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宫侑依然站在1号位上。
相比高中时代, 他的姿势愈发流畅，球被扣出的那一瞬，森川悠视野中仿佛出现了被挤压到变形的空气，伴随着风声直直向他冲来。
“砰——”
森川悠瞳孔微微放大, 这一球他依然没有接到。
“两球了。”尾白担忧地看向场中, “阿悠居然连续错过两球。”
在尾白印象中，连续接不到球这种事很少发生在森川悠身上, 不管是在高中时代还是这次的黑鹫旗杯, 对战近畿大学和绿色火箭的两场比赛，森川悠的发挥都是一流选手的水准。
“阿悠他, 不会有事吧？”银岛也不免露出担忧的神情。
毕竟这是森川悠对宫侑的第一场比赛，高中时代, 他们是并肩而战的选手, 高中第一二传和高中第一拦网, 始终站在同等级的舞台上。
但现在, 一个天才二传手的声名令所有选手警惕, 一个却不为人所知, 在正面相抗的这场比赛中，森川悠很明显地落于下风。
“不会的。”北抿了抿唇, “看他的眼睛。”
银岛顺着北的视线看过去，顿时愣住了。
在银岛想象中，错失两球的阿悠或许会愤怒会焦躁郁闷, 甚至会沮丧，但这些神情他并没有在阿悠眼中看见, 相反, 他看到阿悠笑了。
——露出洁白的牙齿, 黑白分明的眼睛也弯成了月牙的形状。
如果让银岛用一个词来形容此刻的阿悠, 那大概是虔诚。
“珍惜在球场上的每一秒，为每一个球发自内心地感到快乐，在这个时候，输赢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北忽然露出一丝笑容，“我在阿悠脸上看到的就是这些。”
……
“bj再度发球得分，明大是否想好了对付这一球的策略呢？”
“高中时代两位天才选手的对抗，处在上风的是bj二传手宫侑！”
解说员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宫侑的第三球已经飞过了球网。
“依然是跳发球，宫侑选手认为仅靠这一球就可以赚到更多得分吗？”
早在那一球到来之前，森川悠的视线就没有离开过它。
宫侑发第一球的时候，他还没有适应球的速度，但心里已经默默预估着，这一球再来的话，他应该怎么接，到了第二球，他的眼睛已经慢慢适应了。
宫侑究竟有多强，这一点没有人比森川悠更清楚。
所以——
森川悠弯曲着双膝，在球到来的一瞬间，他远比所有人以为的沉着冷静，球擦过手背的那一刻，他已经把身体的力量集中起来，再用力地将球推向了球网的前端。
“小臣！”
如同配合过千次百次那样，佐久早自然地舒展着手臂，轻轻一扣，球瞬间越过了球网，到达了bj选手的后方。
“明治大学的第1分，来自4号佐久早圣臣的大力扣球。”
“令整个v1联赛颤抖的宫侑的发球，明大16号选手森川悠仅用了三球就适应了，相当漂亮的配合！”
现场解说并不认为森川悠接下宫侑这一球是偶然，相反，无论是森川悠接球时的反应，还是他和佐久早完美的配合，都像是已经尝试过很多遍一般。
明治大学吹响了反攻的号角。
二传手新开雅也将球传给佐久早，佐久早扣球的一瞬间，bj的副攻手明暗修吾和阿德里亚两人并排站在球网前，默契地将球推了回来。
但出乎他们意料的是，这一球并没有直接得分，在他们拦下佐久早的时候，一道身影早已守候在他们扣球的路线上。
球再次转回了bj的球网后方。
bj主攻手巴恩斯砸下了一记重炮。
“砰——”
球被又一次接了起来。
明大的主攻手千石吹还回去一记重炮，但又被明暗修吾拦截了这一球。
“木兔光太郎，犀利的扣杀——”
“再次被16号森川悠顽强地拦下，佐久早圣臣的扣球，这是一记跨度很大的扣球，双方选手的你来我往令人热血沸腾！”
此刻，处在球场中央，森川悠可以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紧绷的情绪。
每一球都像是必进的一球。
无论是巴恩斯还是木兔，甚至是宫侑的突然进攻都有轻易得分的能力，明暗修吾和阿德里亚的拦网就像凡人无法攻破的铁壁——每一球，森川悠都在提醒着自己，这就是v1联赛的强队，这就是最顶尖的选手的实力。
他和这些人处在同一片赛场上。
森川悠默默攥紧了拳头。
至少从第一局的形势上来说，明大始终处于劣势，比赛进行到现在，场上的比分是10:5，bj比分在前。
森川悠终于轮转到了前排。
“16号的接球很不错，宫，他真的是你所说的强大拦网吗？”巴恩斯脸上依然有怀疑，“很抱歉，强大的拦网选手总是存在相同的特质，但我没有从他身上看到那一点。”
“接球？”宫侑双眼微眯，往巴恩斯怀里丢了一颗球，“可能我没有告诉过你，巴恩斯，那是他最不擅长的东西。”
巴恩斯耸了耸肩，依然没有把宫侑这句话放在心上。
在v1联赛担任了很长时间外援，巴恩斯深知日本人爱夸大其词的本性，总是将那些实力普通的选手描述得过于强大，结果总是让巴恩斯失望。
宫侑这话并不能说全对。
和拦网、发球甚至扣球的实力相比，森川悠的接球确实不够出众，但他绝对不是不擅长接球，只是高中时候有赤木前辈和北前辈在，接球这种事情根本不需要森川悠费太多精力。
“阿悠到他的地盘了呢。”北笑意和煦，“我很想看看，以阿悠的拦网实力，面对顶尖的强队和最顶尖的选手会有怎样的表现。”
“我超期待！”理石瞪着大大的眼睛，“阿悠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
……
bj发球。
木兔的发球被寺岛一郎接住，明大以佐久早的扣球向bj发动攻势，这一球明暗修吾并没有成功拦下，却制造了一次触球，被自由人犬鸣接下后，传给了主炮巴恩斯。
巴恩斯高高跃起，扣球的瞬间，身体弓起，手臂在半空中扭曲成不可思议的形状，再朝着明大这一侧的球场狠狠扣出——
“砰！”
手臂砸向球的剧烈响声几乎震颤了整个球场。
这是奥利弗·巴恩斯的标志性扣球，粗暴，简单，不是那么有美感，但有时候，简单的力量压制也会产生惊人的效果。
但，就在球被扣出后的零点几秒，又一声惊人的声响吸引了全场所有人的注意。
那颗球的前进方向竟然不是明大的排球场，而是……
“拦、拦下了？”
“巴恩斯的扣球被拦下了，他怎么做到的？”
几乎没有人看清森川悠是怎么拦下巴恩斯这一球的，但是此刻，球网前，那颗排球正被狠狠地砸进bj的球场！
明暗修吾和阿德里亚脸上的惊愕无比清晰。
从某种程度上说，巴恩斯的重炮式扣球比得上一辆疾驰的列车，速度和力量都很恐怖，一般的拦网面对这样的扣球往往会畏惧，更不用说将拦网转化为得分的机会。
但此刻，记分牌上明大刚得的1分却明明白白地提醒着他们。
“阿悠超棒啊啊啊！”
“加油，阿悠！！！”
森川悠抬起头，听见了观众席上北前辈他们给自己加油的声音，虽然听得不是那么清晰，但他感觉银岛前辈好像是要哭了的样子。
受不了这群前辈们，他以前不觉得他们是那么黏糊的人。
没办法，他只能举起手臂，用力地朝他们挥了挥。
森川悠听见了看台上的观众们惊叹的声音，也看到了对面球场上明暗修吾和阿德里安瞬间警惕的眼神，可他并不觉得拦下巴恩斯是一件多了不起的事情。
这只是他身为拦网的职责而已。
身为拦网，他必须比攻手更强，就是这么简单。
下一球，宫侑将球传给了木兔。
森川悠一直紧紧盯着宫侑的动作——除了自由人犬鸣外，宫侑可以将球传给球场上的任何一位选手，包括队长明暗修吾。
在v1联赛的顶尖队伍中，选手们的职责分工或许有所不同，但他们绝对都是有得分能力的选手。
“木兔光太郎，角度刁钻的扣杀！”
相比较高中时代，木兔的扣球愈发稳定，力量、速度和角度都对拦网选手发出了挑战，往往只是稍不注意，就会让木兔在场上得分。
——森川悠认为自己是那个例外。
木兔跳起来扣球的一瞬间，森川悠的思维就紧绷到极点。
他几乎追随着对方的脚步到了球网前。
在对方扣球的一瞬间，森川悠的身影也正好到达，恰好地挡住了被木兔发现的那一处空当，身体只需稍稍偏移一点角度，双腿一跃，就可以恰到好处地将那颗球拦到相反的角度。
球被他狠狠地撞到bj的场地上，转过身的瞬间，他甚至可以看清明暗修吾来不及救球的懊恼神情。
“明大16号森川悠，在与木兔光太郎的直接对抗中毫不相让！”
“明治大学的得分机会，16号森川悠为明大拦下的第2分！”
“恐怖的拦网者，恐怖的16号，在必须拦下球被视为落后理念的今天，森川悠依然用实际行动诠释着他对这一理念的忠诚。”
森川悠摇了摇头：“我不是必须要拦下球。”
听他突然开口，其他正选们一脸茫然。
“只是因为……这一球，我可以拦下来，所以我就那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