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干嘛？我不去。”



    廖清欢一甩手, 她才不乐意过去呢，跟她有啥关系啊！



    “我等巧姐，巧姐快出来了。”



    陆长缨看了眼, 冯巧巧买布的时候就看到了他，这会绕到另一边柜台上去了，都没往这边来。



    “她去买线了, 没过来。”



    陆长缨拽着她的胳膊, 见她不愿意走, 直接一手将她的布袋子抢过去，



    “你不去这一袋子面包可就没了。”



    廖清欢气恼的看着他，要不要脸了，还抢她的东西？抢也就算了，还拖着她胳膊继续往外面走。她索性也不抗拒了, 陆长缨坚持让她过去, 那她就过去好了。不就是跟比她瘦比她好看的女人见上一面嘛！虽然她现在虽说没以前的身材了, 但有气质，用气质来碾压对方，没什么好怕的。



    陆华梅也就是找个借口带陆长缨出来走走，随便买了点自己儿子喜欢吃的糖，就拿着纸包到门口去了。眼瞅着陆长缨走过来, 边上还拖着一个身材丰腴的漂亮的姑娘。



    这姑娘眼睛晶晶亮的，一脸慷慨就义的表情，而她那个弟弟则侧头看着人家姑娘, 像是在跟人家说什么, 只是那姑娘不理人, 朝天翻了个大白眼。



    陆华梅只见过这弟弟以前闷声不说话的样子, 他从小就这样, 不怎么会说话，也不怎么爱笑。个子越长越高，身材越长越壮实，人还是那个样子。她也知道这个弟弟是智力不全的，跟其他智力不全的孩子对比起来，他看上去跟正常人没什么区别，只是不说话，也不会学习，生活自理能力完全没有。



    因为跟这个弟弟年纪相仿，比他大那么一点，从小她会经常陪着这个弟弟，对这个弟弟的感情也很深厚。当初知道他跑出去走丢了，还特意赶回来找了一段时间的。



    虽说现在智力恢复了，可在她眼里其实还是那个需要照顾的弟弟。只是这个弟弟出去几个月，就已经跟普通人没区别了，吃饭说话做事都非常沉稳。这会从他手里拎着的袋子，还有拽着人女孩胳膊的这种冒失的动作，以及看着女孩温柔的眼神，陆华梅心里转了个弯。



    “长缨。”



    人快到跟前了，陆华梅喊了一声。



    廖清欢一听她那柔柔的声音，心里翻江倒海，这回离得近看得更仔细了。女人头发还很柔顺呢，擦了脸画了眉毛还涂了口红，比她精致得不晓得哪去了。身上的外套也是掐腰的，但人家的腰才是真的腰，她的这个腰算什么啊。



    还有气质，对方这气质也很好啊，属于那种读书读得比较多的女孩子才会有的，满身的书卷气，比她那迎来送往酒楼老板娘的油滑气质好得不知道哪去了。



    这女人别说男人喜欢了，就连她，也挺喜欢的。



    对方不知道该叫她什么，她也不知道该叫对方什么。只能绷着，然后就听到陆长缨喊了一声。



    “梅姐，这是廖清欢，当初就是她收留了没有记忆的我。”



    陆华梅在家里听了很多遍关于廖清欢的名字，尤其是她二婶洛宁，一口一个廖师傅，每天都想张罗着让人从京城从广城那些地方送一些珍贵的东西过来，今天是听说哪家纺织厂出了很好的布料，她赶着过去看布料想一起送给廖师傅，才没把陆长缨看在家里的。



    “是廖师傅啊，我还以为廖师傅……没想到这么年轻。实在是太感谢你了，感谢你收留了长缨，才没让他在外面流落，我们陆家都非常感谢你。”



    陆华梅赶紧抓着廖清欢的手，把廖清欢给整得还有点不好意思。



    陆长缨都喊姐了，廖清欢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大概就是他那边的亲戚。这会也不好瞪陆长缨，只能尴尬的笑了笑。



    “我，我也没做什么~”



    陆华梅摇摇头，“你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在那种情况下，是你超乎寻常人的勇气收留了长缨，我非常佩服你。”



    廖清欢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心说我当晚就用一盘菜把他放倒了，要不是他这张脸，估计你们是在牢里看到他的。



    “哪里哪里，过奖了过奖了。”



    她扯着僵硬的嘴角，虽说是要帮陆长缨做戏，可这戏做得她还挺尴尬的。



    陆长缨抿着唇笑，在她眼神横过来之前拦着陆华梅想要继续吹捧廖清欢的意思。



    “梅姐，她性格比较害羞，您再这么夸她得找个洞钻进去了。”



    这下廖清欢是憋不住瞪他了，抓过陆长缨手上的袋子，从里面掏出两袋子没开封的面包，塞到陆华梅手里。



    “我买了不少面包，还挺好吃的，梅姐您尝尝。商店里还有人在等我呢，我就先进去了。你们买完了也早点回去吧！”



    陆长缨捞都没捞住，人一下就挤回去了。



    陆华梅张了张嘴，“这廖师傅看着，好像还挺活泼的，也没你说的那么害羞。”



    陆长缨手做拳头抵在唇边，掩饰住嘴角的笑。



    “她有时候害羞有时候活泼。”



    ……



    廖清欢发誓，自己之前看到陆长缨现在的父母都没刚刚尴尬，想到自己那一通猜测，忍不住捶了捶脑袋，也不知道自己再瞎想个什么劲。



    不过见了人之后，她那郁郁的心情倒是放松了不少，找到冯巧巧的时候，她那边也买好了，买了一块白底蓝花的的布料，说是可以给孙女做身棉袄。



    廖清欢直说好，还说她自己那有一点棉花，到时候拿过来给她用。



    冯巧巧是看到小小小少爷跟廖清欢说话才走开的，现在看人回来心情很好的样子，便说了一句。



    “心情好了？小小小少爷跟你说了什么？我告诉你啊，别他随便说两句你就信了，男人都信不过。”



    她这么说就跟扯陆长缨后腿似的，嘴里还喊着小小小少爷呢，结果转头跟她说男人都信不过。



    不过她倒是觉得冯巧巧说得对，男人的嘴骗人的鬼，确实信不过。



    “我也不是不护着小小小少爷，而是他们陆家男人，都那样。当年老爷倾尽身家支持姑爷，临终前还跟姑爷说，要好好照顾小姐，好好照顾少爷。结果呢，老爷一走，姑爷就在外面包养戏子，不清不楚的女人一堆。那会小姐身体不怎么好，医院医生说要保持好心情，结果那些女人跑到小姐面前去耀武扬威，把小姐气得病都好不了。尤其是有一个，说自己怀了孕，三天两头找小姐，让她把位置让出来，小姐气不过了，喊人将她打了出去，结果她转天就说自己孩子没了，是小姐做的。”



    廖清欢没听冯巧巧说起这些，这会俩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听着冯巧巧咬牙切齿的话，倒是想起来了。当年报纸上除了陆长缨的消息，还有很多关于陆大帅的花边新闻，确实是非常不守夫道的男人。



    “那会陆，陆少帅在国外？”



    “对，在国外。姑爷倒是没说小姐，只是没过两天就把那女人纳进来做了二姨太。小姐对姑爷还是有感情的，自那时候起，这感情就没了。我那会劝小姐，让她把病养好，一块去国外找少爷。小姐听了我的话，确实是好好养病，谁知道有一天就突然没起来。后来，后来少爷回来，木仓杀了那个什么二姨太，我才知道，原来那二姨太手段那么毒辣，居然买通了小厨房给小姐下毒。”



    冯巧巧说起那个女人咬牙切齿得很，她那时候不知道宅里有那么多事，因为自小跟小姐都是在一个很安全的环境长大，老爷特别疼小姐，什么都安排得好好的。她也不懂这些，只以为小姐是病了，哪里会想到下毒。小姐没了之后少爷就回来了，那会还是个半个少年，手里什么都没有，可看着姑爷的眼神却阴觑觑的，眸子装满了阴沉。



    再之后少爷继续出国，她回到海城，等少爷学成回来，第一件事便是木仓杀了那个姨太太，听说木仓杀了姨太太之后，少爷的木仓抵着姑爷得脑门好一会，最终还是没按下去。



    廖清欢又想到了刚回国的陆长缨，那会报纸上只说陆长缨学成归来，他还不是陆少帅的时候，照片上的他站在码头，一声黑色衣服，天地苍茫中他浑身的阴郁都透出了照片。



    过了没几天，就有报纸说陆长缨木仓杀了陆大帅的姨太太，之后他就成了陆少帅，然后关于他手段狠辣的名声就传来了。



    旁人都说他无故杀人，可旁人不知道他这杀人不过是为母亲讨回来的。



    廖清欢又心疼了起了陆长缨，他回来的时候也才二十出头，一个人在国外那么多年，回来一趟还是母亲去世的消息，就算有爹，可那个爹跟没有也差不多。他能在回来用短短几年时间就站稳了脚步，成为大家口中最有希望的少帅，这中间不知道付出了多少努力。



    内忧外患，他身上压的担子不是旁人能想象的。到了这四十年后，他变了不少，没那么阴郁，人也轻松自在。他轻而易举的放弃了从前，不再谈过往。也是真的想好好生活，无论这个生活好坏，只为自己而活。



    “那时候我还以为少爷跟姑爷不一样，他有个未婚妻，小姐在他小时候就告诉他了，那会他奶声奶气的话说要骑大马去接媳妇儿。他回来后我还特意去信告诉他，若是可以把婚事办了，那也是小姐希望看到的。结果他一推再推，还跟其他女人生了小小少爷，又整出了小小小少爷来。”



    冯巧巧越说越气，她护着少爷们是因为这是小姐的后辈，可这些男人就跟那个姑爷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所以我和你说，别太信男人的话。他们陆家，都不是什么好人。以前我也没那么多，若是小小小少爷真喜欢你，撮合撮合你们还真不错。但这越跟你相处，我就越喜欢你，还是想跟你提个醒。小小小少爷可能跟他爷爷曾爷爷不一样，但还是要小心一些，别太早跟对方在一起了，多考量考量他。”



    她抓着廖清欢的手，语重心长得很。



    廖清欢连连点头，心里却在想。若是让陆长缨知道他编出来的身世被冯巧巧认定了自己不是好男人，还让她多考量他的时候，也不知道他会是什么表情。



    肯定挺乐呵的……



    因为想着陆长缨的表情，廖清欢心里还挺高兴的，这个高兴一直延续到她在小洋楼做菜的时候。



    原本她还想着给徒弟们送面包，但面包被她吃了不少，又给那个梅姐塞了几包，她的布袋子里就没什么了。



    这样一来就干脆别送了，明天再上商店去买，到时候一家送一些。



    俩人逛完商店她也没想回去，今天是她休息的一天，索性留在小洋楼做几道好菜，和冯巧巧吃顿饭再走。



    厨房里没多少菜，俩人路过国营菜市的时候买了点菜过来。



    许久没吃鸭子了，看到有鸭子卖廖清欢拿肉票买了一只，这一只鸭子就把她这个月领到的肉票花掉了一半，比他们饭店收得还多，难怪现在的人能不吃肉就不吃肉，要吃也上饭店吃。



    不过鸭子很肥，这点廖清欢还是很满意的。



    她把鸭子去了毛，冯巧巧在旁边看着她利索的动作。



    “女娃娃都不喜欢干这种活，你倒是干得很好。”



    廖清欢笑了笑，“在饭店干活嘛！不管男女，必须得干。现在不是说什么妇女能顶半边天，我能不能顶天不知道，但我知道很多男人杀鸡杀鸭都比不过我。”



    “做一行精一行，会做菜好。我就是不会做菜，平时只能做点简单的。你做的菜让我想到了你那个亲戚，另一个廖师傅，你们俩不愧是亲戚，做菜的味道都一模一样。”



    冯巧巧手里还卷着线，边干活边和廖清欢聊天。



    “听说她做菜很好吃，我也不清楚。她要是活到现在，比您要小几个几岁。”



    廖清欢也不能说站你面前的就是那位廖师傅，就这么接着聊。



    鸭子洗干净了，开膛破肚又切块，然后肚子里装入糯米、腊肉还有香菇大头菜和笋丁，再把着那屁股封上，装在盘子里用水来蒸。



    冯巧巧不是个会做菜的，不然以前她也不会经常上廖家酒楼吃饭。看到她这个做法，倒是想起来了。



    “你这是糯米八宝鸭？”



    廖清欢不意外她吃过，当年廖家酒楼这道鸭子也挺出名的，属于老少都喜欢的菜，但很少做。



    “听说以前廖家酒楼的糯米八宝鸭需要蒸三天，拿鸡汤来蒸的。我听人说过，鸭肉肥腴鲜美，鸭皮能用筷子卷起来，送到嘴里后那香滑的口感，后面做了几天梦全是关于那鸭子的。”



    廖清欢一听就乐了，指着冒着热气的锅。



    “哈哈哈，确实是蒸三天，廖家的做法就是蒸三天的，鸡汤还得是熬了三天的鸡汤来蒸呢。你想想，熬了三天的鸡汤啊，那鸡骨头鸡肉都化在汤里了，里面还要放上猪大骨，鲍鱼还有各种海鲜，汤里全是精华，汤汁得多香，用它来蒸三天鸭肉，鸭肉里里外外都浸透了鸡汤的鲜香。所以这道菜以前廖家饭店就很少做，为啥，劳民伤财，属于资本菜，除非是有很重要的客人点名要吃，不然那廖师傅真不愿意做。”



    冯巧巧很赞同，“确实，为了口腹之欲吃一顿如此奢侈的菜，确实不应该。”



    “那可不，就一鸭子，你搞那么多花样，弄得再精细，它不也还是鸭子味。你要不想吃出鸭子味，那就别吃鸭子了，干啥不好非得折腾鸭子，人家长那么大就是为了能好好的端上桌，让人说一句这鸭肉味真好，而不是往里添加了那么多东西，吃到嘴你都不知道该夸鸭肉好，还是该夸啥。所以我这做的就是简单的，咱就吃鸭子得原味，吃鸭子自身带的浓鲜。”



    别看廖清欢是个厨子，可她最烦折腾菜了，少少的折腾，做个花头还行。你要是非得把食材味道给弄散了，叫人尝不出食材原本的味道来，那还做个啥菜啊？



    当然，如果是那种非要折腾的菜，她没话说，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



    但你这鸭子，还得拿鸡汤来蒸。咋的，鸡想跟鸭子生同衾死同穴呗，问过鸭子和鸡的意见了吗？明明就是清水蒸能解决的事，非得弄得那么花里胡哨。



    有那个功夫做菜，她不如多做点豆花分给外面那些没饭吃的人吃。



    “说得好，你说得对，不兴折腾那些花样。”冯巧巧一拍巴掌，越看廖清欢越喜欢，隐约还觉得自己家这小小小少爷配不上这么通透的姑娘了。



    另一边的陆长缨回到家，洛宁一下就拉着他上上下下检查。



    “缨，长缨，出门没什么事吧？”



    因为被陆长缨说了不能叫他缨缨，所以现在都改口叫他长缨了。



    陆长缨不自在的推开她的手，低声说了一句，“我没事。”



    想了想，又说道。



    “过了年我就去饭店继续做事，不出门是不可能的，你没必要这么看着我，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没想到洛宁却眉头一拧，很坚持的反对。



    “不行，我不允许。”



    陆长缨眉头皱得更紧了，“我只是通知你，你允许不允许跟我没关系。”



    他毕竟不是原身，不可能按照洛宁的想法生活，在饭店做得挺好的，更主要的是，廖清欢在那。



    今天因为梅姐她就使了气，要是自己一直不回去，还不知道她嘴得翘多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