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平问:“你去厨房干啥?”
“找人问路呀,不然三排牢房咧,你晓得目标在哪里?”赵红愈话音刚落,人便嗖的一下没入昏暗的夜色之中了。牛平看着赵红愈那无声无息狸猫般的动作,不禁自叹不如地摇着头。
赵红愈赶到厨房旁边,隐在暗处观察了一阵子,当他确认没什么异常时,便轻轻靠近厨房大门,这门是双开的,轻推一下,闩着。他拔刀插入,一点一点地拨动门栓,门终于开了。入得房内,他看到两支被油烟薰黄的灯泡还燃着,只是这灯光并不比烛光大多少。他两眼扫视中,发现厨师们的卧室在里间。来到里间,两个肥猪样的厨师正比赛般的扯呼噜,声音一高一低的,倒是很像在闹二重唱。
赵红愈只手先摇床边的一胖子,一摇一晃,仰面朝天的那滩肥胖的肚皮,被摇得一甩一甩的,很像一堆热热的猪板油码在上面晃荡着,可他就是不肯醒。相反,里边一个小胖子倒是醒过来了。小胖子睁眼一见蒙面人,正欲惊呼时,赵红愈起手一个颈脖劈,他又乖乖地睡去了。
床边的胖子终于醒了,面对赵红愈递在胸前的尖刀,胖子倒是很平静:“好汉爷你有话就说,米面油盐都在这里。”赵红愈内心发笑,这狗儿的还真把小爷当强盗了。
“别瞎扯。我问你,汪世武关在哪间牢房里?”
胖子说:“汪世武没关这里呀。”
赵红愈一愣道:“你胡说八道,不老实我一刀捅了你!”
胖子一见尖刀已经抵住了他的肥肚皮时,不由双臂直摇,慌乱一团道:“真,真的呀好汉爷,汪世武真的不在这里,他被关在迷牛山那边监狱里都,都……”
“都啥?”
“都,都好几天了。”
赵红愈从对方表情上看,知道胖子说的是真话,可他自己倒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大伙集思广益中,好容易分析出个汪世武,他也好不容易才说动了豹头冯九,这抱莫大希望的一次行动又算白瞎了。不过他此刻心情虽沮丧,安全意识却在,他不忘断后的,用刀在胖子脸前晃了晃,说:“今晚的事今晚了,不准你对任何人提起我来过,不然,我随时进来宰了你!明白吗?”
“明白,明白,我今晚啥人也没见到过!”
正这时,忽然一声猫叫,赵红愈知道这是牛平发出的危险信号。他立刻向胖子做了一个躺下的手势,然后拔出飞镖吹管,闪身向大门旁边靠去。通过门缝他惊愕地发现,室外院内打开了两盏探照灯,那灯光白煞煞地在院内扫动着,相互交叉,灯光所到之处雪白一片,同时有枪栓拉动声,奇怪的是,敌人明明发现了异常,却并没有人的脚步声和呼叫声,但他仍然警觉地意识到,从眼前情况看,不是自己便是牛平暴露了。
果然,传来了一人低沉的命令声:“各就各位,不准擅自行动,不准乱动,援军马上就到!”
赵红愈立刻听出了,这是朱子奇的声音。他暗骂一声狗儿的,大脑却在飞快地想着对策,从探照灯侧重紧锁的方向看,他知道被敌人发现的是他赵红愈,而不是牛平,这结果让他莫名地轻吁了一口气。但他很明白,眼下定有无数支枪口对着这厨房大门,只要他一开门,一探头,一定会被乱枪打成马蜂窝。
可也不能这么干等、不能在这儿浪费时间呀,眼下敌人不敢妄动,明显是他们还没弄清情况,不知道进来了多少人;如果时间一拖,敌人援军一到,那情况定会截然不同。
赵红愈思考中,他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下屋顶,又扫了一眼后窗——完了,这狗儿的监狱房子就是不一样,屋顶铺有厚木板,窗户全是铁的,弄得这厨房都成了箱子一口,整得人既不能一飞冲天,又不能短期内破坏铁窗,一时间毫无求生之路。
再看外面,来时的路同样在探照灯的监视下,牛平或正龟缩在某一角落处,不能动弹。赵红愈搔着头,怎么办,难道就这么干等着,等着人来“破门打狗”?难道自己今晚真就在这阴沟里翻了船?
突然响枪了,而且听去枪法极准,从接二连三人体中弹时的哀叫和倒地声中,开枪人完全是弹无虚发,枪枪命中。乖乖,这是不是牛子的手艺呀?赵红愈慌忙从门缝中望去,子弹果然是从牛平那个方向发出的。很显然,牛平在吸引敌人,牛平在冒险为他解围。他感动得顿时热血沸腾,同时他也知道机不可失,他轻轻地打开大门,瞅准机会,人如脱兔,箭一般冲出了厨房,旋身藏于暗处。经观察,当他确认敌人的注意力仍在牛平方向时,他便抓紧一个“平地腾飞”,噌地一声上了房顶,并紧接翻到了屋脊的另一侧。
这时,赵红愈已是短枪在手,并连续击发,劈头盖脸地压向敌人。其实他这会儿只是一通乱打,目的是能帮上牛平就行。一梭子弹打完,正换弹夹时,他突然想起地,喊叫牛平干掉探照灯。好一个牛平,他赵红愈的声音刚落,那两盏探照灯便相继全瞎了。
大好机会,机灵的牛平自然不肯放过,他飞快上房赶到赵红愈身边问:“没事吧?”
赵红愈说:“没事,快撤!”
“就这么撤呀?”
“废话,不撤你等人管饭呀!”
当赵红愈和牛平撤下房顶,刚刚翻过围墙时,朱子奇带人竟堵住了他们的去路。这下糟了,此处地形很不利,一边是监狱围墙,一边是居民区房基的高石坎子,后面则是临江悬壁,他俩被困在这宽不过两丈的狭窄的道子之中了。
借监狱那边射来的灯光,隐约可见,朱子奇的人大约只有七八个,显然还不是援军,或正因如此,朱子奇的人倒是不慌不忙地一字排开,伏卧在一堆乱石后面,意欲等待着他俩的拼杀。赵红愈嘟哝道:“看来,朱子奇个狗儿的在等援军呀。”
牛平没有吱声,他举枪静静地等着对方冒头——砰,一个刚冒出半颗脑袋家伙被他“吹”了,紧接又是一个。这下,朱子奇大概只剩下五六个人了,可血的代价让敌人更狡猾,除了一支支枪管暴露在外,人却全都像一条条毒蛇那样,爬伏在乱石堆子后面,死也不肯再露头。
时间关系到生命,急中生智,赵红愈对牛平道:“牛子你盯紧了,我上围墙,来个海陆空——不不,来个陆空并举,砸那些狗儿的!”
牛平说:“好,你小心。”
赵红愈嗖的一声上了围墙,可是很糟糕,高度警惕中的敌人已有察觉,朱子奇那边射来的子弹,压得一枪未发的赵红愈无路可选,只能跳下围墙,进入了监狱那一边。
这阵子慌乱,倒是给牛平创造了条件,又两个忘形的家伙死在了他枪下。几乎就在牛平枪杀敌人的同时,赵红愈再度上了围墙,这次他居高临下,一梭子连发,子弹像炮竹开花般砸进了乱石堆。看时全报销了——不,跑了一个,隐约可见,逃跑人的身影很像朱子奇。
“狗儿的你跑!”赵红愈发恨中连扣板机,可是太恼人,太他妈的了,枪膛里居然没有子弹了。慌乱中他扔下手枪,迅速拔出飞镖吹管,可就这短短的眨眼工夫,朱子奇又奔出很远。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唰唰两镖扎过去,朱子奇应声痛叫中扑然倒地,可从朱子奇的痛叫声中,赵红愈知道,飞镖并没有命中对方要害,但他不能再追了,因为前面不远处枪声大作,显然是冯九带队与敌援军展开了阻击战。
赵红愈气恼中想到了自己的过失,刚才那阵射击,的确不该连发,不然省出些子弹,朱子奇定然跑不脱。犯下这错误,都是他不善使枪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