“够了!我没有对不起她,没有!”小锦吼道。
吼完也不再看竹生和小衣,仿佛看不到,事情就没有发生,心就会平静一些。
空气静默了半晌,难也淡淡道:“小锦姑娘可有参与残害村民之事?”
卿言不禁看了一眼难也,她本以为难也道长是位洒脱超然,有着热心肠的的自由之人,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没想到如此的嫉恶如仇,铁面无私。
“你在想什么?”易辞在旁边忽然道。
“嗯?”卿言转身看向易辞,瞳孔中尽是易辞的倒影,“我在想小锦为何这样对待自己的亲妹妹?”
易辞似乎很满意,浅笑道:“很简单。”
卿言不解:“简单?”
易辞向卿言浅浅一笑,而后俯瞰一眼白头翁,又冷冷看向小锦:“你若说出真相,我便饶了这老头的性命。”
小锦眼前一喜又暗淡下来,良久自嘲的开口:“哪有什么真相?我怎么死的吗?呵,你们不是都说我死于饥荒吗?”
易辞手在背后悄悄捏了个诀,竹生怀中的人儿指尖微不可见的动了动。
“根本不是饥荒,什么饥荒?那都是我的父亲骗我娘亲的。”小锦神情悲恸,隐隐有些恨意,继续道,“我是被我的父亲亲手杀死的。”
“什么?”
她确实没有听王大娘讲过她夫君的事情,小锦竟是被自己的父亲杀死的?
“当日我那爹爹带我出去寻找吃食,娘亲他们在家等候,后来只有我父亲一个人回去了。”
“知道为什么吗?”小锦有些激动,身子发抖,神情悲怆。
“因为我那爹爹为了其他人有一口粮,为了家里少一个人分粮吃,他亲手把我,把他的亲生女儿推下了悬崖!”
“是不是很骇人听闻?”小锦眸色悲伤,时间没有抹掉忧伤,绝望和愤怒,反而随着时间的增加愈发浓重,“可这件事真的发生了。”
“这些记忆折磨了我五年,每一个夜晚都在我的梦里反复出现。他无情的动作,还有话语每一天都会在我的脑海里重现。”
小锦眼泪自眸子中流出,在脸上留下一道泪痕:“小锦,爹爹对不起你,小衣和豆子还小,只能委屈你了,是我对不起你。”
“呵,这就是他最后说的话。”小锦眼底一片血红,“凭什么死的人要是我?为什么?他们是他的孩子,我呢?我就不是吗?凭什么?我就要让小衣死,要让她死在这里!”
“哼。”小锦自嘲的笑道,“我方才居然有一丝犹豫和后悔,哼,不应该有的,不会有,不可能有的。我要她死,死在这棵榕树前!”
“你这个疯子。”竹生有些激动,“你明明是死于饥荒,伯父他人已入土为安,你竟还这样诬陷于他,还如此对待自己的妹妹。”
小锦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自嘲的仰天大笑起来,然后嘲笑的凝视竹生:“伯父?你叫的好生亲切啊,我娘同意你这样叫了吗?”
“死于饥荒?你听谁说的?小衣吗?哼,那不过是我的父亲骗我娘的说辞罢了。”
“小锦太过饥饿和疲累,在寻食期间不幸坠崖身亡。看,多么破绽百出的谎言,他们居然信了,信了,哈哈哈……”
眼泪簌簌落下,隐于枯叶之下。
“姐姐?”一道虚弱的声音响起。
小衣不知何时苏醒过来,躺在竹生怀中睁开眼眸,眸中湿红一片,满满的不解和震惊。
“你......”小锦听到小衣的声音愣了一下,偏过头去不再看她。
“小衣,你醒了?”竹生兴奋的抱紧小衣,反应过来小衣的情绪,面色不善的瞪了眼小锦,温柔道,“别理她,她在诬陷你爹爹呢,人死不能复生,她是幻影也说不定。”
“我诬陷他,我诬陷他.......”小锦泪水像掉落的珠子般滚落下来,眼眶发红,竭力吼道,“他是我的爹爹,爹爹啊,我什么要诬陷他?”
小衣被竹生扶着站在地上,满眼含泪的望着小锦:“怎么会?爹爹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他后来为了到崖下寻你……为了寻你失了性命。怎么会?”
小锦本来偏着头不看小衣,身子微微颤抖,听到此话转过身来,满脸自嘲得意又痛苦的道:“对,他是为了我失去的性命。呵呵呵呵,他意外找到了这里,见到了我。”
“见到了?为何爹爹还会死……”小衣震惊道。
“呵呵,因为我亲手杀了他啊。”小锦有些疯狂,嘴上是张扬的笑意,脸上是巨大的痛苦,瞳孔中是难掩的悲伤,“我亲手用藤蔓杀了他,吸尽鲜血,成为一具枯尸,他的眼睛就那样死死的盯着我,盯着我……”
“你……”小衣一下子瘫软在地上,眼神中尽是震惊与悲痛。
“他临死前还在对我说对不起,他说他后悔了,呵呵呵,后悔有什么用?若世上所有事都能用一句对不起来结束,来换取原谅,哪儿还有那么多的遗憾呢?”
“小衣,你和豆子得到了爹和娘所有的爱,我呢?自你们出生以来,我就像是一个丫鬟,给你们端茶倒水,洗衣做饭,冷了给你们缝衣,困了哄你们睡觉,无聊了带你们捕鸟,饿了带你们摘桑葚。”
“你们是我的弟弟妹妹,这些我都可以做。可是为什么啊?为什么最后爹为了让你们活着要亲手杀了我?我就没有活下去的资格吗?我有对不起这个家吗?”
“姐姐……”小衣泣不成声,说不出其他话来。竹生抱着她,手在背后慢慢抚摸进行安抚。
“你的遭遇我们很同情,但你杀了人,还帮助了这老头害人,法不容情,你们此举应当承受该有的惩罚。”难也道。
卿言有些惊讶,难也道长居然在乎法不容情。
“要杀便杀我,我一把岁数了被人骗的团团转,死有余辜。别杀她,小锦这孩子太可怜了。”白头翁终于从震撼中出来,起身拍了拍小锦的肩膀,替小锦讨公道。
“小锦这孩子命苦,闹饥荒时家中无粮,生活艰苦,她父亲竟然把她扔下悬崖,只为了省一口粮给弟弟妹妹,她不应该死。她没有帮助我杀人,她一介凡人能做什么?除了她父亲,她没有杀过人。”
“就连她父亲,都是我提议,给的她藤蔓并助她使用的。”
“对了,卿云,这个清羽族的小少爷也是小锦求的情,你们不要伤害她。”
难也顿在原地,没有说话,好半天才开口。
“难也,难也,世事无常。”难也换回破烂道人的形象,在旁感叹道。
“你汲取了苍峄山的灵气,植物无法生长,引起饥荒。那饥荒是因你而起,小锦也算间接因你而掉下悬崖,你又救了她,当真世事无常。”
难也转头看向白头翁,再次开口,“你能救她,就说明你的心里对当年造成饥荒之事还有悔意。但如今你残害村民之事,却是辩无可辩,必须为之付出代价。”
关于小锦求情救卿云的事,卿言大致已经猜到了,她现在不解的是另一件事。
卿言疑惑的看向易辞,白头翁身上的煞气似乎淡了些许,神智也有所清明。
易辞回望着她,眼神幽深如海,不知道在想什么。
“怎么了?”卿言隐隐有些不安。
须臾,易辞在她耳边缓缓开口:“我把他的煞气打散了一部分。”
“……”她不相信,煞气没有这么好解决。她没有答话,静静凝望着他。
易辞微不可闻的轻叹了口气:“我利用金与戒将他的煞气移过来了一些。”
“什么?”卿言一时惊诧,没有控制住轻吼出声,引得竹生和难也侧目。连小锦小衣正沉浸在悲伤痛苦的人注意力都拉了过来。
“别担心,我没事。”易辞笑了笑。
“怎么可能,你……”
“小姑娘别担心,对停舟兄多点信心。”难也打断她,在她回头怒视难也的时候难也给了她一个不要再问的眼神。
她想了想也不再说话,偏过头谁也没看。
“姐姐,这个老头伤害村民的事你到底有参与吗?”小衣平静下来,眼睛紧盯着小锦。
小锦抬头看小衣,一字一句道:“有。你又何尝不是?你知道你这个情郎做的一切事,知道山神庙有异状,但你还不是一言不发?”
“我……”小衣顿了顿道,“我没有想到背后是这样的残忍的绞杀,要是知道的话……”
“知道你会怎么样?”小锦道,“你还是什么都不会做,一心维护你的情郎。”
“你就那么恨爹爹吗?”小衣问道。
小锦沉默了许久:“没错,我恨他,恨你,恨豆谷村的每一个人,为什么你们都好好活着,只有我……只有我不停在深渊里挣扎。”
“白爷爷在那个人的帮助下施了幻术将他们引到这里杀了他们,我亲眼看着他们鲜血流尽,死在我面前,尸首腐烂,成为一具尸骨,很痛快。”小锦说到此处,满眼愤恨。
“你这恶毒的女人,你父亲丧心病狂亲手杀女,可小衣又有什么错?村民有什么错?”竹生抱着小衣过来,走的摇摇晃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