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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回 走过场的谈判
    再过一夜空荡荡的邺城忽然又热闹了起来,鲁国的使者陆续进城,这位鲁国公还十分君子地没有趁两国联军撤退的当口,派遣大军入驻邺城。算是在三国谈判上给予了尊重,就像唐叔寅所说的那样,鲁国公的高傲还不屑做出这般趁虚而入的事情。或许也正因为有这样的人格魅力,才会让鲁国上下如此狂热的追随吧。

    此次带队前来谈判的是鲁国的二世子姬邺,倒是与邺城这座城池有特殊的关联。顾晨后来才知道,这里本就应该是人家的封地。

    这位二世子从进城就有礼有节,丝毫都没有自家城池被人占走的气愤,乃至于到谈判开始前都是一副笑面迎人的客气。除去他顾晨还发现这些鲁国使者似乎与大周的太常司官员都十分熟悉,也只有在面对唐叔寅这位秦国左相时充满了客气和疏远。谈判的地点就被设在邺城的城主府,也是姬邺曾经的府邸。三国官员围着一个偏殿坐成品字形,唐叔寅不论是秦国的强势还是他的左相之职,都毫无意外地坐在了上首位,周鲁两国使者分坐两边。

    顾晨作为名义上的正使只在开场说了两句客套话后,就安静地缩在一旁,看自家官员发挥。一番的唇枪舌剑下来,他也不得不感叹,谈判这碗饭一般人还真吃不下。私下里还熟悉热情相互调侃的两国使者,一上了谈判桌,立马就换做一副带着假笑的生冷面孔。

    谈判由冷到热,**处殿上的椅子都已经要容不下这些谈判的使者了,随着语调渐高,他们更像是在菜市场讨价还价的小贩与大妈,为了一枚铜钱也要争个你死我活。唯一还安静的只有老神在在坐在上首的唐叔寅,脑袋发蒙外加发呆的顾晨,已经始终望着他微笑的姬邺。

    “这三座城是我们打下的,想要归还没门。”这是大周使者时不时挂在嘴边的话,时刻强调对方,现在三座城池是大周的战利品。

    “要不是我们让出来,你们能打的下?还不是沾了秦国的光?”毫无犹豫地反驳回去,顺带还拍了下秦国的马屁,看来这些鲁国使者是已经知道秦国不打算要这几座城池了,不要钱似的奉承一股脑往唐叔寅身上堆去。

    唐叔寅只是笑纳依然是悠哉地喝着茶汤不说话,纪墨却是再迈前了一步,扯着商人特有的尖嗓子说道:“让出来就是我们的,想拿回去,有本事你派人再打回去呀。哦我忘记了,你们可没有我们顾大人发明的利器,还得爬墙才行。”爬墙这一语双关的荤段子都被放在两国谈判之中,顾晨都有些不好意思地捂上了发红的脸颊,简直就是仓啷啷的侮辱。内心暗道:“果然谈判的艺术就是比无耻的程度。”

    再看另一方的鲁国,一个个面红耳赤,纷纷叫嚣着要让大周好看云云。唯有纪墨气定神闲地回道:“是爬墙偷看么?”又在烈火上添了一把油。眼看双方都被架在翻脸的边缘下不来台,一直微笑的姬邺终于发话了,笑道:“好了,两国邦交已久,周鲁本是一家,不要为了些许城池的谈判伤了和气,影响了两国交好。”

    姬邺突然发话,两国使者就很默契地收了咄咄逼人的气势,又复归与好,开始面带微笑地细聊家常。第一轮的谈判算是正式告一段落,只怕后面要消磨的时间还有很久。顾晨知道纪墨接受的旨意就是要在谈判桌上拖住鲁国,好让后方的林仲文有时间修复禄水关。只是不知对方为何又如此配合,好像也想要拖延时间一样。心中有些纳闷,这里头又有些什么鬼名堂。

    ……

    “殿下想把邺城送给我们?”顾晨看着眼前这位年轻的鲁国二世子,心中满是疑问。姬倡送来的秘旨中只要有两座城池和禄水关就足矣,邺城和商税就是退让的余地。他在观察对方的神情,判断话语中的真假,只是那姬邺自见面起就一直保持的同一副笑脸,让人无法分辨,淡淡问道:“我听说邺城是殿下的封地?”

    将自己封地送人,若不是傻子就是有大谋划。姬邺却笑道:“如你所见,这场谈判不过是形势上的过程,父王要给国民一个交代,虽然不知他们私底下已经达成了什么协议。”他是手指指向了天上,顾晨知道这个他们一个指的是鲁国公,至于另一个到底是姬赐还是姬倡就不得而知了。只听他继续说道:“如今禄水关被周国占去,想必你们必定不会轻易归还,那么这邺城就是孤城在外,与我并无多大益处了。”

    停顿了片刻,姬邺终于收起了笑脸,严肃地说道:“明人不说暗话,这邺城不在我手中,却比在我手中更有用处。父王年迈,却越发重情,如今因为让城一事对我有颇多的愧疚,特允许我留住国都。”他像是在抒发情感一样,说道:“国都太美了,美的令人难以忘怀,我住下了就不想离开,顾大人可明白我的意思?”

    顾晨一怔,也反应过来他所说的含义,心中感叹,看来不论哪里的朝堂都少不了兄弟夺嫡呀。细一想,不论真假,为大周多捞一城总归是好事,至于让这位二世子常住鲁国国都是否会闹个洪水滔天,关他毛事?

    等顾晨将这事同纪墨交了个底,这位百事通倒没有太大的惊讶。纪家的银装当铺开遍诸国就是他最好的消息来源。鲁国只有两位世子成年,其余都不过幼童,所以鲁国公的王位最有可能就会落在这二位头上。但是与大周不同,鲁国公早早地就立下了太子之位,立长为嫡,也将二世子姬邺早早地送往了封地,就是为了防止兄弟内斗。只是因为此次战事需要,鲁国公做主献出了邺城心生愧疚,又将这位世子接回了国都,这让他又燃起了一丝希望。野心需要**来灌溉,重回国都,站在王城跟下,姬邺的心里封装的那一罐**就已经悄悄然地掀开了一道口子,不出片刻,名为野心的种子就疯狂生长。特别是在见过从小在王宫中照顾长大的太子后。对方的无知和懦弱瞬间让这颗种子变成了参天大树。

    纪墨聊起别国王室的八卦可是激动不已,又道:“如此我们确实可以好好利用一下,说不定也不用再免什么商税,或者只减一点就好。”

    “嗯。”顾晨点点头,找纪墨来商议也是为此事,让他交代太常司那两位主官,后几日的谈判可以按此方向进行,想来那位二世子会帮他们施压,想到此处他不由心情一乐,发笑道:“看来也不是只有我们有猪队友。”

    等到禄水关的信使前来通报,林仲文的大军已经将关隘修复完毕,已经是五日后了。这几日纪墨完美地使了过拖字诀,外加上那位二世子的配合,总算敲定了总体的战后补偿事宜。三方作为战和,所有以占之地收归为周鲁共有,开通互市,作为补偿,周国减免鲁国在周地的三成商税,算是一个皆大欢喜的局面,除了禄水关损失巨大,其余的三座边境荒城换来三成商税的减免,鲁国几位使者还是十分满意的。

    就是不知道他们如果得知大周原本想要免去他们所有商税时候,笑得还会不会这么开心。顾晨不无恶意地揣测。一场谈判下来皆大欢喜,唯独一声不吭的唐叔寅代表得秦国,似乎又什么都没得到,令顾晨十分意外他还笑得比谁都开心。

    “老头你不是被刺激到了吧。”两人十几日相处下来已经相处得比较熟悉了,越是熟悉的人,顾晨称呼起来也越随意,所以也不再喊他唐相,直呼老头。

    唐叔寅也知道顾晨这个习惯,完全不在意他失礼之处,倒是越听越开心,也学着他随意的称呼笑道:“小子为什么这么说?”

    顾晨说道:“可不是被刺激了吗?秦国大费周章二十万大军攻鲁,到头来什么都没得到,你还能笑得这么开心,总不是心大吧?”

    唐叔寅闻言,神秘一笑道:“你又怎知秦国没得到什么呢?”意有所指,顾晨总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不对劲,联想到纪墨偷偷告诉自己对方欲以两城换他一人的事情,总觉得这个老头自己就像看一个货物,心想到回到洛邑一定要找个机会溜走,到时候找不到他人,还能将他绑了去不成?

    谈判一事不提,汉国七十万大军攻秦终于让这片平静的大陆再起波澜。两**力相差无几,只是秦国如今有白晋的二十万精锐还在回援的路上,一时间在秦汉边境数次交锋都略显疲乏,在边境之处已经有数座城池沦陷。就在此时默不作声的燕赵两国,突然出兵驰援秦国,顿时汉国各处战火四起,与秦国之战攻守逆转。一直到齐国这位剩余的霸主入场,终于演变成了一场七国混战。

    由周攻鲁起,再到如今的秦燕赵对阵齐汉两国,这场起的突然的战事再持续了六十多天后,随着隆冬大雪的到来,终于画上了一个句号。七国休战,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点,只是凭白地死去了数万人,或许还有那些上位者得到了想要东西。只是待一切都尘埃落地之后,诸国突然发现竟是只有最弱小的大周凭白得了三座城池和一处关隘,成了最大的赢家。唏嘘之时也惊诧地发现各国在周地的势力被重新洗牌。原本微妙的平衡,被汉国的强势入驻打破。

    原本只是以商为道的汉国,在大周各地竖起了银庄、驿站、酒肆、书院等林林总总的行业旗子,街上的大汉人也变得多了起来。难怪有愤慨的大周书生嘲讽说道:“若是不知,吾还以为入了汉地。”暗示大周朝堂上的软弱。只不过此时的姬倡已经借助汉国的力量对朝堂上下完成清洗,那些族老们也都被他打发去了祖陵守墓去了,连二世子姬襄也被一同赶去,图个眼不见为净。朝堂上唯有唐武云这位太宰一派苦苦支撑。仅这一手他确实比姬赐强多了,至少大周现在能听到的只有他声音了。

    此刻还被大雪封在回洛邑路上的顾晨对这些却是全然不知。一路同行的除了唐叔寅之外还有鲁国遣往大周的使者,一个叫做箫严的中年男人,为交换互市国书而来。只不过一路上顾晨中觉得这位浓眉大眼的男人骨子里总透着股阴寒气。特别每当这个男人对他咧嘴笑的时候,比封山的大雪还冷上几分。

    这一日又是大雪绵延,行程少不得又被耽搁了,只不过本着虱子多了不痒,早已延误了日程的顾晨几人却反倒一点也不着急了。在山中一间猎户遗弃的茅草屋里,一群人围在一处烤火,却也不显得寒冷。

    这位箫严似乎对顾晨十分感兴趣,一得空就操着厚重的鲁国口音过来搭讪道:“顾大人在同下官聊聊诗词如何?大人文采卓绝,即使下官在曲阜也是如雷贯耳。”曲阜是孔子之乡,尚文者众多,这位一看更像一个武人的男人也聊起诗词歌赋,倒也不让人觉得太过惊诧。

    想到自己大多是盗来的文学,也没有了炫耀的热情。只是顾晨还没想好怎么推迟,那边纪墨就已经忍不住替他接茬吹捧道:“论诗词我们顾大人绝对称得上第一人。”一个大拇指伸出来,看得顾晨瘆得慌,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纪墨这是在给自己招黑呀。再一看四面,果然不单是萧严和唐叔寅感兴趣,就连同行的几位官员也露出了不忿的表情,大有但求一战的气愤。

    见是实在躲不过了,顾晨一阵苦笑后问那箫严道:“怎么聊才好?”

    没想到这位浓眉大汉也是位玩主,找热闹不嫌人少,直接就说道:“不如大家各赋一篇,或诗或词,全当百无聊赖时解闷用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