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府好不热闹,顾晨的父母不在,唐宛容不用敬新媳妇茶,但是跟府上几位人儿也要见面认识,除了一开始自来熟的安幼鱼,还有顾小云这个内向的小姑娘。好在纯净的人似乎特容易招人喜欢,顾小云就像安幼鱼一样,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位新嫂嫂。这时候一家子人正围在圆桌前开始第一次家宴。
饭还未开动,便又听闻前院一阵嘈杂,门房开门一看,才发现是周觅几人带着贺礼姗姗来迟。这些人昨夜不便现身府上,这才赶在今天来向顾晨道贺。就见称呼也有了变化,只见十三人站做两排齐声贺道:“祝老爷夫人百年好合,福寿延绵……”
顾晨对身旁的唐宛容微笑说道:“这些都是我的家臣,以后有什么难情你也都可以找他们帮忙。”
唐宛容微微一笑,只是稍点了点头,不曾说话。只一夜的功夫,她就从一个天真烂漫的少女,变作了一个老持稳重的家中主母。只能说与唐叔寅对她从小的贵女教诲脱不开关系。这就是大世家的沉淀,非一般小门小户短时间内能够积累到的。
几人各自做了介绍,又略说了一会话,便欢天喜地地各自去了后厨找吃的去了。留下庞孝行和周觅两人为顾晨禀报一些事项。秦王有意开拓齐国的盐市,但是秦国上层的官员们与齐国朝堂大多不对付,官职小的又不够资格,出使商谈合作之事就落在了刚刚新婚的顾晨头上。其实能在昨日那么早完婚,未尝不是秦王对他的补偿。
“所以你过几日又要动身去齐都了?”唐宛容有些不舍,但也也知道这是男子能安身立命的事业,这个男尊女卑的世界,妻子都以夫为尊,唐宛容虽然自小心思活络,也并没有受这些女戒思想的禁锢,但在大环境的潜移默化中,也知道一切以夫君为重,为主。
顾晨感受到妻子的情绪有些低落,拢过她的肩膀,小声安慰道:“放心,我去去就回,你乖乖在家等我。”
唐宛容偏了偏头,靠在他的怀里,亲昵地贴蹭了下,亲昵应了声:“嗯,你放心去,我会看好家里的。”她说不出拖留的话,只能表现轻松让自家男人安心。
“我不在咸阳的时候,你就跟幼鱼他们搬到郊外庄子里去,有周觅他们看顾着我也放心。”那庄子到现在已经建得差不多了,顾晨怕死,留下了许多暗道密室,那边又有自己暗地里组建的镇抚司,把唐宛容安排在庄子上,他才能安心地远走临淄。
“嗯。”两人亲昵一阵,就准备妥当要去唐府拜见老丈人。这是秦国的回门礼,昨日未在唐叔寅手里接过唐宛容,今天顾晨说什么也得去正式敬茶拜见一番。
唐叔寅二子三女,大儿子唐武云还洛邑,二儿子唐靖谦那日替父送没,是见过了。唯独另外两个女儿也就是唐宛容的两个妹妹,似乎和自家妻子关系不善,也不曾见过。今天入府本以为可以见上一见,没想到不仅是两个小姑子,就连丈母娘也没见着。
感觉唐宛容似乎还为此松了口气,顾晨有些心疼地抓紧了她冰凉的小手,传递过去温暖的安慰,让自家的小娇妻得以放松。总不能回娘家,妻子比丈夫还紧张。
接过女婿女儿递上的茶,见顾晨这小子的眼睛是不是往边上的空座瞥去,他面无表情地淡淡解释道:“你母亲她身体欠佳在房中修养,就不出来相见了。你们夫妻二人要好生过日子,和睦美满才是。”
没想到老丈人的祝福这么接地气,没有许多冠冕堂皇的词汇,顾晨再看这位老人家,不知为何总觉得竟是比前几日相见时更苍老许多,心中也是感触许多。他来到这个陌生的时代就未感受过父母的关爱为何物,倒是在这穿越时空的两千年前,得到了诸多长辈的关爱。有老周王、还有介休,又有眼前的老丈人,如今自己真正意义上的半个父亲。
顾晨朝着唐叔寅重重地磕了三个头,就在对方发楞中,郑重其事地说道:“您放心,我会用生命去爱护宛容的。”千言万语的许诺只在这一句里,唐叔寅看着顾晨微微发红的额头,不知不觉也有些泪目,跟着郑重地点头。这可能是这位强势的大秦左相第一次落泪,唐宛容也是第一次见到父亲柔弱的一面,想到竟是为了自己,有些不知所措,哽咽中只能依依不舍地呢喃着:“阿爹!”
……
一行车队浩浩荡荡地从咸阳出发,今日唐叔寅少有地出面送顾晨,所以场面有些隆重。顾晨这才体会到大秦左相的威势,当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感觉。只是不知这位如何权衡自己与秦王之间的关系,顾晨忧心他会有功高震主之危,有心提醒,但又想到老人家吃过的盐比自己用过的饭还多,难不成还看不透这其中道理?
街道上的人看着这队伍也是议论纷纷。毕竟前几日这顾晨与唐府三小姐的婚事还轰动全程,没想到这才不过几天,这位又闹出大动静来。
“这位顾什么来着,怎得要出远门?不是才成婚吗?”有不解的老人向身旁打听,旁的人也是一头雾水,“谁知道呢?要换做我,娶个美娇娘那还不得日夜厮糜,哪还舍得出门!”
“嘿,你们这是不懂了吧。”有自知真相的汉子得意道:“听说人家顾大人可是为了大秦的盐路能开拓到齐国,这才准备亲自出使齐国谈判。”
“把盐卖到齐国?我滴乖乖,还真是件稀罕事。”有人惊奇,毕竟天下人都知道精盐十有**出自齐国,这不就跟卖靴子给庄稼汉一样,自讨没趣吗?
又有人解释道:“这有什么,我就觉得如今大秦的盐一点也不必齐盐差,凭什么不能去卖,我就觉得这顾大人好样的,舍得了娇妻美眷,为国谋利。”
他这一番话说的许多老秦人连连点头,秦国人都有一个老毛病,只要是夸大秦的好,就能得到认同。不过还是有好事着把重点放到了其它地方。
“没看出来,这位老哥还吃过齐盐,想来也是非一般的人物。”齐盐精贵,不是贵族可没什么人能吃得起。
老哥可生气了:“你别不信,我家里虽没什么显赫家世,但家中也有在司大夫府上做管事的,分得点精盐又算的了什么……”
顾晨哪里大的夸张的马车里坐下四个人都尚觉得宽敞,三女坚决要送顾晨出了咸阳官道,在顺路回庄子,顾晨拗不过已经结成统一战线的三人,只好让她们坐上马车一起出城。趁三人在车里给他塞干粮的空挡,顾晨坐在马车外与同样前来送行的唐叔寅聊了起来。
不同于顾晨的乐观,唐叔寅面有忧色,“其实你大可不必亲自去,我与君上说说即可。”
顾晨却笑道:“父亲没看出来吗,这就是我的投名状了。之前说什么我都是他国之臣,如今只有代表秦国出使齐国,才能在天下人眼中落下顾晨归秦的定论。其实盐路是否能在齐国畅通,君上却一点也不担忧。”
唐叔寅将担忧都摆在脸上,自然不会因为顾晨这三言两语就能过说服的,直接道:“齐国与大秦向来由间缝,你此去还得小心为上。”
顾晨轻松道:“这其实也是秦王遣我入齐的原因,大秦的官员与齐官多有仇怨,派谁去都不合适唯独我这个在大秦当官的周人。”其实秦王给他的任务不当是表面上的盐路一事,是要借由盐路与齐国修整关系,进而合围蚕食掉两国中间的大汉国。
这这事没有瞒唐叔寅,想来以他的身份也早就知道了,见顾晨去意已决,他长叹一声,悠悠说道:“竟如此,你就把他们一起带上吧,在齐国也可护你周全。”
顺着他的手挥指方向,发现他所指的方向有两列覆甲骑兵紧紧跟随着车队。只消看他们散发出来的气势,就知道这些人全是百战精兵,精锐中的精锐。而全身覆甲,那是连秦王的宫中禁卫都不曾由的装备。只有这位左相兼大秦大司空手中的护卫军阵的亲卫才又此精良装备。就连跟随马车之时,他们没跨出一步都是整齐划一的,令人侧目。
顾晨有些犹豫说道:“这怕是不合规矩吧。”大秦规矩很多,这其中一条就有什么品级带多少护卫的条令。大司空的亲卫,可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府丞能享受的。
不料唐叔寅却大手一挥不在意道:“怕什么,老夫派人保护自家女婿,还有谁敢嚼舌根的?”
顾晨一怔,被唐叔寅突然间的霸气震到,也感动到。长者赐不可辞,况且有这么一队精锐在身侧确实会让自己安心不少随机点头应道:“那我就带上他们,谢过父亲了。”
“既然你叫我一声父亲,就给我活着回来,你要是让容儿守了寡,老夫追到地府下面去都得把你揪出来。”
半天后,车队缓缓听在了顾晨庄子外,唐叔寅已经在半路中打道回府,这时只有唐宛容三女在庄外与顾晨依依惜别。
顾晨让安幼鱼先带着已经哭鼻子的顾小云进庄子里去,自己则拢过唐宛容的肩膀,在她两片柔软的唇上轻轻啄了一下。让她娇羞不已,小脑袋瓜都迈进了顾晨的胸口,小声道:“做什么呢,这么多人。”
顾晨嬉笑道:“怕什么,我们现在是拜过堂的夫妻,这叫作合法秀恩爱。”
“嗯?”趁着唐宛容迷糊时,顾晨又狠狠吻在她的额头上,不舍道:“这一走有可能就要一二个月瞧不见你了,我会想你的。”
夫妻间贴己的悄悄话,夹杂着不舍,就像顾晨说的,两人这一别,怕是一二个月见不着面了。在这个通讯全靠吼,送信全赖鸽的时代,相隔异地确实是件很煎熬的事情。想到这,一只害羞的唐宛容突然鼓起勇气,踮起脚尖仰头吻向了顾晨,免费奉送一枚香吻后才惆怅地嘱咐道:“要平安回来。”
“嗯,一定!”
……
此时顾晨即将前往的临淄,同样完成婚事的林行道带着娇妻拜访姜氏的各个族长。大婚之后,林行道假扮的姜横已经彻底取得了姜氏族人的信任,姜氏人仿佛找到了主心骨,所有资源向他倾斜。有好处自然也有坏处,姜氏是廋死的骆驼比马大,如此造就出一个比太子田康还要强势的郡王兼驸马出来,齐庄王如何能安心。只不过女儿大婚刚过,他也不好立即下手,只是召集了王负如等人商议,却不知这王负如早已经和林行道走在了一块,自然讨论不出什么计策来。
收到洛邑传来加快计划的消息,林行道正抓紧联系姜氏在军中的实力,以及林仲文以前留下的关系网。如今临淄这个漩涡是越卷越大,而正在此时,齐庄王的身体几日前突然开始欠佳起来,好几次上朝甚至都只能是太子田康代劳。
齐庄王似乎要不行了!这是临淄绝大多数人的猜测,而有些胆子大已经开始上门送礼攀交情的。
这不在府上送完一波又一波,心烦的林行道终于决定带上妻子去拜访姜氏族人们,也顺便躲一躲那不断涌上门来的人。
马车中,看着偎依在自己身下的邵阳公主,林行道的眼神不由闪过一丝歉意。带着邵阳就是为了利用她的身份拜访姜氏族人,避免齐庄王生疑。看着怀里听话的佳人,他心中暗道:“虽然给不了你情爱,但除此之外的一切我都将给你。”
他不知怀中的人儿,也有别样的心思,她早知道这个姜横是林行道假扮的,还听到他与太子、太子妃三人之间的纠葛。所以对于林行道要做的事情,她心里也并不是一如明镜样的单纯,也在暗自留心她的这位“夫君”到底准备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