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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回 京都冬雨,风起
    顾晨扶着高强支撑着身体不让自己倒下,他的身体迎来了气血上涌后的虚弱,不给他的精力也只能勉强支撑住他的身体站立在原地,要再迈动一步向前回家都不可能了。他大口地喘着粗气,看着巷口出现的硕大身影,嘴角扬起,露出了笑容。

    “终于来了。”

    安幼鱼骑在小花的背上,呆滞地看着巷子里浑身是血的顾晨,是猛虎嗅到了空气中的血腥味,才将她带来的。站在巷口的小花有些焦躁,不停地低声咆哮,口中吐出白色的热气。说不清它是被地上的血液所刺激,还是被背上主人的情绪波动所影响。

    “管饭的”安幼鱼发觉自己还是更喜欢叫顾晨这个称呼,干净就如同她唤自己的师傅一般。她从小在山中长大,心思单纯不知道愤怒是什么,但刚刚见到顾晨的一瞬间,她却想到了杀人,杀掉伤害顾晨的人。

    单手按在虎背上,安幼鱼纵身跃起,只是一个起落就停在了顾晨身旁,将他搀扶住,急切道:“谁把你伤成这样的,我要帮你打他。”

    瞧小丫头着急的模样,他心里还有一丝丝感动,想着逗趣一下,刚要抬手才想起自己胳膊上的伤口,此刻是剧痛无比,话到嘴边变成了痛哼,喘了许久的气才开口说道:“好了,回去再说吧。”

    洛邑这座几百年的周朝古京都,这场少见的冬雨,晕开石板上血红的同时,也打散了京都的几十年的宁静。

    东城小巷的这场刺杀事件,毫无疑问承包了洛邑人们茶余饭后的所有谈资。周国持平已久,但先是几日前的王宫刺杀,再到这日刺杀太史事件,无不挑动着国都内那些上位者的神经。

    在这个打战可以输,贵族必须活的年代,毫无疑问刺杀是触及所有权贵底线的事情。哪怕颜崇尚也在邸报中发文谴责了凶徒一番。

    “谁干的!”王宫后殿中,姬赐面寒凝霜,话语中全无感情波动,十分平静,但越是这份平静,越让趴伏在地砖上的善恭颤抖。伺候这位主子多年,善恭知道这份平静背后将是一个个死人。

    善恭硬着头皮回话道:“奴婢不知。”

    “你不知?很好,你竟然说你不知。”姬赐知道善恭说的一定是实话,但正是因为这是实话才令他更愤怒。他一向以为洛邑之内,周国上下全都应该在他的掌控之中,但如今却出现了他意料之外的刺杀,还是发生在他十分在意的当朝太史身上,如何不让他愤怒。

    他上前一脚踹在了善恭的肩膀上,竟然直接就将这个趴伏着的老太监踹到了门柱上。

    善恭硬生生挨了这一脚没发出半点声音,连忙又爬回了姬赐脚下跪着。不过此刻的神情却轻松了许多,挨了这一脚,就说明他的罪过也就揭过了。

    果不其然,这一脚撒了气的姬赐言语愤怒地吼道:“起来吧,跪着擦地吗?把你知道的都说一说。”

    “是。”善恭缓缓起身,从袖口掏出一根小竹子。这跟竹子中间是空心的,他将其一掰两段,从里面取出一卷绢布,双手奉上,口中说道:“暗线传来的消息,这群人九月初九就已经进城,住的是鲁商馆。十月初从商馆离开分散各自去了几家店铺打杂,一直到了昨日突然出现在东城小巷刺杀顾太史,至于受谁人指使确实不知。这是竹绢原报,上面有这几人都姓名,但应该都是假名,还请王上过目。”

    鲁商馆,鲁国人,偏偏顾晨几日前又为姬赐出了条起兵征鲁的计策,被鲁国刺客刺杀看起来似乎就是如此顺理成章。

    善恭想了想说道:“这件事背后看起来十分简单,或许真的就如有刑司报上来的案报一样‘顾太史擅起兵祸,徒惹仇敌,遭逢鲁国刺客当街劫杀。’”

    姬赐闻言突然怒道:“你是不是还想说,是安妃心生怒意,暗中指使门人死士刺杀当朝太史?”

    善恭连忙跪伏下身子,磕头直说:“奴婢不敢!”

    “哼!你是不敢,但有人敢。李淳那老匹夫敢!”有刑司直属司寇统管,没有李淳属意他们哪敢如此上报。可惜他们不知道,这事或许别人能信,但唯独姬赐知道不可能,刺客或许是鲁国人,但绝不可能受鲁国人指使。

    李司寇与大世子来往甚密,一切似乎已经呼之欲出……善恭此刻心中已经有所猜测,但此时此刻此事却不是他能再掺和说词的了,所以他干脆趴伏在地上一言不发。

    姬赐发了一会火,塌坐在案上无奈叹道:“有刑司的答案不是孤想要的答案,却是周国需要的答案。很好,且让他们高兴一会吧。”

    “善恭,拟旨吧。‘鲁人刺王杀驾在先,劫杀当朝太史在后,于两国情面不顾,孤当挥军南下征伐之。’交给丞相以及六部他们议一议吧,再送一份给大将军。”姬赐举笔挥毫,写完之后随意地将其掷于地上,自己则甩动袖袍转身走回昏暗的屏风后,隐约能听见他自语说道:“权且记下,日后为他讨回公道……”

    善恭趴伏在地上心头微寒,默默道了声:“诺!”

    顾府中,被安幼鱼包成粽子似的顾晨斜躺在后院二楼的软榻之上。这里本是当日那“女鬼”假扮弹琴的地方,他见这里风景独好,能瞧见院墙外地树林子便让冯三帮忙弄了张软榻,在此歇息养伤。

    “小鱼呀,你确定这样可以治好我身上的伤?”那日回来他就被安幼鱼给扒了个精光,这丫头一点也不害羞地在他身上抹上绿油油地草药膏。

    安幼鱼听见他问话,板过身子说道:“放心,肯定可以。以前小花被熊瞎子抓伤,可比你严重多了,我都是这样把它治好的,你看它现在活蹦乱跳的多好。”

    似乎感觉主人在叫它的名字,小花兴奋地平地跃起,竟从院子直接就跳上了二楼,将安幼鱼扑倒在地上和她玩耍起来。

    还真是活蹦乱跳!顾晨的脸皮在缠布底下抽搐,基本接受了自己竟然被一个野生兽医治疗的事实,不过他还是无法接受被捆成了

    一个人形粽子,天可见怜,他明明就只有胳膊受了点刀伤,“你这样是不是夸张了点,我不是只有胳膊被砍伤吗?虽然伤口大了些,也深了点,但也没必要把我全身都上药捆起来吧。”

    “好了,小花,别舔你舌头太硬了……”安幼鱼还在跟小花打闹,听见他问话,看也没看他就说道:“这个呀,那是因为你平日从没有如此用劲,突然间博命厮杀,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外表看不出来其实已经伤了全身的筋骨,如果及时用草药疗养,你的筋骨就废了。这可是我还在练外功的时,师傅告诉我的。”

    “这样么!”不管丫头说得是真是假,至少现在身上是暖洋洋的十分舒服,不由对她说了声:“谢谢!”

    看着一旁玩耍的安幼鱼能让顾晨温馨,但温馨背后他的心思就一直停留在昨日的那场刺杀上。如果没有最后介休的出现,他也一定以为这些刺客是鲁国派来的,因为他实在想不通还有谁会想杀自己。他是一个善良的人,但绝不是一个被欺负了也不还手的人,一向是有仇当场报。杀他的人虽然已经都死在他手下了,但背后指使之人也一定要揪出来。

    “倒地会是谁呢?颜崇尚?唐武云?林行道?……”认识的人通通理了一遍也没头绪,不过顾晨不急,虽然这次没有线索,但按介休所言,这背后之人不会善罢甘休,一定还会有下一次刺杀,迟早会露出马脚的。

    “顾大人!顾大人!”人未到声先至,纪墨的哭腔大老远就响起来了,“呜,顾大人,下官来迟一步……哇,下官先走一步!”最近有些发福的纪大人刚刚从楼梯口探出个脑袋,就跟小花的虎头打了个对脸,吓得他连滚带爬又退到了楼下。等顾晨让幼鱼支开小花,他才小心翼翼地再次爬上楼来,毫不见外地一屁股坐在了顾晨的软榻边上大献殷勤,哭愁道:“大人您可吓死下官了,自从得知您遭遇刺客,我是一宿未眠,恨不得当能在大人身前,为您挡刀。”

    纪大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模样,倒把顾晨逗乐了,笑道:“好了,你这话我且收下,以后有机会一定让你挡几刀。说吧,到我这什么事?”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大人您。主要来给大人送昨日拍卖所得的银钱,这是大人的二成份子一共两万三千金的钱票。”纪墨掏出一卷厚厚的钱票放在软榻上,忽然压低了些声音小声说道:“我听到消息,王上已经下旨请六部商议出兵征鲁一事了,说是要为大人您讨回公道。”

    “这老头!”官面上的话顾晨自然不信,知道这是姬赐顺手拿他这次的刺杀一起做文章,嘲笑道:“这案子查的倒挺快的呀。”

    听出他话里有别的意思,纪墨皱眉道:“下官也有难处,有些事实在不大方便说。”

    顾晨叹口气说道:“我可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昨日那么高兴的日子,替大伙赚了些银钱,好端端走在路上,竟然遭了暗杀。你说我来洛邑不过几日,就认识你们这几位,结果你这说话还吞吞吐吐。还真是熟人不如仇人结得深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