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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大修)
    如今,这金陵城中关于楚玄谋反作乱的言论满天飞, 但明眼人未必只她一人, 只是这当口儿谁都不敢开口为楚玄说话, 否则怕是就会被皇上视为楚玄一党, 遭受灭顶之灾。

    且, 如今金陵城戒严, 各路消息都暂时被掐断,竟连幽司的探子都无任何消息传回国都,一切消息皆出自兵部。倘若有人暗地里掌控兵部, 便可任由他说黑道白。别说是楚玄谋反作乱,怕是这当口兵部若说城外山川崩裂,江河倒流也有人信。

    “奴婢是说,若是成王当真有这实力反,小姐觉得他会反么?”飞萤问。

    墨紫幽沉默片刻,叹息道,“谁知道呢。”

    “可倘若成王没有反,这会儿他们可着劲儿诬蔑他, 等成王回来了,一切不就被戳穿了?”飞萤又问,“他们总不能封锁金陵城一辈子吧?”

    “所以,他们不能让成王回来,”墨紫幽淡淡道,“都已做到这般地步,自然是要趁着如今一切言论皆不利于成王之时, 鼓动皇上下旨杀了成王。只要圣旨一下,成王伏诛,到时候就算谎言被揭穿,也是木已成舟,无可奈何。纵然皇上要追究,只要从兵部和中军里推出几个替死鬼便可了事。”

    皇上久居深宫,一切言路皆仰赖于臣子,若是臣下有意阻塞圣听,皇上也是无可奈何。只是皇上平日掌控各方信息,大多依靠幽司,若非金陵城因戎狄进犯而戒严,想要完全切断幽司消息也是极难的。

    全是北疆逃回来的那个许瑞给了这些人如此一个好机会。

    “他们可真是好毒的心思!”飞萤咂舌道。

    “他们的野心可不止于此,杀成王不过是其一,”墨紫幽笑了起来,抬手将发间那支摇摇欲坠的金簪扶了回去,“现今,八皇子流放北疆,七皇子圈禁,成王又谋反作乱,这金陵城中,天君身侧只余秦王一人,这般大好良机,不可错失——”

    飞萤似懂非懂地看着她,她却只是笑着不再多言。

    竖日一早,忽然有一人自称是楚玄派来的使者前来金陵城,以戎狄之祸要挟皇上立即立楚玄为太子并传位于楚玄,否则戎狄若袭金陵城,楚玄必不救。

    当真是赤果果的威胁!

    据言,皇上下令斩使时已气得面容狰狞,后于议政殿内长笑数声——

    “竖子敢尔!”

    当日追朝,便有内阁首辅墨越青为首的文武大臣联名进言,连数楚玄目无君父,狼子野心,挟兵以自雄等等数桩罪状,称成王虽有雄兵在手,然则那却是朝廷之兵,圣主之将,食的是君禄,吃的是皇粮,无缘无故,自不会放着太平日子不享,跟着成王造反。成王带兵不过数月,方吃了败仗,军心必是不稳,夺其三军如囊中取物。皇上只需下几道密旨,派人送至楚玄手下几位忠于朝廷的将领手中,命他们杀贼以正纲常。

    众官员言辞激烈,群情激愤,皆深以为皇上如今恼恨楚玄定然即准此事,岂知皇上默然片时,忽问墨越青道,“何人是‘贼’?”

    墨越青沉声回答,“成王楚玄!”

    皇上再度沉默,墨越青却又带领半数大臣整冠理袍肃然下拜,向皇上奏请道,“皇上,成王会生此异心,皆因东宫久虚,国本未定,故诸皇子妄念皆起,屡生不安。观之庶人楚玉,楚宣之变乱,皆因储副虚悬所致。故臣等奏请皇上,即立太子,已正纲常名份,绝他人痴妄之心。”

    皇上淡淡看了站在宗亲之间的楚烈一眼,如今金陵城中,楚宣已废为庶人,皇子之尊就剩楚烈,墨越青此时请立太子,请立的是谁太过明显。偏皇上还故意问,“依卿之见,朕诸子之中,当立何人?”

    “秦王烈,声绩表著,才高卓然,且矜己明德,器质高远,当为诸皇子表率。”墨越青奏言道,“皇上以国本托,大魏必可长治久安。”

    “你倒是不避嫌。”皇上看着墨越青一时笑了。

    “举贤不避亲,举亲不避嫌。”墨越青穆然答之,“元储乃国本,关系我大魏千秋万代之伟业,臣怎可因避一时之嫌而言之不诚不尽。臣之拳拳之心,望皇上明鉴。”

    皇上点点头,语气淡淡,“很好,墨卿当真是无偏无党,坦坦荡荡。”

    墨越青暗暗瞟了楚烈一眼,见后者向他使了个眼色,于是再接再厉道,“皇上,成王北上退敌,敌未退却先劫了自家粮仓武备,后他久围燕州城不攻,圣命至却不奉,导致北疆失利。现又挟雄兵以自重,威逼皇上立他为储,一切皆因他野心使然。倘若皇上不当机立断诛成王,立储君正国本,臣恐他朝诸王皆会纷纷效仿之。”

    “他们不安于位,痴心妄想,倒成了朕之过失?”皇上扬眉冷笑反问。

    墨越青一时冷汗涟涟,不敢接语,只能再拜道,“请皇上立秦王烈为储!正国本,定纲常!”

    在他身后,诸多大臣一齐皆拜,再三言道,“臣等附议,请皇上立秦王烈为储!正国本,定纲常!”

    诸臣附议之声汇成一股,充于殿中,轰然于耳,竟连两旁壁上烛光都因声浪节奏摇曳不定。

    皇上沉默不语,放眼扫过殿中所有大臣。虽是追朝,但金陵城中五品以上官员公卿皆在列,半数以上同墨越青一起跪地请命。而余下诸人皆静立观望,既不附议,也无异议。末了,他的目光落在楚烈身上。

    楚烈正静立于宗亲之间,垂眸敛袖,不语不动。这才是他此番大动干戈之大谋,趁着皇上恼怒楚玄图谋太子之位,趁着皇上身边仅有他一位可堪大任的皇子,以断楚玄妄念为由,让群臣奏请皇上立他为储君。只要皇上诏书一下,名份一定,此番就是他大获全胜。

    “秦王,诛杀成王一事,你如何看?”皇上却是突然发问。

    楚烈微愣,未想到皇上会这般直接问他,斟酌须臾后才道,“成王视君臣父子纲常如无物,抗旨不遵,藐视朝廷,更兵逼父皇退位。实乃罪大恶极。”

    “不必来这些虚的。他是朕亲子,你兄弟,这殿堂之上唯你知朕犹豫之处。”皇上冷冷道,“朕只问你杀或不杀?”

    楚烈向来在人前虚伪惯了,何时直面过这等问题。若答杀,难免显得他无悌爱之心,若答不杀——

    楚烈稍稍抬眼望皇上一眼,就见皇上双目殷殷充满期盼地望着自己,似是在寻求一个杀亲的同谋,寻求一个认同,仿佛只要他一言便可定楚玄生死。

    若答不杀,此番筹谋岂非尽付东流。这些年来他数次跌落低谷皆能翻身,何尝不因敌人未能置他于死地。他终是道,“杀!”

    这一声‘杀’在这金玉之殿之上掷地有声,夹在初冬寒气之间听来,竟透着几分狠绝之意。

    彼时议政殿之内,明明堂堂的烛火洒在楚烈那一身朱红色的蟠龙服上,映得他那英俊的面容隐隐染上几分红光。

    皇上立于议政殿高阶之上,默然地俯视着楚烈许久,仔细辨认楚烈眼中神色,那双尽敛锋锐的眸中,只见斟酌与试探,未有半分犹豫与痛惜。皇上长长叹息一声,这一声叹中似有万般无奈,他道,“礼部尚书——”

    楚烈心中一喜,册立储君乃国之大制,一切典仪皆由礼部负责。

    谁知,皇上话方开了个头,户部尚书赵大人突然自跪地请命的诸臣间向前一扑,对着皇上颤声打断道,“皇上,臣有罪!”

    议正殿内众人皆是一楞,皇上皱眉问道,“你有何罪?”

    楚烈看向赵尚书,心中莫名一沉。就见赵尚书以头抢地道,“臣受墨阁老贿赂,一时鬼迷心窍,听他指使借着户部主官之便篡改押粮日期,拖延北疆大军粮饷运送,致使北上大军补给无继,才逼得成王不得已之下派兵强抢北疆粮仓武备。臣自知有负皇恩,罪孽沉重,是以日夜不安,拖延至今日才敢向皇上坦白!”

    此言一出,诸臣皆愕然望向墨越青,拖延北疆粮草便是要害成王兵败戎狄,此举无异于叛国。墨越青已是惊怒道,“赵尚书!你休得胡言乱语!”

    赵尚书并不看他一眼,却是回想起两日前的夜里,他本正与墨越青送他的那美娇娘饮酒作乐。待到酒意微熏时,她突然掏出一张纸,指着上面的四句诗,笑着问他道,“老爷,这四句诗你还记得么?”

    他定睛一看,那纸上用簪花小楷写着一首艳诗:昏灯锦帐浮暗香,君针挑蕊凝红霜,当欢把盏枕双玉,道拒还迎罢晓妆。

    “怎不记得,”他顿时就抱紧了蒋兰青,在她香腮上狠狠亲了一口,“这不是你以咱们闺房之乐作的那首艳诗。那日酒后,你还逼着我亲笔眷写了送给你收藏,你藏到哪儿去了,拿来我看看?”

    “老爷的墨宝,妾自当小心收藏。不过——”蒋兰青又笑着把那张纸再举到他面前,“老爷再仔细看看这首诗。”

    他心中奇怪,再仔细一看,蓦然间就冷汗涔涔而下。那日蒋兰青逼着他亲手抄眷这首艳诗时,他已是醉眼迷离,未看出来。可今日微熏之时再看一遍,霎时便明白诗中蹊跷,这是一首藏头诗,四句开头四个字连起来便是——昏君当道!

    他当时惊怒至极,掐着她的脖子,逼着她说出将他亲手誊写的那幅字画藏在哪了。她却是边咳边笑道,“我已将那字画交给了别人,若是我出了任何事,或是你向我那伯父走漏了消息,便会有人将那字画呈递给皇上!这于你赵家可是灭门之祸!”

    “我若死了,你也活不成!”他恶狠狠地道。

    “我何时说过我想活着?”蒋兰青却是讽笑,“只不过我若要死,也要拉上几个人来垫背!”

    他方知道,女人若是恨起来,才是世间最可怕之事。蒋兰青于他不过一个新鲜玩意儿,于墨家不过一个可有可无的表小姐,他和墨越青谁也没有将她放在眼中,更不可能向她泄露任何秘密。却不想,竟就这般着了她的道!

    那夜,她声音婉转,道,“老爷,你自己乖乖去向皇上自有首认罪,不过就是罢官免职,至多坐监流放,待到新君登基,大赦天下,你便就能回来了。但若是你亲手誊写的诽谤至尊的艳诗送到皇上面前,怕是夷族之祸是免不了的。是要舍你自身前程救你赵氏一族,还是等着灭门之祸,你自己选吧。”

    作者有话要说:  表打我,卡了太多天。。。。原定情节觉得有点蠢,不满意。。。。所以改了。。。。会粗长补偿大家的。。。。

    卡文一方面是觉得原定有些情节有点蠢,一直卡不出来,另一方面是想加快一下节奏。。。。打我吧。。。。

    那四句艳诗,我胡诌的。。。随便看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