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红愈被眼前的意外搞蒙了,但这只是一瞬,他脑海中很快便闪现出了朱子奇,那东西今天行为太诡异,那玩意儿没有吃晚饭,他是不是趁人吃饭之机……可那狗儿的要干什么呢,难道他也是为了找故事?为了确认自己的猜想,赵红愈认真辩认着那具挺尸般的东西,果然越看越像,那身高那体形,不活脱脱的就是个朱子奇吗。
赵红愈有些生气了,自己本来就觉得六号房间有问题,本来就想弄出个究竟来,咋就被这狗儿的抢了先呢?再想到六号房刚刚来了个神秘的不速之客,十有八九是为啥机密大事而来的,要不朱子奇这么辛苦、这么入神都为啥?他确认自己的想法不会有错的,没准儿下面这时正谈话哩,自己怎么能错过?
想着,他掏出了迷香吹管,心里说,对不起了朱子奇,我让你狗儿的先睡会儿,爷来为你代劳一阵子。可是,他刚欲实施时又觉不妥当,这么一吹要迷住多少人呀,如果连六号的人都被迷睡了,我赵红愈还能听到个啥?
赵红愈这人的脑袋,说它秒钟千转毫不为过,他向来是动作随着心念走,就像现在这会儿,他心到人也就到了,一切都快如闪电,一切他都做到了毫无声息,当朱子奇正全神贯注在楼下时,他悄悄把迷香喷入手掌,然后屏住呼吸,轻轻地向朱子奇的身边移动,每移动三五寸,一点又一点,终于靠近了朱子奇,靠得间距不足两尺时,突然,他的手掌犹如横空出世,忽一下捂住了朱子奇的口与鼻。
被捂住口鼻的朱子奇,最初似乎还蠕动了一下颈脖,随后便毫无感觉的睡着了。事后朱子奇追忆过,当时他只晓得一丝幽香扑鼻,然后便剩下一绺淡淡的悠悠地游逝之感,与平日睡觉差不多,没啥不一样。
摆平对方后,赵红愈学着朱子奇的样子,照葫芦画瓢的也直条条地爬伏在平枕木上,而且与朱子奇还并排着,因为这里的天花板接缝处有条较宽的空隙。他看清了,但是已经有些晚了,楼下有人正开六号房间的门,正送走一位身着夜行衣的人,那人闪身即逝,赵红愈只看到了一个背影。但情况很显然,被送的人就是那个刚到不久的不速之客。这事令他很惋惜很懊恼,也有一种失落感,心想都怨狗儿的朱子奇,多了这根搅瀵棒!
楼下的房门关了,剩余下来的三个人相继坐入沙发,一时都没有说话,情绪也有些无精打采,像是刚刚受过训斥,又像刚刚听到了不好的消息。这三人衣着都很讲究,人也都年轻。其中一位留有小分头的人居中而坐,从气派上看,其人明显是头目。他们,是干什么的呢?
正当赵红愈猜疑时,下面那位小分头终于开口了:“别都他妈的垂头丧气的!理一下吧,我们错在哪里了……”
赵红愈突然于震惊中抖动了一下:天哪,这声音、这腔调,不在九龙山下出现过吗!
对,绝对没错,那天晚上就是这个声音,就是这种腔调,对那群全副武装黑衣人下的命令。那则命令他赵红愈至今记忆犹新,全文是“右侧运动,全体撒开,以我枪声为号,横扫那些狗日的,一个不留!”
那声音太特别了,它尖嗓子,声音直杠直杠的,收刹处却没有尾音;听起来是那么尖利,那么刺耳,那么……没错没错,绝对没有错,就是这个凶神恶煞的家伙,残杀断送了押运队的六十多条性命!
赵红愈顿生一种莫名的义愤,可他又不便动作,他知道自己要的是情报,要的是弄清楚这伙人的来历,杀他们如同灭口。所以他只能耐着性子听人讲下去。
自小分头问话之后,好久才听一个光头的说:“错哪了,错在黑熊无能,追人都追进兰溪城了,要不,咋能惊动那个该死的豹头冯九?”
“别扯了,”一个矮胖子反驳光头道,“就算黑熊无能,他已经死了。那汪世武呢?负责清理战场的不是你吗,你咋就没发现跑了汪世武呢?”
“好了,好了,”小分头心烦道,“让你们找原因,叫你们掐架呀!现在的事,你们刚才也听那老东西说了,上面要我们秘密追杀豹头冯九和汪世武!这是死命令,完成不了,不许回江城。事情都这样了,你们还有心思搞内讧?如今的关键是,我们要齐心协力去找人,去完成任务,懂不?”
赵红愈再度震惊了,这些家伙胃口真不小啊,还敢杀豹哥!一种本能驱使,他想到了立刻撤下阁楼,立刻去北街73号找冯九。找冯九来一锅端了这些狗儿的。
下面的人还在唠叨着,听大意是找人毫无头绪,大有一筹莫展的意思。赵红愈没心思再听下去了,他决定马上走,但他也没忘去四号五号房间看了看人数。
当赵红愈一路小跑着赶到北街73号时,已是午夜时分。可他扑空了,一连三次叩门,没有反应。按冯九和他约定的方式,这时他只能写个条子从门下塞进去。可他此刻不想这么做,多好的机会呀,怎么能这样子放脱呢?
他决定等。
等的过程中,赵红愈想到的是尖嗓子那批人的厉害和残忍,想到的是冯九的安危。他知道明枪好躲暗箭难防的道理,豹哥再有本事,也还有个老虎打盹的时候吧。还有更重要的,那就是抓住了尖嗓子,就能抓住被劫捐款的幕后黑手。
一个多小时过去了,正当赵红愈心急火燎时,冯九终于回来了。一进门不等冯九相问,他立即简明扼要,单从他去再回首宾馆说起,低声汇报了尖嗓子的全部情况。
冯九听后欣喜莫名,赞赏的表扬赵红愈两句,便抓起电话直拨杨积庵,请求速从专案行动组抽调十个身手好的战士,一齐去再回首宾馆会合。等冯九放下电话后,赵红愈抓紧说:“只调十个太少了吧,尖嗓子他们也有十多个人呢。”
“他们只有十多个?”冯九问,“不对呀,你不是说九龙山时他们有二十多个人吗?”
“是啊,可宾馆里确实只有十二三个人。也许其他人都走了吧。”赵红愈想了下又说,“对了,他们都是江城人,那些人可能已经回江城去了。”
“江城?”冯九低声重复着,因为他这会儿忽然记起,江仕航也是江城人。但他此刻没有说什么,转而回答赵红愈道:“放心,我们这去是出其不备,关门打狗,有十个人足够了。”
赵红愈点头道:“也是,加上你我这两员大将,正好四个人对付一个房间,行!”
此时已到凌晨两点,夜深人静,满城悄然,倒是颇有些月黑风高的味道,赵红愈领着冯九很快到了再回首宾馆,等了不多久,抽调来的十名战士也都赶到了。
为不把动静搞的太大,冯九对人员稍作安排,便转向赵红愈说道:“夜深叫门不好,还是你去开门吧。”
赵红愈心领神会,说声稍等,转身便像一枚弹丸似的平地弹起,唰一声便飞上了一丈多高的二楼阳台。这动作之快,之利索,直让新到的战士们目瞪口呆,可发呆的战士口还未收拢时,赵红愈已从二楼转向一楼,大门开了。
每四人一组,鱼贯而入,很快便堵住了三楼应堵的三个房间,可当他们一齐破门而入才发现,三个房间全都空空如也。赵红愈傻了,他像小孩做了错事那样,惊怔得一言未发。找来宾馆经理,经理说一小时前这批人全都退房走了。
原来,赵红愈午夜退出阁楼之后不久,昏睡中的朱子奇便醒了,或许是迷香的作用,他醒来之后也知道自己身处险境,可他无法抗拒,无可忍耐地一连打了三个很响的喷嚏。由此惊走了小分头的一干人等,也闹得冯九与案犯们失之交臂。
事后,赵红愈私下里没有少骂朱子奇:人家放屁都能忍着,你狗儿的打喷嚏咋就憋不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