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大意了,竟抱着侥幸心理,给自己挖了这么大个坑。
两害相交取其轻,越子漾选择营造他玩世不恭的风流形象。
“那不是看五妹面色红润,月琉宫又禁止出入,我也就只剩风花雪月,把琴问友了吗?”
“原来在七哥心中,我竟不及红颜一笑,那以后七哥要纳了王妃,心里岂不是更没有我这个妹妹的位置了。”
前一刻还笑容明媚的越子倾一番控诉后,竟嘤嘤哭了起来。
越子漾哪招架得住越子倾的哭闹,瞬时弹坐而起。
一扫玩世不恭的姿态,隔着炕桌,又是摸头,又是抬手帮忙拭泪,连语调都变得温柔起来。
“是七哥不对,七哥错了,你要打要骂都行,可别哭肿了眼,七哥心疼。”
这错认得也太没诚意了…越子倾冷哼一声,别过身去。
越子漾自然知道,怎么能哄住这个喜怒无常妹妹。
“前些日子,七哥新得了关立的《春生》图,你若喜欢,七哥赠予你如何?”
越子倾缓缓回头,桃眸含泪,一副委屈大过对名贵字画心动的模样,“当真。”
越子漾一咬牙,“七哥何时骗过你。”
要知当世山水画,以关立为最,其代表作,有山水一画中可窥天地广博的《山河图》,和画尽《春生》、《夏长》、《秋收》、《冬藏》的四季山野图。
其中《夏长》和《冬藏》收在宫中藏宝阁,《秋收》传闻是在吴宫,《山河图》则至今去向不明。
而他手上的这副《春生》图,是他去年在黑市花了三十万两拍得的,不想今日却被只热衷收集名贵字画,不懂鉴赏的越子倾讹了去。
越子漾要说一点不心疼,肯定是骗人的。
可越子倾要的就是他的心疼,因为她最怕被善意哄骗,所以就算她不道破,她也要给她七哥一个教训。
越子倾闻言破涕为笑,“谢谢七哥。”
“鬼机灵。”
越子漾抬手想敲越子倾一记爆栗,但怕又给弄哭了,故改成了摸头。
占了这么大个便宜的越子倾,笑得异常甜美,“所以我去西所托七哥的事,七哥查得如何?”
这画是白舍了…越子漾摸头的手一顿,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回应,半饷才反应过来,收回手向后靠了回去。
“自然是查出来了。”
他表面看上去轻松惬意,其实身体紧绷着,不甚自然。
想到刚讹了《春生》图,越子倾很是配合的点头,目含期待的盯着越子漾,陪他演戏。
越子漾接着道,“杏儿,天元136年生于宜城,天元134年,龄十八选秀入宫,事宣仪宫。”
“于天元138年冬月宣仪宫轮值遇走水受惊患失心疯,后得恩旨居合乾宫终老。”
合乾宫,就是越子倾遭遇走水的冷宫。
宜城,一开始越子漾为将谎话编得逼真,说出城去处是真的。
而宫女名册,她在宫中一翻便知,越子漾也无法作假。
所以越子漾去宜城查的是这个叫杏儿的宫女,并非找什么琴技高超的先生。
话到这里,越子倾基本知道,吴子慕那夜假冒她去西所,找越子漾说了什么。
只是越子漾不知,越子倾早得了吴子慕的暗示,此刻他越极力隐瞒,就越证明他已窥见了宣妃之死的端倪。
也就是说,宣妃真的不是患疾而终?
可父皇为何要骗她,七哥又为何要瞒她?
鼻头发酸的越子倾忙将脸转向前方,而后又用力撑了下眼,才隐去眼底泛起的泪光。
若非越子漾心虚先躺到了后面,就该捕捉到她反常的情绪。
而她若再追问,越子漾亦会对她起疑。
越子倾还没做好告诉越子漾,其实她自小聪明绝顶,一直在他面前是装傻充愣,扮猪吃老虎的准备。
她怕被发现自己被她匡了这么多年的七哥,一巴掌给拍死。
所以,她觉得循序渐进,向她七哥一步步展示自己开窍的过程,才是上策。
虽然她现在迫切想知道,越子漾究竟查出了什么。
可正如越子漾不想将她牵扯进去一样,她亦不想将他牵扯进来。
于是她转脸对向越子漾的神情,一如过往知晓某些真相后,一脸“就这啊”的无趣是一样的。
越子漾见状明显松了一口气,整个身体都放松了。
“合乾宫也算宫中禁地,以后你就不要去了。”
这种假意应承,对越子倾来说毫无负担。
她乖巧点头,后又竖起食指,一脸灿烂的撒娇道,“七哥,能不能再帮我一个忙啊!”
……
玉成坊,一宅院两边的屋顶上,俯身爬着数名身着墨黑劲装的高手。
居中为首的萧言着同色劲装,只是襟边和袖口多了繁复的云纹,算是身份的象征。
那日萧诚醒后,便找画师画了卞容仇的画像,下令他全城找寻。
原本萧言以为暗中查找,要费些功夫。
不想这人,前两日被人当作梁上君子给绑了报官,而他今日去县衙碰运气,正好得知他的落脚处。
因萧诚再三提醒,此人功夫深不可测,所以萧言带的全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未免打草惊蛇,他决定突击,刚抬手准备下令,大门处就传来了“咚咚咚”的敲门声,“有人在吗?”
萧言无奈将手收回,只得先静观其变。
卞容仇躺在床上,听得久久没人应门,才伸着懒腰开门出来。
一出房门,他就察觉到来自屋顶的微弱气息,尽管微不可闻,但他知道,屋顶有人,还不少。
他并不显露,应着“来了,来了”沿廊小跑向了院门。
门只是虚关,并未上拴,拍门的动静这么大,没给直接拍开,也是件怪事。
不过既然他出房门时,屋顶上的人未动,就证明跟门外不是一伙人。
卞容仇打开门,一满脸焦急的汉子就映入眼帘,敲门的手已捧向另一条手臂。
“小哥,我手脱臼不便,你能帮忙推我家婆娘去医馆吗?”
顺着汉子的视线,卞容仇看到不远处停着一单轮木板车,上门躺着个捧腹打滚,面色苍白的粗衣妇人。
而同一时间,他还听到汉子低声道,“是青舞姑娘,让我来的。”
这丫头看来,不像她表面那般无情啊,竟叫人暗中关照他。
卞容仇点了点,边带门边问,“医馆怎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