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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回 见证倒霉的时刻
    林行道在府中置业,晚间就收到听风阁着人送来的郡王文蝶等物品,不由感叹这楼阁名声不显外人,但能耐实在是大。晨时提的请求晚间就万事准备妥当,还是许一国的郡王,当真厉害,为此他对咕儿的过往更加的好奇了,为何会有如此珍贵的铜牌,又为何那么干脆就送给家里那老头,若说报恩,这恩也太大了。

    “公子是在想我吗?”府中小院,桂下石桌旁,还待沉思的林行道,冷不防被屋檐上的打趣声惊扰。他只是稍稍抬了抬额头,眼睛瞥向屋顶,咕儿十分悠闲地倚靠在斜斜的屋顶上,一手抓着酒壶,正饮酒赏月。她的白袍几乎与屋顶上的积雪融为一体,较好的面容迎着月光,宜静宜美。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带面纱了!”咕儿的美不会惊艳,但久而久之会使人沉迷,明明是惨白的凄美,偏偏眼角处那一点朱砂红痣,犹如白雪中的一点梅花,引人入胜。往日她总是遮了红痣,掩上面纱。可不知从何时起,她逐渐变得不再遮掩,每日性子也越发俏皮,来到临淄后更是如此。林行道这话本是无心地玩笑话,不想咕儿却十分认真地思考片刻,才引话答道:“许是遇见了不想欺骗的人吧。”

    林行道隐约能猜到她口中这人是谁,玩笑道:“果真如此,你还得好好谢谢我,扮鬼牵媒也是佳话了。”

    咕儿面容少见地红涩,急急饮了口酒遮掩,林行道已经再次开口说道:“他倒是个不错的男子,家里老头好像也挺喜欢他的,没有我这般的阻碍是好事。”夜深孤寂最是说情时,他不由又想起了心里那人,此刻他转身已然能看见不远处的王宫高墙,想到心心念念的人离自己如此近,孤寂的心已经开始蠢蠢欲动。

    只是房上之人很没眼力地朝他泼了盆冷水道:“我听说太子妃与太子感情和睦,恩爱有加呢。”

    “她不会爱上一个傻子的。”林行道的神情瞬间变得比屋顶上的积雪还要冰冷,可是仍然冻不住咕儿调侃的热情。

    “这可未必,都说日久生情,她们两人结合至今也有十年了,十年前她不爱,可不代表十年后她还是不爱。”最后还不忘刺激上一句:“在我看来,傻子还挺可爱的。”

    “林咕儿!”这是林行道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喊她全名,正如对方知道自己的禁忌一样,他一样也知道咕儿的禁忌。果不其然,不用再说其他,只这三个字,咕儿的脸上的笑容就被凝固住了,刚刚的笑声变成冷语说道:“我不姓林。”

    扳回一城让林行道心情好了些,才继续说道:“明日我就要进宫叩见齐庄王,你与那些姜氏遗少们联系上没?”

    说道正事,咕儿才平淡地回道:“那些人在边远之地颓废了十几年,一个个早就变成废人了,你还指望他们能助你起事?”

    “不要小看权势的吸引力,就因为这些人在边远之地十几年,才越发体会到权势的珍贵。相信我,等他们见识到临淄的繁华,和那些新贵们蔑视的目光时,他们就会更渴望夺回曾经属于他们的东西。”对于人性,林行道比所有人看得都透彻,特别是那些表面上和眉善目,暗地里奉行龌蹉之事的贵族们,就像今日帮家时,隔壁邻里的那些人脸上的神情,他冷声说道:“只需要给他们再尝到一点点甜头……”月色下林行道伸出手做了一个虚抓的动作,在眼里将那一轮新月抓到手中。

    咕儿低头俯看屋檐下重新泛发狂热的男人,不免将他与脑海中另一个男人重叠在一起,发现这两人真是两个极端的人。顾晨充满了随意悠闲,在他身边能让人感到轻松安逸。她只要一想到顾晨,脸色都会不由自主地露出轻松惬意的笑容。

    ……

    此刻的顾晨也正一脸轻松惬意地躺在木排上望着天上的明月,这是一座飘在湖面上的木屋,也是绿衣女子雨玲珑的家。

    肺腑中的隐隐作痛,影响不了他心中的畅想。今日事情发展综述出乎人意料,诡异突然的暗杀,神秘莫测的剑客,还有身旁撑掌而坐的绿裳女子雨玲珑。

    她坐在木排的边缘,两只洁白纤细的脚丫放在湖水中前后摇摆戏水,在别人看来冰凉刺骨的湖水似乎让她感觉十分舒适,时不时还带上点笑容。

    顾晨侧着脸盯着她看了许久,雨玲珑似乎也感受到他的目光,回头望来,笑容更甚。她的容貌并不令人惊艳,但是给人感觉十分舒服,一种熟悉的舒适感。

    顾晨微一失神,不好意思道:“姑娘是一人?”知道这座飘浮在湖面上的木屋是对方的家之后,他心里就充满了好奇,这是一位怎样的奇女子。现在他只知道对方武功很厉害,能够入水而不湿衣,全靠一身内息就能将衣服蒸干。

    雨玲珑笑容一僵,生动的脸庞瞬间凝固住,因为入水而披散开来的长发,被突如其来的一阵夜风吹起。她解下手中一条缠带,将散开来的头发随便地收拢一下就束起,坐完这一切后说道:“我习惯了一个人。”

    话题再次中断,从夜色降临后,雨玲珑的话语就少了很多,经常性地发呆静坐,要不就是无聊戏水。正如她所说的,安静下来后,更习惯一个人独处。突然出现的这个男人,令她有些不自在。

    顾晨苦笑,两人相处就好像两个陌生的相亲男女。只见眼前有月有湖也有秀丽的女子,忽然有感而发道:“月升乱平湖,来时倚舟述。绿裳青墨舞,颦笑絮,细腰柳。不施粉黛故,代有轻颜素。明眸朱唇语,碧湖上,道情长。”

    “先生还会赋词?”如此俊美的商人公子已经是少见,现在不仅没有那些讨人厌的商贾气,还颇有文采。雨玲珑复述了一遍顾晨刚刚所念的词,眉眼展笑,似乎是很喜欢。顾晨见机顺势说道:“刚刚看这月,这湖和姑娘你就有感而发,要是喜欢就送给你了。”

    雨玲珑欢喜了一会,双颊忽然蔓起一片霞红,就起身往小屋里跑去,也不顾赤脚上还沾着水湿漉漉的。她飞快的进去,又飞快地出来,原来是去屋里拿笔墨去了。照在灯笼下,将顾晨刚刚所说的词又誊写在一卷竹简上,完了又眨着眼问道:“先生这词叫什么名字?”

    顾晨想了想说道:“就叫它《月湖下》吧。现下身无长处,就借诗为礼,答谢姑娘的救命之恩了。”

    有了这首诗做铺垫,两人之间的气氛才渐渐融洽。雨玲珑也不再那么沉默寡言,也同顾晨说了不少自己的故事。原来她是鲁国国师的关门弟子,原也是鲁国贵族子女。从小天资聪慧,被国师看中,拜入其门下习武。如今已是地阶上品,即将步入天阶之境,所以独自一人来这湖上悟道破境,也才能正好搭救了顾晨。

    听说她是师从鲁国国师,他不由好奇道:“姑娘认识一位叫介休的剑士吗?比起你师傅谁厉害?”心想对方应该认识吧,怎么说也是鲁国第一剑客。

    雨玲珑微微一怔,而后笑道:“那是我师兄,也是师傅门下最厉害的弟子。据师傅说,再过几年师兄就能超越他了。顾先生也认识师兄?!”似乎提到相熟的人,让她有些高兴。

    “介休先生是鲁国第一剑客,谁能不识。可惜只有耳闻未曾见面。”顾晨最后还不忘恭维道:“想来令师的武艺应该惊为天人。”不过也没敢承认自己认识介休。想起早些时候对方叫自己名字时的咬牙切齿的模样,要是让她知道自己其实就是大周的顾太史,怕是要被丢进湖里喂鱼了。

    听到有人夸奖自己的师兄和师傅,雨玲珑显得十分开心,笑着说道:“没关系,战事将起,师兄护在公爷身旁也在前线,每月都会来这看我,再过上几天,你就可以看到他了。”

    顾晨脸色僵硬,突然有些想给自己这张乌鸦嘴来一巴掌,他可还记得介休说过的,在洛邑城外再见时就会杀了自己。

    感觉到他脸上有异,雨玲珑急忙上前为他搭脉关切道:“顾先生可是伤口痛了?”

    手腕上的那一丝冰冰凉传来,在胳膊上一激,他急急忙忙地就将手抽了回来,苦笑道:“没事,想到要见到天下第一剑客有些激动。”他撇脸将慌乱的神情隐藏起来后继续说道:“可惜,我只怕没这个福气。我与商队走失,要赶紧去寻他们,免得手下担心。”

    “好吧,只是有些可惜了。”雨玲珑不常与陌生人单独交流,更看出不这是顾晨扯谎的借口,只当没能将他介绍给师兄有些可惜,毕竟还是一个美丽的公子,师兄一定会大吃一惊的。

    这世界上有些不容易发生的事叫做奇迹,同样有些不容易发生的事叫做巧合,但偏偏顾晨遇上的叫做倒霉。

    天刚明亮,他就在晨光的沐浴下,看见远处有一人踏着一截树干渡水而来。不用身旁雨玲珑高兴的唤那人的名字,光看身影他就知道那人是谁。

    “顾先生,你运气真好。我师兄这次来得早了些。”雨玲珑一边介绍,一边高兴地冲来人挥舞手臂道:“师兄,快来,我给你介绍一个朋友。”

    相对于她的兴奋,顾晨只剩下苦笑,这哪是运气好,简直就是流年不利了。只觉得这几天是不是苦笑多了,脸有些抽筋,再左右一看,四面临湖,可真是无路可逃。

    眼看介休踏着圆木一跃飞来,稳稳落在木排上,顾晨手中匕首落下,突然从身后勒住雨玲珑的脖颈将她拦在自己身前。

    他知道介休一定也已经认出自己了,果不其然,介休踏上木排的瞬间,背上的断剑已经出鞘握在手中朝顾晨刺来,在这电光火石之间,顾晨也完成了挟持雨玲珑的动作。介休的断剑最终只能抵在了雨玲珑面前停住,让顾晨一阵后怕,自己若是再晚些决断只怕这一剑已经穿胸而过。

    三人中唯一还没反应过来的只有雨玲珑,初见师兄的喜悦让她放松了警惕,才让顾晨轻易从身后挟持。此刻想要挣扎却发现自己昨日搭救的这个男,看似瘦弱,气力却出奇的大,而且还用上了奇怪的锁技,就算她用上内息也无法挣脱。她哪知道顾晨为了保命可是用上了浑身的气力,怕是有几千斤力才能挣脱。

    雨玲珑只能冷声问道:“顾先生,你做什么?”

    面对救命恩人,顾晨还有些不好意思道:“抱歉,姑娘,你师兄要杀我,为了保命情非得已只好借你一用。”同时还不忘同介休打招呼道:“好久不见介休先生。”

    介休也没想到能在雨玲珑这遇见顾晨,原本听见有前哨来报说是鳞波湖方向有异响,由于担心师妹安危他才会提前几日赶来探视。没想到却见到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只是在一瞬间他就想到了拔剑杀人。

    “顾大人,多日未见身手渐长。”介休面带笑意,似乎一点也不当心自家师妹的安危,反倒与顾晨叙起旧来,“洛邑一别没想到今日还能在鲁国之境见到你,可是不易。顾大人不会忘了我先前的告诫了吧,今日可没有人保护你了。”

    顾晨苦笑道:“我也不想的,如果我说只是路过,介休先生可不可以当作没看见过我呢。”

    “你说呢?”介休挑着眉头,手中的断剑依旧是纹丝不动。

    他不急雨玲珑可是着急了,隐约从介休口中听出顾晨身份有问题,冷冷问道:“师兄你为何唤他顾大人?他不是个商人吗?”

    介休闻言发笑道:“你就是这么介绍自己的?”

    顾晨脸一红:“我府上也卖酒,说是商人也没错。”

    哪怕雨玲珑不善沟通也听出不对,她就最讨厌的就是谎言,没想到竟然还是被自己所救之人欺骗,心中郁气纵生,一股股冰冷的内息由内向外散发出来。顾晨只感觉锁住她脖颈的胳膊上渐渐蒙上一层白霜,只听雨玲珑用已经没有了感情的语气问道:“你到底是谁?”

    顾晨也觉得心中有愧,犹豫片刻回道:“抱歉姑娘,事出有因,我确实姓顾,只不过字望北,单名一个晨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