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红愈一上三楼,首先是观察,他发现这个三楼已经是顶层,仰望上去,顶上是木制天花板,从天花板缝隙望去,依稀可见上面的木屋架。这是一栋老式建筑,木屋架上面整栋房屋是通的,当地人亦称阁楼,功能却只是挡风蔽尘。再看眼前,这三楼居中是一条不太宽的长走廊,走廊两边才是客房。
他走近八号,发现八号与七号正好门对门,也就是说,他与朱子奇做了个望门邻居。现在,七号门关的很严实,朱子奇在干什么呢?同在一个城,朱子奇在警察局里有自己的房间,他狗儿的鬼鬼祟祟来这里,该不是专为睡觉才来开房吧?
疑问重重的赵红愈没有急于进八号,而是放轻脚步,顺走廊察看着别的房间,呵,不约而同,大家都把门关得死死的,悄无声息,弄得整个三楼像是大牢房似的毫无生机。
他回头走近七号房,贴着门页听了听,毫无动静,犹豫着抬手推了推房门,没反应;再敲敲,依然没反应。这下他急了:难道朱子奇不在房间,去哪了?哐哐又两下,这次朱子奇终于给声音了,但声音极低,像是没睡醒:
“谁呀?”
赵红愈迟疑一下道:“找房间的,开开门呗。”
“找几号?”
“八号。”
“你瞎呀,这里是七号!”
“哦哦,对不起噢。”赵红愈心里骂:“你个狗儿的才眼瞎呢!”但他高兴的是朱子奇人还在,没有丢。他走进自己的八号房,顺势往床上一躺,然后双手相插地反枕起后脑勺,满腹孤疑的思考着,真他妈怪哦,前后脚地上楼,间隔不过五六分钟,朱子奇咋就装出熟睡过的样子呢,还有那声音压得都变调了,像是怕人听出了似的,他怕谁,怕谁听出了他声音?再想到朱子奇进宾馆之前的鬼鬼祟祟,这些都不像他平时的风格呀,平日里警察不是很牛吗,咋突然就怂了呢?
赵红愈原定今天是寻找汪世武的,没想到同朱子奇不期而遇,跟踪对方也只是突发好奇,是为了寻找故事。可没想到出现这多诡异现象。朱子奇在这里开房都三天了,三天不住,为啥单单今天来,难道今天是个啥机会?他要干什么?
还有,四号五号六号的人都住半个多月了,他们是些什么人,朱子奇抢前预定房间,是不是为了靠近那些人呢?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他的目的是什么?想到这些,赵红愈决定上措施,他要弄清楚朱子奇葫芦里到底卖啥药。不过上措施现在还不行,必须到晚上,晚上才能行动,晚上也才是那些不敢见光的,鬼蜮伎俩现身的时候。
为了养精蓄锐,赵红愈强迫自己睡了一小会儿,醒来时间已到傍晚,于是他下楼去吃饭。吃饭中他发现,三楼的四五六号房间的客人未下楼,饭菜都是宾馆服务生送上去的,送的东西都是上等的,很丰盛,量也不少,多半能够十几个人吃。看来四五六号住的不是大人物,即是大富商。于是他怀疑朱子奇在打人的钱财主意。不过细想想又觉得不太像,像朱子奇那样的*察,来钱多容易呀,敲个大户成千上万的,大把大把的,何必小偷小摸败坏警察颜面呢?看来情况不一定是这样,问题没有那么简单。
当赵红愈回到房间不久,走廊里脚步声就没有了,一切又恢复了原样。先头那会儿脚步声此起彼伏的,那是客人们忙吃晚饭的缘故,可一直留心对面七号房的赵红愈,却始终不见七号房门有动静,朱子奇至今没有吃晚饭。
天很快黑了,华灯升起,弄得这家再回首宾馆一派辉煌。行动时间渐渐临近,赵红愈也已经有了自己的行动方案,可他此刻却依然躺在*上,神情显得安然平和,不急不躁的,丝毫没有战前的不安和急切。这是他十余年来练就的“职业”修养。这种临战前的沉着是必须的,师父姜四当年教他时一直强调过,要想做好“本职工作”,必须要熬到静如处子,动如脱兔,处事不可自乱阵脚。何况今晚要干是个新行业,是侦探,而且面对的还是一个凶残狡猾的家伙。
怀表正指晚十点,预定时间终于到了。赵红愈正欲拉门外出时,忽听门外似乎有动静,动静的声音很小、很细微,听来多半凭感觉。他立刻警觉到,来人是个轻功功夫极高的人,这种程度决不亚于他赵红愈。这是谁呢?但可以肯定不是朱子奇,朱子奇那种愣货既使有功夫,也绝对达不到这样的上乘境界。
有敲门声,声音同样很轻微。不过赵红愈听出了,被敲的是隔壁六号房门。门吱的一声开了,开门的声音虽不太大,倒也不太忌讳,转手又以同样的音量闩上了门。
来人的功夫和鬼祟行为,引起了赵红愈的高度警觉,他本能地想到来人不一般,六号房间不太平。
赵红愈不再犹豫了,他自然状态地开门关门,转身随意而径直地朝楼梯间的方向走去,到了走廊尽头,他回眸一扫,不见有可疑迹象时,便飞身而起,唰地一下坐到了廊檐横梁上,然后顺手推开一扇花窗,闪身便进入了阁楼。
来到阁楼,他借着下面各房间射来的斑斑点点灯光看,这阁楼虽有一排排的屋架相间,但仍显得很宽敞。用手摸了一下,这里的,用于倒钉天花板的平枕木都是方方正正的粗木头,很壮实,平枕木相互间距也不超三尺,只是下面倒钉着的天花板都是薄木板,没法负重一个人。更糟的是,这里的陈年积灰很厚很油腻。这种东西虽不容易弹起灰尘,却很是污染衣服,不过管他妈的呢,干这行当有几次穿过干净的。
赵红愈弓着腰,叉开双腿,两只脚各踏一根平枕木地向前移动着。他起点的地方应该是楼下一号房间,目标是第六、第七两房间,目的是要弄清那些家伙到底是啥人,看看鬼怪的朱子奇到底想干什么,在干什么。
这段距离并不太远,也就那么七八丈,可这种运行中的功夫要求却是很高的,下面各房间的灯都燃着,客人都没睡,要求脚下决不能有丝毫声响,否则势必有惊动,那结果是不言而喻的。
赵红愈凭着自己上乘的轻功功底,脚下到也能动如游蛇,很快便顺利地到了第三房间处,可他突然停住了,并顺势抱住了屋架的中柱以隐蔽。原来这刹那间他有了惊人的发现,发现前面第六房间处隐隐约约卧有一个人。
由于光线太暗,开始时赵红愈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是揉了揉双眼再看,依旧还是个人。那人直条条地横架在三根平枕木上,两眼很近很近地从天花板间隙中盯着楼下看,盯得是那么专心致志,那么聚精会神,以致他根本就没发现阁楼上又来了他赵红愈。这当然也怨赵红愈的功夫太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