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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回 一张药方
    “二弟能给你的,我也可以,甚至更多!”似乎确认了自己的猜测,姬丹疯狂道:“我的大军今夜就会入城,他也死定了,你没必要为一个死人卖命!”

    “卖命?呵呵……”林行道冷笑,长剑出鞘重重地刺在了一个还没死透的兵卒身上,再狠狠地扭了一圈不屑道:“没有人能让我卖命。”

    姬丹眉宇间皱成川字,眼前这人更像一个疯子,凶狠之人他不怕,只要有可谈判的余地就有交易的筹码,但面对一个疯子,他不由退却了一步。竟不知不觉与刚刚还兵戎相见的弟弟并列站在了一起。

    “大哥怕了?”姬倡笑容中带着暗讽刺,说也奇怪,今夜他反倒是像换了人一般,即便如此情况也不见他有丝毫的惊慌,姬丹比起他来逊色了许多。

    林行道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平日里与这位懦弱胆小的三世子略有接触。往常可一点也没把他放在眼里,但今晚对方的表现可是让他刮目相看。眼神透着兴趣,“你不怕!”

    “为何要怕?”姬倡回了个挑衅的目光过去,仿佛笃定他死不了。

    “很好,若是平日,我倒还真想再跟你玩玩。”林行道举手,手下们握住弓弩的手开始隐隐使力,只等他一声令下,眼前几人就要被射成刺猬。

    此时的顾晨正一路狂奔,路上遇见的侍卫尸体手腕上全无红色布条令他忧愁,这说明姬丹已经成功攻入大殿之中。

    大阶梯就在眼前,这是进入大殿之前的最后一段,旷阔没有遮挡,顾晨甚至在远处还能看见殿中透光而出的一群人影。

    希望还来得及,他心中默念,也没去想自己单枪匹马冲进殿中是否真能救到人,也许只有问心无愧四个字支撑着吧。

    他正拾阶而上,突然心生警觉,身体不由自主地俯身下腰,生生在石阶上倒翻了个跟头,还没等他站稳,阶梯上猛然出现还在颤抖的箭簇,由如一盆冰水浇在了心头。刚刚若是反应慢一些,那箭就是落在了身上。眼看连石阶都可以没入的弩箭,扎在身上肯定是一箭两眼。

    死里逃生的顾晨眼珠急转,朝石阶上扫了一遍,就见在殿前的栏杆后左右各站了两名头戴面具手持弓弩的甲士。

    那一箭似是警告他不要靠近,等顾晨翻身退到空地上他们也没有再攻击,而是将弓弩对准他左右摆动。

    顾晨瞧了眼地上,才反应过来,广场上有宫墙的阴影,他们看不清自己,所以才只瞄不射。那石阶上就不同了,不说大殿中的火光,就是天上的那轮明月,也将石阶照得雪白发亮。

    难办了。顾晨大急,对方弓弩可不比那日街头的手弩,而是军中器械,都是用绞盘上的十石弓。

    而且这些家伙反应速度比城头那些禁卫军悍族还快上许多。“世子丹这是从哪里找来的妖孽……”他还以为门外之人是姬丹手下,退在阴影中不敢冒进,陷入了焦灼。

    这时僻静的殿前广场上,一声尖锐的哨声响起,划过夜空钉在了殿门前两名甲士隐藏的立柱之上,下一刻月光下犹如飞蝗袭过,无数箭矢覆盖住了那两名甲士,连惨叫都未发出就被钉在了地上。另一边两人见状不敢再逗留,慌忙退入殿中。

    “秦国箭阵!声之所至箭之所往。”月门下走一个偏偏冷公子,黑袍黑头带。手里提着一把长弓,弓弦还在颤动,显然刚刚那只哨箭就是他放的。

    顾晨目光一凝,惊喜中带着疑惑:“唐武云,你怎么在这?”那日他去拜访求助,可还被其一口回绝,所以此刻再见到他,才如此惊讶。

    唐武云淡淡道:“自然是来救驾的。”手一挥身后无数黑甲步卒冲向大殿。

    “你不是说只效忠……”顾晨愣住了,“你什么意思,王上他?!”

    唐武云点点头,语气不带感情说道:“先王于昨夜崩了,事发突然,未有遗诏留下。”而后又继续道:“所以按王上最后所留监国诏书,监国世子姬倡顺应天命,立为新王。”

    他说完丢下顾晨踏着大步进殿救驾去了,只留下顾晨一人独立在广场上。阴影遮住了他的脸庞,也遮住了乍现的湿润。

    哭了?他不懂自己为何会哭,哪怕从小他都不曾有哭过,难道是穿越时空的眼泪不值钱了?那个老头,明明就见过一、二、三……几次面,明明就只是忽悠过自己几次,明明就像一个抠门老汉,明明就不应该难过呀。又不是很熟!顾晨大摇脑袋,想把这些胡思乱想都赶出去,一咬牙向着大殿冲去,他需要给自己找个更烦的事情,冲淡脑中莫名其妙的悲伤。

    大殿中伏尸遍地,唐武云的步卒已经控制住了局面。顾晨第一眼先是寻找姬倡的身影,见他正坐在书案上一手撑着长剑不停颤抖,身上的王袍已经被血液染成了暗红色。衣服没破,显然这血不是他的,顾晨心中稍定,疑惑地看向唐武云。

    后者指着地上的一具尸体摇头叹气道:“我来时,就看见殿……王上一剑杀死了大世子。”

    姬倡似乎终于回过神来了,一见顾晨就慌忙丢掉手里的长剑,抱住他颤抖道:“老师……我……我杀了他。我……不……不想的。他要……要杀我……我杀了他,我不想的。”

    他絮叨到最后只剩下了这两句,顾晨感受到他的身体冰冷,安抚地拍打着他的后背,说道:“好了,没事。都过去了,睡一觉就好。”安抚了好一阵,姬倡才稍微平静下来,顾晨让人先互送姬倡回去休息,又认真查看起了现场,刚刚进殿一瞬间他总觉得有哪里十分奇怪,只是一心担忧姬倡也没细想。

    “你在看什么?”唐武云安排好后续事宜,转头一看顾晨没了,在细看,才发现他蹲在死人堆里翻翻瞧瞧,不知在找什么。

    顾晨头也没回,说道:“你不觉得奇怪吗?”

    “有什么好奇怪的。”唐武云走过去站在他身旁,又觉得这么居高临下地看人些不妥,也学着他蹲下身子。只不过从没在人前做过这样不雅的动作,让他蹲了个踉跄,差点坐在了地上,好容易才稳住身子。

    顾晨听到身旁的响动,扭头就看到他的窘态,不由打趣道:“你连蹲都不会呀?平日怎么上茅房的?”

    “我用恭桶。”几乎是脱口而出,唐武云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会跟人讨论恭桶,脸色尴尬切了句:“粗俗。”

    “人急拉屎天理寻常,你管拉不管埋,还好意思嫌弃恭桶是粗俗之物?”顾晨不屑道:“心里粗鄙之人才觉得粗俗。”

    唐武云为之一愣,没想到一个恭桶也能被他讲出一个大道理来,又觉得此话虽然粗俗直白,但说话之人必定心中坦荡,不由拱手作揖:“顾大人的恭桶说发人深省,武云受教!”这话确实是真心实意。只是他此刻半蹲着,再做拱手的动作,实在容易惹人发笑。顾兄强忍半天,好容易才将笑意压下,不过也因此冲淡了不少刚刚突闻噩耗的伤感。

    再想到刚刚到疑惑,他又眉头凝重问道:“唐丞相,刚刚可看清退进殿内的那两人样貌?”

    唐武云摇头道:“隐约见那两人带着面具,无法看去样貌。”

    顾晨点头,他刚刚也确实见到那两人带着面具,可现在翻遍了整个大殿的尸体,始终没见到有带面具之人。

    唐武云大吃一惊,脑海中仔细回想,确定刚刚那两人是带着面具,连忙喊来步卒吩咐道:“你们带人去宫里细细查探,看看是否还有漏网的反贼,剩下跟我清点宫内侍卫。”

    “顾大人,如此我就先带人去了。”唐武云拱手与顾晨别过。

    大殿正中的书案上,油灯神奇地竟然没在骚乱中倾倒,不过似乎也已经烧到尽头,火苗艰难地摇摆。书案前还躺着一具熟悉的尸体,那是兰桂的。这个小太监与他只有两面之缘,没想到第三面竟是以这种方式见面,顾晨不由发出一阵长长的叹息。

    见他衣裳有些凌乱,便身出手替他整理妥当,也算是尽两面之友的情谊。

    “既然去了,就不要在握刀了,不然下辈子投胎还是受金石之苦。”顾晨就像一个长辈替兰桂整理好遗容,再将他手上的刀掰出,想将他摆放成一个舒服的姿势。

    突然发现他的另一只手也是紧紧握着,像是攥着个什么东西。

    顾晨费了好大力气才将他的手掌掰开,只见掌心中放着一截断掉的毛笔杆。不知是不是临死之时太用力把它捏断的。

    惹得顾晨苦笑道:“你呀,这是准备一手刀一手笔,下辈子文武双全么?”说完,就要将断笔扔掉,昏暗的灯光中,笔杆中的一抹白色引起了他的注意。

    “咦?”凑到灯下,他才发现这个笔杆是中空的而里面则塞了一卷纸条。

    “广角贰钱,大黄壹钱三分,乌头五钱……”纸条上密密麻麻地写着蝇头小子,顾晨念着就迷糊了,这分明就是一张药方,只是兰桂为何要将一张药方藏在笔杆之中,看他临死都不肯松手,一定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应该说是一张非常重要的药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