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屋子里一切归于平静,太后便也是站起身来,对立在一旁的董倚岚挥挥手,道:“说了这会子话,哀家也有些乏了,这经书就先抄到这里吧,哀家见你还算虔诚,这次你私自出宫的事情,哀家便不再追究了,自今日起,你便会你的鸾凤殿中去吧。”
董倚岚主仆闻言心里一喜,忙是道:“多谢太后。”
言毕便是掩住心头万千心思,快步出了太后的寝殿之中,太后看着她的背影儿,便是叹了口气,道:“看看,皇上如今竟然如此痴迷于她,连哀家这个母后,都不放心了,才刚刚回宫,便差人过来寻她。”
容从姑姑从旁笑道:“太后想多了,方才王公公不是说,皇上晚些时候,便会亲自来给您请安。”
“哼。”太后站起身来,扶着容从姑姑的手,叹息的摇摇头,“罢了,由他去吧,只要不出乱子便好,哀家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皇上一向知道分寸,太后眼下还是多顾忌自己的身子才是。”一旁的容从姑姑闻言点头,从旁柔声劝道。
董倚岚和红绸刚刚转过太后宫殿的院门,便是远远的瞧着路口的王公公,正在那里东张西望的,看到董倚岚主仆,便是忙着欢快的迎了上来:“奴才王安见过清贵妃娘娘。”
董倚岚忙是左右看了几眼,放才诧异的道:“公公不是去回复皇上了吧,怎的在这里滞留不前了?”
王公公闻言笑道:“奴才是特地在此恭候娘娘,一同去皇上的勤政殿?!”
“什么,你方才不是说……”董倚岚脑子里一时没反应过来,便是接口道。
王公公忙是伸手做了个禁声的动作:“娘娘放心,奴才的确是奉了皇上的口谕才对太后如此一说的,娘娘且随奴才过来便是。”
此处的确不是说话的地方,多留无益,董倚岚便是也不再多言,便是忙和红绸一起,随王公公抄了近道儿,朝皇上的勤政殿走了过去。
刚进了勤政殿的大门,王公公便是止步不前了,只是对董倚岚笑道:“娘娘自己进去便可,奴才还需在外面留守。”
董倚岚自是明白他的意思,这里毕竟是勤政殿,自己留在此处毕竟是有失规矩的,所以还是需要有心腹之人留在外面比较妥当。
董倚岚见状便是并未强求,只是领着红绸自顾自的迈过门槛儿,进了勤政殿的大门。
打眼一瞧,外间里面竟然空无一人,董倚岚微微一愕,便是下意识的朝平日里皇上熬夜处理奏章的右边的暖阁望了过去。
果然是瞧见里面隐约似有人声,刚要挪动步子,安护便是从里面走了出来,见到董倚岚刚准备行礼,却是被董倚岚伸手制止:“皇上……可是在里面。”
安护含笑点头,做了个请进的姿势:“皇上已经回宫有一会儿了,清贵妃娘娘请进来吧。”
董倚岚冲他微微颔首,便是绕过屏风走了进来。
安护和红绸却是识趣儿的留在了外间,董倚岚刚进屋子,抬眸便是瞧见皇上此刻竟然是一身青衣便服,正微微含笑的立在里间的疏窗之下,目光温润的看着董倚岚缓步走了进来。
董倚岚看着眼前安然无恙的皇上也是心中一定,眼中微微一热,半晌方才反应过来,这才上前一步,准备俯身行礼。
却是被皇上及时的伸手制止:“此处没有别人,你不必多礼。”
董倚岚勉强逼退眼里的热泪,点了点头,上前搀扶着皇上的手臂:“皇上,您怎的没有好好歇着……”
皇上却是轻抚着胸口,含笑道:“你放心,朕已经没事了。”
董倚岚却是扶着他在一旁的椅子上缓缓做好,方才道:“皇上就不要欺瞒臣妾了,那射过来的一箭,臣妾瞧的真切,皇上不该为了臣妾,如此冒险。”
皇上闻言却是摇头笑道:“朕答应过木将军,在这北宇皇宫之中,只要朕还在一日,必定会护你周全。”
董倚岚抬起头来,凝视着皇上真挚的容色,良久方才道:“那些话,不过是将军当日随口一言,皇上不必放在心上。”
“君无戏言。”皇上闻言却是直视着她略带薄霜的双眸,定定的道。
董倚岚缓缓松开扶着皇上的双手,垂眸立在一旁:“皇上毕竟是天子,眼下为了臣妾以身涉险,若是皇上有个闪失的话,那臣妾岂非成了那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
皇上闻言摇头一笑,道:“你与那些人怎能相同,她们是君王的皇妃,可你……从来都是朕的知己,你与我北宇,功勋卓着,又何来祸水一说。”
“皇上,真是当臣妾是知己?!”董倚岚听闻皇上如此肺腑之言,便是抬眸认真的看着他。
皇上微微点头,看着她莹白的容颜,笑道:“所以便是没有将军的临行嘱托,朕也会尽力护你周全,其它事情,你不必多想,只需相信朕便可。”
董倚岚闻言便是紧咬着嘴唇,终是忍不住眼中的热泪滚滚而下:“既是如此,臣妾也想恳请皇上,无论何时,都要珍重自己,答应臣妾,可好。”
皇上闻言含笑的伸出手来,温柔的替她擦去脸颊上的滚滚珠玉,打趣道:“朕眼下死里逃生,你是该替朕高兴高兴的,快把这些珍珠粒子都收起来。”
董倚岚闻言便是忙有些不好意思的拿了帕子,擦了擦眼泪,却是对皇上道:“对了,那日行凶的暴徒,皇上可是有下落了,这些人,胆敢行刺皇上,怎可轻饶了他们。”
皇上闻言点了点头,道:“这个你放心,朕在外面这几日,便是追查他们的下落去了,眼下虽然并未将他们全都缉拿,但也是跑不了多久了。”
董倚岚点了点头,略略放心的道:“有皇上这句话,臣妾便就放心了。”
皇上看了细看看她,便是笑道:“朕从未见识过你的功夫,没想到,竟真是出乎朕的意料之外,你这身好功夫,倒是难得。”
董倚岚闻言却是面色微微肃然了片刻,方才道:“臣妾当日随同父亲在封地多年,皇上也知道,北胡素来骁勇,家父与他们交战不下百次,臣妾虽为女流,但身在安邦侯府之中,这功夫自然是少不得勤加练习。”
皇上闻言点了点头:“果真是十分了得,只是,北胡势大,在北境诸国之中,一向皆是恃强凌弱惯了,我北宇在这北境诸国之中,国力虽然还算略略强盛的,只可惜,我军中并无骁将可以抵挡得住北胡,故而这么多年以来,都是不得不受其打压,年年朝贡。”
董倚岚点了点头:“皇上可知,当日我与他们交手,觉得他们武功路数,似曾相识,这些黑衣人之中,肯定有北胡的人。”
皇上闻言点头:“这个朕也瞧出来了,只不过,他们能轻而易举的潜入京城之中,而且能谋划出如此大的动静来,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董倚岚闻言便是点了点头,道:“皇上眼下身子尚未痊愈,如今回宫,太医那边……”
皇上微微摇头,蹙眉道:“朕知道,这背后主事之人,必定与宫中之人有关,所以,此番朕受伤之事,宫中上下暂时还无人知晓。”
董倚岚闻言点头,果然跟自己预料的差不多,这件事情,宫中之人果然无人知晓,看来太后那边也一定是不知道的。
见董倚岚只是沉思不语,皇上便是笑看着她,道:“那日为何你没向母后说起金牌的事情,何须让母后罚你抄经。”
董倚岚闻言却是淡淡一笑,道:“这些都是小事,太后见臣妾出宫本已不爽,若是臣妾再加强辩,岂非将皇上牵涉其中,不过是罚抄几日经书罢了,眼下不是已经没事了。”
皇上感慨道:“当日朕赐你金牌,不过是心里明白你与他人不同,不想将你困于宫墙之内,可是许多事情,对母后,朕却始终无法言明,眼下累积你受到责罚,终究还是朕思虑不全。”
董倚岚叹道:“皇上为臣妾所做的一切,臣妾每每思量,都是感激于心,这些小事,皇上不必放在心上,后宫之中,自有法则,臣妾往后必定小心谨慎,不让皇上为难。”
皇上正要说话,却是瞧见外面安护匆忙而入,当即便是止住声音,眉心微跳,当即便是问道:“外面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了吗。”
安护看了二人一眼,摇头道:“那倒没有,只是皇后娘娘听闻皇上回宫了,刚刚赶过来了。”
董倚岚闻言忙是站起身来,准备离开,皇上却是伸手轻握着她的手心,对安护吩咐道:“就说朕眼下还有许多公务需要处理,她的心思朕心领了,如此冰天雪地的,让她先回宫去吧。”
安护闻言便是微微点了点头,转身出了屋子。
董倚岚却是道:“皇后娘娘也是心系皇上……”
皇上却是眸色悠远的道:“这个朕明白,只不过,眼下朕身上终究带伤,频儿也素来是个心思细腻的,若是被她发现端倪,只怕不妙。”
董倚岚闻言皱眉,思量着道:“皇上的意思是……”
皇上捏了捏她的手心,微微点头。
杜皇后和园儿立在勤政殿外面,瞧着安护从里面走了出来,便是脸上忙是期待起来。
安护对皇后微微拱手,方才道:“皇上几日不曾回宫,眼下勤政殿里面奏折积压了不少,皇上眼下只怕不得空。”
杜皇后闻言面色略略顿了顿,半晌,方才点了点头,微微含笑的道:“是这样。”
言毕便是回过身子,从园儿手中接过一个食盒,亲自递给眼前的安护,道:“既然皇上眼下政务繁忙,那本宫就不多做打搅了,这个食盒,烦请安将军代为转交给皇上,虽然事务繁忙,但皇上还是需小心身子才是。”
安护双手接过食盒,点了点头:“皇后娘娘放心,娘娘的意思,臣必定传达。”
杜皇后方才点了点头,得体的谢道:“那便有劳安将军了,本宫也出来有一阵子了,也该是时候去看看小皇子了。”
安护闻言微微点头:“恭送皇后娘娘。”
杜皇后便是对他微微点头,转身离开了勤政殿的大门。
待二人转过勤政殿老远,身后的园儿方才左右警惕的瞧了瞧,压低声音在杜皇后耳畔道:“皇后娘娘,奴婢得到的消息肯定错不了,这鸾凤殿的那位,真的就在这勤政殿里面,还是皇上身边的王公公亲自领进去的。”
杜皇后闻言面色便是暗了黯,沉默半晌,方才道:“你也看见了,刚才安将军说的是皇上政务繁忙,不得空见本宫。”
“这话,娘娘还相信吗,根本就是欺瞒娘娘的。”园儿闻言便是愤愤不平起来,“根本就是那清贵妃迷惑皇上。”
杜皇后闻言摇头,道:“此事,无论如何也好,皇上都是不想见本宫。”
“怎么会,皇上与娘娘自幼结发,这些岂是那些狐媚子能够比拟的,眼下皇上一时迷了心窍,才会被清贵妃那狐媚子勾了魂去。”园儿越说越气恼。
杜皇后闻言便是沉下脸来,道:“园儿,方才这些话,往后不许再说了。”
园儿见皇后沉了脸色,便是也忙止住声音,但心里却是有些不痛快的道:“奴婢知道了。”
杜皇后看了她一眼,继续缓缓的朝前走着,一边幽幽的道:“鸾凤殿的清贵妃,说到底虽然与我们眼下的确是最大的敌手,但毕竟本宫的这条命,还是她救的,无论我们如何相斗,本宫,都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她的性命,这是本宫的底线,你知不知道。”
园儿闻言略略点了点头,看着眼前的杜皇后,倒是还算诚恳的点了点头:“皇后娘娘仁慈,奴婢以后定然会有个分寸的,不会让娘娘为难。”
杜皇后看了看一旁的园儿,没有说话,只是依旧有些心思重重,迎面的一阵冷风刮过来,杜皇后不禁掩口咳嗽了几声,一旁的园儿忙是一边替她抚了抚后背,一边急急的道:“皇后娘娘,你没事吧。”
杜皇后扶着路边的栏杆,半晌方才勉强顺过气儿来,她侧脸看了一眼旁边担心的园儿,虚弱的笑了笑,道:“本宫没事的。”
园儿忙是扶着她,焦急的朝前面看了一眼,道:“皇后娘娘,眼下只怕又要下雪了,我们还是赶紧回宫吧,这冰天雪地的,娘娘的身子可是受不了。待明日娘娘身子好些了,再去探望小皇子不迟。”
杜皇后张望了一下太后宫中所在的方向,的确比自己的寝宫要足足远处一倍,眼下自己的身子,只怕真的是去不了了,于是犹豫了片刻,还是道:“也好,就依你的。”
二人一同进了宫门,待众人一通忙乱,先是将火盆里面添上了些炭火,又是给杜皇上扶到靠近火盆的位置坐了下来,又是烧了些热汤服下,半晌之后,杜皇后苍白的脸上,方才算是略略有了些血色。
园儿才勉强放下心来,杜皇后双手捧着明黄色的汤婆子,凝视着窗户外面已经开始飘飘洒洒的大雪,良久方才道:“园儿,你说,今日皇上为何不见本宫,时不时再生本宫的气。”
园儿本是在帮着杜皇后捏着有些酸痛的脖子,闻言便是忙道:“皇后娘娘怎的又想起这茬来了,今日皇上未见皇后,是因为有别人在里面。”
杜皇后却是抚了抚额头,略略闭上眼睛细细思量了片刻,方才摇摇头,叹道:“不对,皇上往日的时候,从来都不会对本宫视而不见,无论是再事务繁忙也总是会对本宫有求必应的,可如此这般的冷遇,本宫从来都不曾遭受过,一定还有其他原因。”
园儿闻言心头便是一惊,悄悄看了看杜后的脸色,却也似乎瞧不出什么异常出来,于是便是道:“娘娘是不是累了,若是累了的话,就上床小歇片刻也好。”
杜皇后微微摇头,忽地睁开眼睛,侧脸看这园儿的脸,半晌方才道:“本宫明白了,火,那场火,烧的实在蹊跷,连本宫都起了疑心,皇上又怎会毫无察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