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七流
今日的玄清宗比往日热闹不少,全因一位贵客的到来。
此人名叫宋应溪,乃剑山真传弟子。剑山位于中州,距离西南一带的玄清宗相距十六万里,也难为他千里迢迢赶来。
本来虚元子想亲自接见,但是发现对方似乎并非代表剑山而来,于是派孟清峥去接见一二。
这位剑山来的小公子,眉目如画,英姿勃发,身上自带一股骄矜之气。
“奚越何在?”宋应溪问,“你又是谁?”
“在下玄清宗首徒孟清峥。”孟清峥拱手道,“敢问剑山真传何故来我玄清宗?”
宋应溪微微抬头:“我乃剑山真传弟子宋应溪,此前位列于青云榜第一百名。我凝神境的时候没上过青云榜,因此很是好奇,你们宗门内的奚越到底是为何能登上青云榜。我打算自封修为,和他比试一番。我知道你,孟清峥,八十七名。勉强配和我说话。”
说完,他突然拔起腰侧的血红色长剑,挥向孟清峥。
一道血红宛如弯月的剑光朝孟清峥面门袭去,几缕漆黑的长发落下,
剑尖悬停在孟清峥脸侧。
宋应溪嗤笑一声,收回剑:“就这水平?天机阁排榜真是越来越水了。想来奚越也没什么意思。”
他今年不过二十,放在动辄上百岁的修士里,年轻异常。哪怕是在剑山,他也是年纪最小的真传。
然而,宋应溪却已经是神藏境七层。放在玄清宗,都能成为护教长老。
之前,师尊说他心性不够沉淀,让他闭关两年。
因此这两年里,宋应溪都没什么战绩,在青云榜的排名一跌再跌,因此才出门游历,顺便刷一下知名度。
孟清峥面色微沉,宋应溪站着的地方,从地底钻出一条火龙。
宋应溪跳起,以剑斩杀火龙,附着的真气烧毁了他的衣袖。
他眼前一亮,大笑道:“不错,有点意思。”
“但,还是太弱。”
*
奚越是目送顾红衣离去的。
剩余几天,他都在研究《玄清炼气诀》,却发现记忆一天比一天模糊。
奚越打算先把《玄清炼气诀》抄录下来,免得功法没练好,东西却先忘了。
然而他刚在纸上写完,字迹却自然而然消失,就像是从未存在过一样。
有些禁法因为过于强悍天地不容,很难被保存,需要用特殊的纸笔才能誊写。
或许这也是当初《玄清炼气诀》失传的原因之一。
奚越沉吟片刻,从丹田内取出了原本写着《太虚剑意》的金色纸张。
如今这上面就是一张白纸,用来写字,再合适不过。
奚越举起了木剑,微微眯起眼,用剑尖开始在金色纸张上刻字。
这一次,字迹不曾消散。然而在写完以后,却像是活过来一样,在纸上乱晃起来,想要四下逃窜。
奚越把这一页纸祭回丹田。
太虚剑意高悬,镇压住这些不安分的功法。
他闭上了眼。
…………
三十日期满,宋河来到天刑峰,准备带奚越离开。
他打量了片刻,面露诧色:“一月时间,你竟然踏入凝神境九层。”
当初和秦九一战时,奚越已经到了突破边缘。如今在天刑峰,一天三顿灵药地喂着。这要是还不能突破,他都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修炼天赋了。
奚越道:“还行。”
“如果是往日,我大概还会替你高兴,”宋河面露凝重之色,“剑山那边来了个真传弟子,名叫宋应溪。如今已经堵在山门口七日,说想要同阶胜你。”
怎么看,凝神境九层也比凝神境七层显得更加危险。
奚越眯起眼:“还有这回事?”
他本来想修炼完《玄清炼气诀》,就去剑山一趟,把那张《太虚剑意》给还回去。
虽然纸上的剑意已经荡然无存,但总归还有张纸在。这些大宗门通常都有一些秘法,说不清这纸上还有什么东西藏着。
这张纸本身也是个品阶极高的法器,但奚越并没有生出什么贪婪之心。
毕竟他答应过连苍。奚越从不食言。
*
宋应溪堵山门口这七日,来了不少散修看热闹。
他自己是神藏境七层,无论是孟清峥还是裴衔玉,都不是他的对手。
掌教虚元子也不好出面。
他虽然境界胜过宋应溪,但自己都是掌教了,出手对付一个二十岁的后生,赢了也没什么光彩。
更何况对方是剑山的真传……剑山可是出了名的护犊子,关上门自己揍成啥样都行,但弟子在外面受人欺负,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堵人山门,当然不算善举,但堵了便堵了。要么把他打回去,要么答应他的条件。
这大概就是大宗弟子的底气。
若最后玄清宗有弟子能胜过宋应溪还好说,若无一人能赢过他,恐怕得丢人个好几十年——堂堂一个数千人的大宗,竟被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修士弄的灰头土脸,丢人。
宋应溪不信奚越被罚禁闭,认定了他不敢出来应战,天天站在山门口,不肯离去。
他不说话,周围自然有人替他说话。
“宋公子今年才二十,听说你们玄清宗首徒都修炼三十多年了,居然才这么点水平吗?”
“你们那个奚越不是说擅用剑吗?剑者,一往无前。一直避而不见,难道日后不会于大道有损吗?”
“玄清宗一个能打的都没有,简直浪费宋公子跑了十六万里路。”
“玄清宗,一群孬种!”
散修们围绕在宋应溪身边,极尽讨好。
西南贫瘠苦寒,玄清宗是方圆千里内第一大宗,这些散修多是当年没能拜入玄清宗,后来另有机缘之辈,心中本来就对玄清宗有些怨气。
再加上宋应溪又是剑山的真传,各个都想鸡犬升天,跟着宋应溪回剑山。
哪怕是在剑山当杂役,都比散修舒坦。
现在这世道,要么出生世家,要么加入宗门。散修缺功法。缺丹药,缺灵器,谁又甘心一直当个散修?
玄清宗的弟子们出入山门,不免面露羞愧之色。
也有弟子气愤不已,咬牙低声道:“等奚师兄出来,给他点教训看看!”
不过,对此持乐观态度的毕竟是少数。
“这可是剑山的真传……”
“奚师兄虽然很强,但是赢的可能性不大。”
一位内门弟子瞪大眼:“剑山的真传又如何?当初奚师兄也被剑山看上过,说是要当剑子呢!”
他话刚说完,周围人顿时急匆匆捂住了他的口唇。
剑子相当于宗门首徒,哪里是说当就能当的!更何况奚越自己都没承认过,多半是也是以讹传讹。
最重要的是,剑子的小师弟就在这呢!
果不其然,宋应溪的目光顿时直勾勾的望了过来。
他侧头,挑起眉,哂笑:“剑子吗?我们剑山,可不会有才凝神境的剑子。”
语气倒谈不上生气,只是足够轻蔑。
狮子哪里会在意蝼蚁的呓语,多半只是痴人说梦罢了。
宋应溪把握着的盘云剑扛在肩头,问:“七日前,你们大师兄告诉我,那个奚越被关禁闭,七日后才出来。现在已经是第七天了,人呢?”
奚越刚从天刑峰出来,看见的就是这么一个热闹的景象。
宋河站在他身侧,尴尬道:“若你没有把握,倒也不用应战。他总不可能一直堵在宗门口。对方是剑山的真传,我们玄清宗小门小户,打不过很正常……”
最主要的是,宗门内,也有长老其实是不希望奚越迎战的。
宋应溪找不到人,总会离去。但奚越如果迎战,还输了,那传出去就是“玄清宗真传全灭”。怎么看,都觉得不太好听。
如果奚越不接下战书,以后还能吹嘘一二,说玄清宗并非无人,只是奚越那时候恰好闭关。
奚越思考片刻,道:“当初我要入天刑峰,宗内千余名外宗弟子,都一起跪下给掌门求情。我还记得。若我不去,他们不会怪我,但是未免会有些失落吧。”*
说完,奚越身影闪烁,片刻内,到了宋应溪面前。
风撩起了他的衣袍,吹起几缕漆黑的长发。
他看向了宋应溪,道:“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