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城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顾晨就让小花钻上了马车与唐叔寅作伴,他则换到前头与赵蛮并坐,也顺便欣赏天下第一国国都的风光。
其实咸阳说景致确实不如洛邑,但胜在雄伟壮阔。当论主街道就是洛邑的两倍有余,以至于虽然人群熙攘,但大队车马还能顺畅通行。沿着入城的东阳路走上一段,就到了内城门。
骑兵是不能入内城的,所以在城门**付了令箭,那位一路护送的将领就带着手下,往咸阳城郊外的大营复命去了。
“顾公子,多谢一路相送了,奴家在此就别过了。”汉楼也只能开在咸阳外城,是故等这些骑兵离去后,香菱也上前道别。临行前还不忘撩拨道:“公子,若有空闲可一定要时常光顾哟,奴家定会扫榻相应。”
一路上顾晨的脸皮已经被她打磨得十分厚实了,所以对她这番露骨的言语并没多大反应,只是淡淡回了句哦!想来汉楼以后若无必要还是不要去的好。这只女燕子着实是难缠。
内城门的守卫更加严格,虽然入城的人不多,但检查仔细,顾晨见唐叔寅这位左相都在安静地排队,自然不敢多言,在一旁四处张望感受一番大秦国的风土人情。
正在这时,后方街道上的人群微微骚动,顾晨探出头向后方查看,只见一队鲜衣怒马的公子驾马在街道上奔袭。只看人群很自觉地就让出一条路来,就知道这事应该常有发生,不甚稀奇。队伍最前面的那匹马上,是一位身穿淡青色劲装的公子,在这寒冬腊月里,披罩着一身的厚重裘袍,就连奔跑的马匹也没能让袍子飘扬起来了,使整个人看起来也沉重了许多。
只瞧见这队少年公子的马匹上都或多或少挂着些野兔野鸡之类,就只要应该是外出游猎的纨绔子弟。只是前头的这位公子表情焦虑,看似着急回城的样子,就不知是发生了什么急事。
顾晨没闲心招惹这些公子哥,所以很自觉地让赵蛮将马车移到一旁,给这队公子哥们让了一条道来。见他们头也不回地就驾马入了内城,那城门官连拦都不敢拦。顾晨就有些心思隔着帘子打趣唐叔寅说道:“唐老头,我看你这位左相做的不咋样呀,还得在这乖乖排队,不如刚刚那位公子的豪横。”
顾晨可不会说老头刚刚一脸自得地夸耀咸阳城内的规矩天下第一的模样让他有些嫉妒,此刻难得寻了个错处就忍不住要打趣老头一下。
唐叔寅语气不咸不淡,说道:“刚刚过去的那位是二世子赢苏,他身旁的那几位公子也都是朝堂里几位副相御史家的公子,都是非富即贵之辈。”
“所以呀特权哪里都有,你也莫说什么大秦律法严明的大话了。”唐叔寅出奇没有反驳,确实圣贤变法百年后,以法治国的大秦也慢慢地又开始腐朽起来,这种由上至下的腐朽,让他也有些无能为力。只是等轮到顾晨的马车进城时,唐叔寅亲自递出一面腰牌,冷声对门官说道:“自己去安省司领三十杖。”顾晨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地去看这位乖乖领罚的门官,若不是自己刚刚那一阵嘲讽,这位兄弟也不会被憋气的唐叔寅罚了三十杖。
唐府座落在咸阳内东城,内城外的东阳路连着得就是内城里的望阳路,唐府就在望阳路上,离城门不远不近,倒是离那高耸的王宫很近的样子。这条街上住的都是达官贵人,没有寻常百姓,也没有寻常店铺,所以进到内城一下子就清净了许多。冷清的望阳路上全是高门大户的府邸,门口的石狮子最小的都有一人大。而且很神奇地从城门口子这里望进去,一路上的石狮子竟是从小到大的排列,也就是越到里面离王宫越近,狮子就越大。
顾晨在唐府门前停下,将唐叔寅放下就准备回自己府上。来之前,他已经让庞孝行他们置办好了府邸,方便在咸阳落脚。
“这几日就在内城不要乱跑,等候君上召见。”站在唐府门前刹那,唐叔寅气质为之一变,瞬间升华成为一个不苟言笑的一国严相,连语气也冷淡严肃起来,若不是相处久了,顾晨还真要以为对方变成另外一个人了。摆手要走,就见对方又递过来一块腰牌,交代道:“你初来乍到,在内城中若遇上有人为难,可以用这块腰牌,不要多生事端。”唐叔寅倒不是危言耸听,内城里都是达官贵人,顾晨如今在咸阳不过一介白丁,又是一张生面孔,少不得遇上巡城卒的盘问,就是他那张美的出奇的脸,也难免被一些癖好特殊的权贵给盯上。
顾晨可不知道唐叔寅想了这么多,但也觉得对方安排得周到,便拱手谢过,往自己府上行去。庞孝行给值班的府邸也是在内城,只不过不是在主干望阳路上,而是在北城。这边比之望阳路就显得平民的许多。大多是一些小官或者富商的居所,也有一些官家开的店铺酒肆什么的,教坊司也在此处,算是内城显贵们消遣娱乐的去处。
将庞孝行托人送来的地址条子递给赵蛮让他慢慢寻路后,顾晨就钻回车厢,搂上小花同顾小云玩乐起来。一路上由于唐叔寅的缘故,除了宿营安幼鱼和顾小云基本都在后厢不出来,可是憋坏了。
如此长的大马车在秦国也是稀奇物,缓缓拐入北城时,等沿路上的人多了,少不得都投来来好奇的眼光。等马车即将走到北街尽头时,顾晨只觉得小花突然浑身炸毛在车厢内低伏着警戒起来。
“有情况?!”没一会他也听到车厢外有吵杂的脚步声响起,而后是一阵呼啸声,这些来自箭矢的声音他实在太熟悉了,来不及多想,他一个捞手就将赵蛮从车外拽了进来,下一个就是叮叮当当声,在马车上起起伏伏。顾晨警戒之余也不免疑惑,自己刚到咸阳就惹上仇家了?
小心翼翼地掀开车帘上的挡板,往外观察,就见一队手执弓弩的玄衣客从远处向马车方向追来。这时又听见车厢顶上有踢踏声传来,像是有人踩在自己马车顶上借力跃走了。再看那些追逐而来的玄衣客焦急的眼神,顾晨才反应过来,自己显然是受了无妄之灾,对方是冲头顶上跑掉那个人而来的,那些箭矢显然也是冲那人而射,自己只不过是被殃及池鱼了。不过随即他的怒火就腾地一下烧起来,哪怕是追人,也不该不顾街上行人的安危随意射箭,刚刚若不是他反应快些,赵蛮就得命丧箭下了。
顾晨所不知道的是这些追人的玄衣客其实都是秦国暗查司的人,在秦国他们主要负责暗查帝国奸细,还有与之勾结的贪官叛臣,三品以下官员如有嫌疑,可先斩后奏。如此滔天的权利也让这些暗查司的人日益嚣张跋扈,行事更是肆无忌惮,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就如同今日抓捕一个汉国奸细,时常就是不顾行人安全当街放箭。他们这些人都是人精,城里各个贵人府上的车马全都熟记于心,顾晨这辆马车他们没见过,又是在北城这么一个地方,就把他当做一个普通的小官小吏对付了。
顾晨正在气头上,掀开车帘出来,只是还没等他质问呢,对付领头的一个反倒是冷眼扫看了他一下,就大喝道:“哪来的生人,竟敢混进内城,定是与刚刚那个奸细是一伙的。当着暗查司的面还敢接应放走奸细,来人给我将他拿下。”那奸细借着顾晨的马车避开箭矢,还顺道踩着车顶借力越上了一旁房檐没了踪影,最丢目标的这位头头正心烦无法回去交差,此刻一见顾晨明显不像是秦人的脸,登时就起了歪心思,想拿了他回去顶罪。
自己这是被奸细了?顾晨一怔,那火气还涌在脑门上,现在反倒气笑了,感情还没找对方算账呢,就扣上来这么大顶帽子。气笑之余也让他冷静下来,现在毕竟是在秦国,看这些人嚣张的模样来头应该也不小,不想节外生枝的他想起唐叔寅给的牌子,暗叹还真是被这老头料中了,这么早就用上了。
“我是大周的顾晨,不是什么奸细。”顾晨一边解释一边要去翻找那个牌子,这时马车里安幼鱼细声安慰了小云一句,却让车旁的这位领头的听见了。只是他这厢一听到车厢里有女子的声音,不由眼前一亮。要知道这些暗查司的人往日里也没少做这些抢占犯官妻女的勾当,这会听见安幼鱼糯糯如蝉的声音,就觉得里面一定是一个美女,登时那歪心思彻底歪倒了。见对方不过是大周弱国之人,得罪也就得罪了,顿时脸上摆出凶狠,冷冷道:“什么大周顾晨,没听过,瞧你模样就不是什么好人,车里怕还藏着别的奸细吧。来人先把他拿下,再将车里的人一并抓到暗查司去。到时候让爷爷我好好地审问一番。”话音里带着淫笑,就连那双不大的眼睛也都眯成了一条线,是个傻子也能瞧出他的心思了。
“找死!”原本还想暂时息事宁人的顾晨,在看出这群人在打什么主意之后,心里头顿时杀意骤起,也不再翻找什么牌子了。只见他冷眼一瞪,就在对方要动手的当口,顶身上前一把将那位领头撞开。顾晨现在是存了心要教训此人,大脚一踩又追上前去,还没等那家伙落稳,又是一脚踢在对方的肚子上,将他踢飞了数丈远。
顾晨这一身的气力,这一脚下去少说有千斤之力,若不是对方也是个习武之人,只这一脚就该要一命归西了。这一撞一踢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等那位领头趴伏在地上干呕时,一旁的手下才反应过来,抓着剑就向他劈砍过来。
车里安幼鱼听见动静就要下车帮忙,顾晨却大声拦道:“你们呆在车里别动,这几个就当给你家公子我练手了。”他心里清楚,这什么劳子的有刑司看起来来历不小,自己打了对方碍于唐叔寅的身份或许可以全身而退,要是安幼鱼伤了人,只怕会麻烦不小。
好在这些人的功夫实在跟锦绣堂那些精英无法相提并论,只是一个照面就让原本还有些紧张的顾晨唏嘘不已。大秦号称以武治国,秦军所到之处更是所向披靡,怎么这些所谓暗查司的人手脚功夫都这么差的。
其实这也不奇怪,秦人尚武不假,但也最不屑做那些暗杀锄奸背后捅刀子的事情,偏偏这暗查司干得又都是这种巡查铲除自己人的勾当,所以那些武艺高强的秦人大多宁愿从军也不来这暗查司。而司里少有的一些高手,也多在王宫护卫秦君,以免有别国奸细混入宫中。最后剩下的这些在咸阳城里行走办事的人就都剩下这一些得祖辈萌荫的纨绔子弟。这些人武功不行,军伍里不要,当官又没什么才学,好在胜在家世清白,根正苗红,做这暗查奸细叛臣的事情正合适。
那些奸细许多也都是伪装在行,武功不强,加上暗查司办案向来都是蜂拥而至,以多欺少,倒很少碰上对付不了的人。哪想今天遇上顾晨这块铁板,不仅武功高强,竟然还丝毫不惧暗查司的凶名。不过三两下的功夫,这几个刚刚还气势汹汹的玄衣客一个个都已经鼻青脸肿地趴跪在地上呻吟。
不过顾晨的怒气可还没消下去多少,实在是刚刚动手打的痛快了,把心的压抑已久的那团火给勾出来了。在洛邑为了姬赐的嘱托,他将对姬倡的火气给压制了,还有那一次次被暗杀的火,都没法找着正主撒气,今天这些人正好迎头撞上来,他也不能谁的火都能忍住。特别是那位对那两个丫头动了歪心思的领头,这会在他心里已经判了个死刑。
只见顾晨快步上前,一脚踩在还趴在地上干呕的领头人背上,从地上拾起对方掉落的长剑,架在了他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