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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回 杀人者大周顾晨
    张鸣之,副相张栋表侄,从小在勒城长大因为游手好闲,偏又好勇斗狠就被其母亲送到咸阳叔父张栋这谋个一官半职。自从入了暗查司以来张鸣之简直就是如鱼得水,以前在街面上打砸抢斗,还要顾忌地方府衙,可现在顶暗查司这张皮,府衙的官员见到他都得称一声张爷,一段时间下来早就飘飘然了。又有张栋在身后撑腰,笃定只要不去惹一些大人物,没人会将他怎么样,这几年下来他是搜刮了不少钱财。

    今天他与弟兄下了班,本来是要去城里的教坊司去寻开心的,不想被一个打水的小厮不小心撞了他一下,以他多年寻花问柳的经验瞬间就看出这小厮是一个女子打扮,看样貌还不错,登时就起了色心,就伸手去拉扯。两人纠缠之时,又从那姑娘身上掉下一面雕着桃花,被张鸣之瞧见了。

    不得不说这张鸣之虽然是草包一个,但所有升官发财的道道他都记得门清。眼前这面桃花牌子分明就是汉国锦绣堂细作的牌子,这一下他可激动了。

    活捉一个锦绣堂探子抵军功三转,哪怕是死的也有一转军功,这下不单是他,一旁手下的眼都红了。可是这个假扮小厮的女人功夫不弱,瞬间就打伤了他们几位兄弟从教坊司跑了出去。

    眼看活捉无望了,张敏之就想着怎么也不能让到嘴的熟鸭子飞掉,干脆将这女子当朝射杀,可怎么也没想到路上突然出现的一辆大马车不仅挡住了箭矢,还被女子借力跃上房檐给跑了。

    连一手军功都没捞着,如何不让张鸣之心疼。所以见着从马车里出来的一个生人面孔之久,他登时就打起了这人的主意。瞧这辆从未见过的巨大马车,张鸣之的心眼已经从军功里爬出来又掉进了钱眼里。往日他也没少干这些事,这些初来乍到的生面孔,只要拿暗查司的名头吓一吓,立马就会奉上金银孝敬保命。于是乎他就做了这辈子最不该打也是最后打的一个主意。

    当车子里下来的那个自称是周国顾晨的男人如战神一般把他的手下全都打倒在地时,他只觉得今天倒霉了,日后一定要找回场子,但是当那柄冰冷的剑刃架在脖子上时,他是真的害怕了。只敢用眼角瞥看男人的表情,那不断散发出来的冰冷气息,可不是往日里他再大街上与人斗狠时的凶悍。这种气息他见过,在以前一个边军退下的老兵身上,那次他的三个属下被这个老兵如同杀鸡一样给宰了。虽然那个老兵最后也被处以极刑,但张鸣之还是吓了一条,更何况他今天在这刀刃下的脖子是他自己的。这会嘴上说着狠话,却满脚都在打哆嗦。

    顾晨把剑压在这人的脖颈上,口中吹着乡野小调般的口哨,警惕地环顾四面。这时这边的动静也引来府衙的衙役官兵,领头的就是城北的治下都尉杜子爽。今天刚轮到他当值,就听下面的人报说是暗查司又惹得街面上鸡飞狗跳了。要说这位都尉杜子爽对暗查司可是嫌弃透了,因为他们也只敢在城北这么嚣张,导致经常在他的治下胡乱办案,还要他出来收拾烂摊子。要按往常的规矩,他都是要等这些人都办完事离开了,再出来收拾残局,眼不见为净为好。可今天不行,因为下面的人又报说暗查司的那几个家伙被人给打了,讨厌归讨厌,但也不能真让这般子的纨绔子弟在自个地盘上出事,所以杜子爽就领着手下匆忙赶来。远远就瞧见了一个男人拿剑压在张鸣之脖子上这一幕。

    这可把他吓坏了,张鸣之是谁他可知道的一清二楚,那副相张栋出了名的护短,要是让他知道自家表侄在自己地头上出了事情,非得怪罪到自己头上不可。当即大喝阻止道:“大胆贼人,还不快把张大人给放了?”就是不知这么恐吓劫持者是真想救人,还是就怕张鸣之不死就不得而知了。

    顾晨和张鸣之都瞧见了远处跑来的都尉和府衙的官兵,相比顾晨的冷静,张鸣之可是高兴坏了,见到外边层层包围住的官兵,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萎靡的心情又恢复嚣张昂着头道:“看到了没,那可是杜都尉,城北的治下都尉,他手下可都是军阵上退下的老兵,识相的赶紧放了我。顺道乖乖跟爷爷回暗查司审查一番,兴许爷爷心情好,还能放你一条命。”他也没想,往日里自己可从没把城北的都尉放在眼里,只不过今天为了保命,吹嘘的话也是张口就来。

    只不过脖子上的利刃没有如同他所想那般拿开,反倒又往皮肉上压紧了些,轻轻地划拉了一下,就有血丝从剑刃上渗出来。脖颈上的疼痛让张鸣之哇哇大叫道:“杜都尉快救我,快救我!我让我舅舅给你升官……呜呜呜!”

    呼救声还没喊完,就被顾晨一脚踹掉了下巴,登时说不出话来,只能一个劲的呜呜声,只看他眼眶里不住地往外渗眼泪,就知道是真疼。

    “呱噪!”只听得耳畔有呼吸声凑近,一句冷声说道:“没看出你的身份比想象中的还高一些,不过这样也好,杀起来的用处更高!”张鸣之眼睛瞪得大大的,身体剧烈地挣扎,可惜始终不能晃动踩在背上的那只脚。这边话音落下,只见顾晨手臂上青筋凸涨明显用力,那长剑就带着血渍高高地扬起。

    张鸣之的脖颈处就发出一阵嘶嘶声,而他挣扎的身体就像一只蜷缩着的虾米一样,抽搐了两下,再也没了动静。张鸣之的脸上还带着一丝不敢相信的神情,许是剑太快了,过了好久,他的脑袋才从脖颈上落下来,在地板上滚动着,慢慢地掉到一旁的沟渠中停住。而他身前的地上,血液喷得老远,甚至沾染到了杜子爽的鞋面上。

    顾晨连正要都没去瞧上一眼,如同宰杀了一只鸡鸭一般,拿脚一踹,将张鸣之的那具无头尸体也一并踹进了沟渠里,算是与他的脑袋团聚了。

    “大胆!”杜子爽怒目圆睁,他从未见过如此嚣张至极的人,不敢相信还有人敢在都尉府衙官兵的围困下当街杀还暗查司的人。可是还没等他命令属下上前将这个胆大妄为的家伙拿下时,就见对方站直了身子,甩了甩手中利刃上的血渍,冷淡地说了句:“我乃大周顾晨,受两国邦交之谊与秦国互为质子。”

    杜子爽愣住了,他可不是张鸣之这样的蠢货,自然听说过顾晨来秦之事,左相提策,秦君亲允的,正为难之际,就听顾晨又说道:“只不过没想到,贵国就是这般对待质子的,倒还真是霸道呀。”只见他侧开身子,让出身后背射成马蜂窝的马车,冷冷说道:“先是放箭偷袭,在我表明身后,还要当街行凶,你们这是国大欺使么?”说罢将唐叔寅送给他的腰牌解下远远抛去给杜子爽。

    腰牌自然做不得假,只不过杜子爽脸色更难看了,此刻他在心里将已经死透的张鸣之祖宗又挨个问候了个遍,这家伙要不是已经死了,他非得再给补上几刀不可,质子要真的在他治下出了事,他也得跟着倒霉。况且当街袭杀质子,莫说是他,就算是他表舅张栋都不敢……杜子爽想到这茬,突然愣住了,心里的一个猜想不断扩大,就连顾晨过来讨要牌子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今日之事,我定要同唐叔寅好好说道说道,哪怕是上了那王宫大殿,我也要同你们的秦君讨个说法。”见这个都尉愣神发呆,顾晨自己上前从他手中抽回腰牌,顺道冷冰冰地丢下一句:“家里人受了惊吓,我就先送她们回府了,要是怕不好交差就同你家上司说,杀人者是大周顾晨。到时候若是还想拿问,我就在这城北的府上,想来你也一定能找得找。”

    杜子爽一直目送顾晨的马车离开,都没说一句话,只不过手下人小心翼翼地问道:“大人,就这么让他走掉了?我们回去怎么交差呀?”毕竟死了一个暗查司的头子,还是那张栋的表侄,连个人犯都不拿只带回去一个名字,令这下手下心中忐忑,生怕被上官迁怒。

    杜子爽瞥了眼下属,冷声道:“交什么差,这天都要变了。”指着渠道里张鸣之的无头尸体,又吩咐道:“把这家伙,还有那些暗查司的人都带回中尉衙门去,再给暗查司送张帖子让他们派人去中尉衙门领人。”

    这位治下都尉怎么吩咐做事不提,马车上安幼鱼有些担心道:“管饭的,你这一来就杀了他们当官的,我们要不要跑路呀。”

    顾晨抓着她的丸子头揉了揉笑道:“别当心,我心里有数。”

    或许一开始他是出于愤怒,但最后杀那人却是冷静后的深思熟虑。咸阳与洛邑不同,在洛邑他或许可以低调让麻烦少一些,但在咸阳行不通。他来秦国是唐叔寅一手操作,秦君亲许的,想要低调已然来不及了,如此再一味的隐忍就不是好事情。而且他在秦国毫无根基,如此要想日后麻烦少一些,不如干脆让旁人看出来,他不是柿子,更不个软柿子。而且刚刚杀的这人竟然不认识他,想来也不是唐叔寅亲近之人,更不会是朝堂中有权势的人,也不是一个聪明人,只看他刚刚的做派也不是一个好人。这么个非友无权又傻的坏人,他杀起来可真是一点压力都没。唯一意外的是,看那位都尉的表情,这家伙或许还有个把当大官的亲戚。不过即便这样他也照杀不误,正如他最后所说的,这样的人杀起来用处更大些。今天他算是正式在咸阳开了个场了。

    中尉府衙,杜子爽正与上风禀报今日之事,他将十几名暗查司的人员和一具尸体带到中尉府衙立马就惊动了中尉张梁。

    “你没把那人带回来?”张梁面沉如水,中尉府掌管京师治安,张鸣之再不入流也是大秦治下的官员,被一个外人大街斩杀,少不得要连累判他个治下不严的罪过。

    杜子爽微微俯身低头说道:“涉及两相,属下不敢自作主张,还请中尉大人亲自定夺。那大周顾晨就住在城北,属下也已经派人跟着了,随时等候大人令下。”

    既是请令也是提醒,张梁冷静下来问道:“涉及两相?你是说,这事没那么简单?”其实他细一想也明白手下都尉为何会这么紧张了。

    诸侯国之间有默认的规矩,质子虽然地位有些尴尬,可以轻视可以苛待,但觉没有哪国敢公然对质子行凶,偏偏顾晨这个质子是怎么个回事秦国上位者们也都心知肚明。若说今日是个普通秦人对顾晨行凶还能推说是秦人血性或有私仇,但张鸣之不行,他是秦国最大的谍报机构暗查司的人,还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头头,他的言行代表了暗查司的态度。这一瞬间的事情不止是杜子爽,张梁也想到了很多,这里面只怕不仅仅是张鸣之鲁莽惹事的意外了。朝中两相相争以久,右相吕卿把持朝堂,左相唐叔寅掌控军伍,二人向来政见相左。此次大秦两城换一人之事,虽为堵秦人议论而并未昭告,但身为中尉的张梁却是知道的。当时左相提议就遭到右相力阻,最后还是君上定夺。

    在张梁看来右相会阻止也是正常。唐叔寅引顾晨入秦,打得名头就是此人善经营,可为秦国赚取积累财富。这不当是要在吕卿把持的朝堂里安插进一个自己的棋子,更是想把现在在吕卿手上的掌管的财政大权给夺过来,这如何不让对方警惕并且阻拦。而那张栋恰巧就是吕卿的人,在官场上从没有巧合一说。

    张梁沉思片刻,点头道:“你说的对,这样!你让人去暗查司一趟,请他们过来领人,顺便把情况说一遍,告诉他们事关暗查司,中尉府衙主管京师治安无权插手。”

    杜子爽笑道:“来之前下官已经让人去了,想来一会暗查司的人就该到了。”

    “顺道也给左相府上也送信一封。”中尉府衙虽特殊,但也离不开军中,谁有说得清他张梁算不算是唐相一派的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