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红愈腰部的伤口算是结痂初愈了,只是时间比他预期晚了两天,直到第五天他才千恩万谢地别过胡老爹,又走了一天山路才到家。到家后有老娘关爱,有奶娘照顾地住过两天,他感觉自己这赖以生活的四肢已经恢复了灵动,试了试腾挪攀爬,倒是宝刀未老,完全如初了。
赵红愈家住兰溪城郊,五间正房的四合小院内清清爽爽,幽静宜人。家中奶娘把持家务,奶娘的老伴侍弄花草,他本人在邻里公开身份是做小买卖,人们不时看到他一车货进一车货出的,他也确实隔三岔五做些小生意,只是他今天平价买芋头,明天五折卖芋头。说白了,他的生意是三个钱买,两个钱卖,至于赚钱不赚钱只有天知道,家人也都心照不宣罢了。
昨晚他去过北街73号,阔别几日相互都很欣喜。从冯九口中得知专案侦破小组已经成立,冯九任组长,组员居然真有他赵红愈。这事让他高兴不已,回家后,他憋着秘密地海喝了一顿,以示庆贺自己人生的新转折。
赵红愈的家离城很近,算得是抬脚就到。现在,他身着一套极为普通的布衣布褂进城了。这里的一切他都是熟悉的,兰溪城就如同他家后院,大街小巷,圪圪道道都印在他心中。不过他今天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汪世武的家。
赵红愈自然也知道,大难不死,死里逃生的汪世武,面对满大街的通辑令,不一定有胆量待在家中。可是找人也好,找狗也罢,总得有个起点吧。他希望去汪世武家能找出些蛛丝马迹,然后再才能理出个顺藤摸瓜。
汪世武家住南关街35号,是个小型的独门独户,房前大门内有个小院,院内有两丛修竹,再后是房屋,屋后面还有个不太大的小花园。这户型就汪世武身份而言,不算太奢华,也算过的去。不过与兰溪众官僚相比,这里还算较为寒酸,这恐怕与汪世武为人不是很贪、很坏有些关系。
赵红愈悠闲地来到了35号,可当他两眼一扫,乖乖,这都啥阵式呀。门前有“修鞋”的,院内还有怀枪“藏猫”的,再探头看那后花园,狗儿的们都架上机枪了。我的娘,有必要这么小题大做、如临大敌吗?不就是一个汪世武,他有三头六臂呀!
不过刚才街上听人说,说汪世武投靠了九龙山,是内鬼,这样说么到也应该警惕些。要不汪世武为了接家小,请来赵黑虎的骑兵队,那还不掀翻半个兰溪城?
赵红愈为了侦察,一趟走过去又一趟折回来,看清楚了,帮汪世武“看家”的人全是熟面孔,谁谁张三李四,谁谁阿猫阿狗他都能叫出名儿来,他对那些人不仅知根知底,还知道谁家媳妇正偷人,谁家婆娘怀野种,可那些人却没一个认识他赵红愈。
根据情况看,要想进汪家只能等到晚上了。现在,为了打发时间,赵红愈决定进饭馆先去海吃一顿。师父说过,吃不穷穿不穷,懒散不动一世穷。师父还说过,吃喝嫖赌只禁后二字,至于吃喝,不仅不能忌,还得好吃好喝,不然没法保持身轻如燕,也就没法畅拂那风高月淡。
赵红愈刚有打算,正欲离开,忽见从汪世武家走出一个人来,只搭眼一看,嗨狗儿的,他朱子奇也在?看来,这大大小小的一窝红苕,都把这里当主战场啦!
赵红愈一见朱子奇,两眼不由瞪大,一股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冲动,令他情不自禁地摸向腰间飞镖吹管。几天前,就是这狗儿的那一枪,险些没有要了他赵红愈的命。如今仇人近在咫尺,他只需拉下面罩,掏出吹管,嗖的一镖定取其命,然后来个飞檐越脊,谅那窝红苕还不及反应,他人已无影无踪了。
可是他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因为豹哥说了,朱子奇是江仕航的人,朱子奇身上有故事。既然这样,那就暂且留着喽,留着他,作当暂时留条猪,留着好挖他狗儿的故事。
朱子奇今天穿的是便衣,还是紧身的,他离开汪家径直向北走,他这是要去哪呢?北街多为商业区,那里都是些商铺,宾馆和红春楼啥的——呃,这小子该不是大白天去泡妓女吧?
赵红愈尾随朱子奇来到北街。北街很繁华,特别是商铺前更是人头攒动,川流不息。稍一打听便明白了,各商店忧患战火在即,担心鬼子打到兰溪,正不惜血本的大甩卖呢。
赵红愈怕是跟丢了朱子奇,抓紧挤过人群,与朱子奇保持了个不及不离的距离,走过长长一段街道,他发现朱子奇像做贼似地回头四顾着,看那警惕劲儿就像犯贱的女子偷人那样,又怕公又怕婆,又像火烧屁股般猴急忙慌的。终于,朱子奇像是放心了自己的观察结果,转身便钻进一家名叫再回首的宾馆。
奇怪了,住宾馆就住宾馆呗,咋是这副德性呢?赵红愈想着也就跟着进了宾馆。可就这眨眼工夫,大堂内已经不见了朱子奇。他走近前台,向掌柜的打问道:
“请问下,刚才进来的那位先生去哪了?”
“你是问刚才上楼的?”长衫掌柜瞥了赵红愈一眼。
“他上楼了……对对,他是住房的吗?”
长衫掌柜摇头道:“这个不能说,客户叮嘱过是要保密的。”
赵红愈心想,朱狗儿的,住个宾馆还保密,难怪刚才鬼头鬼脑呢。这里一定有名堂,有故事。想着他便摸出一块银元递给长衫掌柜,掌柜的立刻含笑问:
“先生,您想问个啥?”
赵红愈说:“我想问,他住的是几楼几号房间,住过多久了?”
“他住三楼七号房间;多久么,预定三天了,都空着,这不,今天刚才来住吗。”
赵红愈说了声谢谢,道:“我也定个房间,就三楼六号吧。”
掌柜的摇头说:“六号房间可不行,四五六三个号都已经有了客人,都住半个多月了。”
赵红愈故作漫不经心问:“干啥的呀,都住这么久?”
“都是外乡人呗。对了,八号房间刚退,给你个八号怎么样?”掌柜的忽又问:“先生你这,该不会跟那位有啥事吧?”
“有事,有事,你咋知道的呢?”
“啊!”
赵红愈噗哧一笑,道:“看你吓的,他是我侄儿家小舅子的表孙子,欠钱呢,这回我看他狗儿的往哪儿跑!”
掌柜的噢了一声,屈指一数道:“哎呀,都五辈儿人了。嗯嗯,钱借借远了不好。”
“咋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