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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血浓于水补
    “关我屁事!”迈克尔双眼红肿,显然还没有完全走出悲伤。

    伯尼却对此不予理会,继续说道:“子爵还要把卡娇娇嫁给他。”

    迈克尔故意冷笑道:“很好啊,伯爵公子配豪门千金,门当户对!”

    这种无所谓的态度激怒了伯尼,只听他义愤填膺的骂道:“一个不知道哪来杂种,他的名字里连‘彭佩尔’这个姓氏都不带,有什么资格继承彭佩尔家的财产!”

    迈克尔冷哼一声,对伯尼毫不留情的反讽道:“他没有资格,你们就有资格了?你们除了名字里带个‘彭佩尔’的姓氏之外,又对彭佩尔家族有什么贡献?

    人家好歹是子爵的亲外甥,而你们算什么东西?你不过是一群不劳而获寄生虫!受人家的恩惠,还图谋人家的家产,你们啊,就是一群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迈克尔的话骂得伯尼咬牙切齿,不过出于对迈克尔人品的了解,他很快压制住自己心中的怒气,对迈克尔许诺道:“如果你肯帮我们除掉这个杂种,我们会给你一个意想不到的好处。”

    迈克尔闻言乐了一下:“有什么好处,说来听听。”

    ······

    滨海郡的收割工作已经结束了,现在所有的麦子都被集中到晒麦场之上,迪蒙·阿卡德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多的麦粒,放眼望去,到处都是黄灿灿的,宛若一片金色的沙漠。

    在这些铺天盖地的“沙海”之上,成千上万的奴隶们正挥洒着汗水,将地上的麦子摊平,或者把晒好的麦子装入麻袋。

    奴隶贸易在米兰德联邦东部地区本不是什么新奇之事,不过看到彭佩尔家拥有如此数量庞大的奴隶后,迪蒙还是忍不住向管家鲁本问了一句:“怎么彭佩尔家也购买奴隶?”

    对于拥有教养的文明人来说,蓄奴并不是一件光彩的事,然而在滨海郡“奴隶经济”的大环境下,彭佩尔家不得不与其他奴隶主同流合污。

    面对迪蒙的提问,鲁本只好躬下身,向其解释道:“没有办法,表少爷,咱们彭佩尔家土地广袤,每年都有大量的土地租不出去,如果不购买奴隶,我们便无法支付米兰德女王巨额的土地税。”

    迪蒙问:“哦,既然那些土地赔钱,为何不把它们卖掉?”

    鲁本答道:“不能卖,一旦贱卖了土地,剩下的土地就更难租出去了,空置的土地越多,我们就需要更多的奴隶,这样反而会刺激奴隶贸易的扩大,到时只会适得其反。”

    迪蒙望着奴隶们长叹道:“可是这种买卖奴隶的行为终究是不人道的。”

    鲁本的脸上也浮现出一丝同情之色:“就算我们家不买,别的大地主也会买,比起那帮残忍的‘奴隶主’,我们彭佩尔家已经给他们整个滨海郡最优厚的待遇了。”

    鲁本的解释显然没有让前面的蓝都诺子爵满意,他闻了闻手心里的一把麦子,然后将其撒到地上,对迪蒙道:“从古至今,剥削都是无法消灭掉的,无论是奴隶制也好,封建制也好,剥削只不过是从一种形式转化成了另外一种形式。

    你觉得我们购买奴隶不人道,但是如果你去约克郡看一看,那里的工人们每天需要连续高强度的工作十六个小时,最后却只能给一家老小,换来勉强填饱肚子的煮豆子和黑面包。

    他们倒是拥有了自由,可惜生活水平还不如我庄园里的奴隶过的好,唯一的区别就是从别人逼着他们干活,变成了自己逼着自己干活罢了!”

    蓝都诺子爵的话道出了社会的本质,迪蒙听了喃喃的说道:“人吃人么?”

    “不止是人吃人,有时羊也会吃人的,”子爵悲哀的感叹道,“我之前去了约克郡,参观了那里的‘圈地运动’。

    资本家们为了获取更高的利益回报,把农民驱赶出土地,然后在农田上大量饲养更为经济的绵羊,当然了,养那些绵羊不是给人吃的,只是为了获取它们身上一点可怜的皮毛。

    而没有土地的农民就会为了一点点食物,心甘情愿的进入那些资本家的工厂,最后沦为流水线上被压榨的‘奴隶’,说白了便是那些数之不尽‘绵羊’的饲料。”

    迪蒙领悟了子爵的潜台词:“亨利舅舅,你是说滨海郡的未来也会那样么?”

    子爵没有回答,向迪蒙问了一句:“迪蒙,你知道什么是彭佩尔家么?”

    “彭佩尔庄园里的人?”迪蒙有些不确定。

    子爵摇了摇头,遥指着面前的那些奴隶道:“凡是生存在这片土地上的人,都是彭佩尔家的人。”

    他担心迪蒙不能理解,继续教育道:“你知道我们彭佩尔家族,除了我们这支嫡系外,还有许多旁系家族成员,他们从来不事生产,每年却都要坐享其成。

    在我很小的时候,就非常讨厌他们,曾向我的父亲问过,为什么要供养这群不劳而获的家伙?我的父亲只是回答了我一句——血浓于水。

    此后,我一直在想,仅仅一句‘血浓于水’,就可以让我们无条件的照顾他们,那么,对于这些每天为我们工作的人们,我们是不是应该更加善待他们呢?

    怀着这样的疑问,我做彭佩尔家族的家主,来为所有生存在这片土地上的人谋福祉,然而,随着社会的发展,在利益纠葛面前,就连血浓于水的亲情都开始变得淡薄了。

    工业时代必然会来临,这是天下大势,谁也不能阻挡,只是到了那个时候,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恐怕只剩剥削与被剥削了,而能够决定被剥削者命运的,全凭剥削者的一颗良心了。

    所以,迪蒙,你要记住,无论未来变成什么样子,永远不要丢掉自己的良心!”

    迪蒙无声点了点头。

    ······

    当蓝都诺子爵在晒麦场培养迪蒙的时候,庄园里的一个仆人火急火燎的跑了过来,向子爵和管家鲁本气喘吁吁的禀告道:“老管家,老管家他摔倒了!”

    “怎么摔倒了?”子爵忙问。

    “老管家今天午饭多喝了两杯酒,然后走台阶时候脚一滑就摔倒了,医生要老爷和管家赶快回去。”

    蓝都诺子爵闻言知道出事了,立刻和管家鲁本带着迪蒙飞速的赶回了彭佩尔庄园。

    当他们回到庄园后,老鲁本已经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不能动了,家族医生也只能无奈的摇着头,子爵见状连忙走到老鲁本的床前,轻声呼唤着:“鲁本爷,我回来了。”

    老鲁本缓缓的睁开了眼,向蓝都诺子爵苦笑道:“二少爷,我从九岁来到彭佩尔家当一名见习仆人,然后二十岁当上彭佩尔庄园的管家,这一干就是五十年,伺候了彭佩尔家三代家主,老实说,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管家。”

    子爵忙打断老鲁本,伤心的说:“鲁本爷,您快别这么说。”

    “不,”老鲁本继续说道,“我自从进入大宅那天,就没有忠心过你们任何一位家主,而且我经常阳奉阴违,甚至没少和主人对着干。

    如果换了别家的主人,只怕早就让我卷铺盖卷了,然而,彭佩尔家的三代人,全都没有因为我的不忠而让我滚蛋。”

    子爵鼻子一酸,向老鲁本道:“那是因为我们知道您老所忠心的是整个彭佩尔家族。”

    老鲁本微微点头,向子爵作了最后一次的劝告:“所以我一直在担心咱们彭佩尔家族的未来,如今见到表少爷,我也放心了一半。不过还有一半,就是关于二少爷你啊,因为彭佩尔家的前五代人都是个农民,他们都是吃过苦、种过田,唯独你是含着金勺子出生了。

    虽然我知道你本性不坏,但是你生来就养成了大手大脚的习惯,从来不会节俭,你不知道咱们做农民的,都是把富日子当成穷日子过,因为谁也不敢保证,哪年会碰上荒年,如果你能从今以后告别奢靡,勤俭持家,那我也能含笑九泉了。”

    蓝都诺子爵听完泪如泉涌,应诺的点了点头,老鲁本见后安详的闭上了眼。

    ······

    老鲁本的葬礼是在三天后举行的,蓝都诺子爵亲自为他抬的棺,一切葬礼规格都是按照彭佩尔家嫡系的标准,棺材最后被安葬在彭佩尔家族的地下墓室里,这是连彭佩尔家旁系亲属都没能享受的优待。

    在送葬那天,彭佩尔庄园所有的人都参与了他的葬礼,连看门的狗也跟着送葬的队伍表示了悼念,这本应该是一个严肃而悲伤的日子,然而,在送葬的队伍里,却有蝇营狗苟的小人们在暗地里使着坏。

    “表妹,”迈克尔趁着众人不注意,悄悄的叫了一下穿着黑衣的卡洛琳,“一会儿下葬的时候你就留在教堂里吧,不要去墓地了,那里不太干净。”

    卡洛琳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参加葬礼,作为一个养尊处优的千金大小姐,光是提到“墓地”这两个字,都会让她怕得要死,更何况要她亲自步入那个阴森恐怖的家族墓室里去了。

    因此,她这一路之上,在心里对参加这次葬礼十分抵触,然而,按照殡葬的仪程,卡洛琳作为老鲁本生前最疼爱的“孙女”,要在下葬之时,亲手为老鲁本的棺材献上白菊编成的花环。

    这是必须由卡洛琳亲自完成的步骤,她对此也很无奈,只好拿着手中的花环向迈克尔道:“不行啊,一会我还得给鲁本爷爷献花呢。”

    迈克尔向卡洛琳道:“你把它交给我,一会我把它交给迪蒙,让他来帮你献。”

    葬礼上“偷懒”,传扬出去,是一件十分失礼的行为,卡洛琳也知道这点,奈何她对墓地实在是太过恐惧,犹豫再三后,还是把那个白菊花环交给了迈克尔,并嘱咐了一句:“一定要转交给他啊。”

    迈克尔满口答应下来,接过花环后,又对卡洛琳低声说了一句:“我们去下葬时,你就躲在忏悔室里,别让人看见,结束之后,我会来叫你。”

    卡洛琳点头会意,真的按照迈克尔所说的,在教堂牧师举行完追思仪式后,趁着众人不注意偷偷藏进了教堂的告解室。

    很快,教堂之中人去屋空,卡洛琳在告解室中坐着无聊,渐渐打起了瞌睡,就在她迷迷糊糊之际,突然听到有人进了教堂。

    卡洛琳被惊醒了过来,透过告解室的窗缝,她看清了进入教堂的人:四个彭佩尔家的旁系青年,若论辈分,卡洛琳还得管他们叫声“堂兄”。

    只听这四个“堂兄”中有一人抱怨道:“死了一个老头,关咱们屁事,还得让咱们一起来跟着送葬。”

    另一个人从兜里拿出一盒烟,分给其他三人道:“这是子爵的命令,所有彭佩尔家的子孙都得来,别管那些了,先抽支烟。”

    听到他们的对话,卡洛琳明白他们是来“偷懒”的,气得在心里暗骂,彭佩尔家怎么还会有这种不肖子孙,完全忘记了自己也和他们一样。

    那偷懒的四个“堂兄”仿佛没有发现告解室里的卡洛琳,自顾自的说着话:“哎,今天你们看见那个阿卡德少爷了么?”

    “看见了,不是子爵的外甥么,怎么地?”

    “知道他是来干啥的么?”

    “听说是来迎娶卡娇娇的!”

    卡洛琳听得又羞又气,羞的是自己的婚事这么快传遍了彭佩尔家族,气的是他们竟然敢称呼自己的外号,正当她想冲出告诫室,教训一下这四个“不肖子孙”时,突然听到一人说:“屁!他是来求子爵帮他争回伯爵之位的。”

    “你胡扯啥啊?人家本来就是阿卡德伯爵的嫡子,还用子爵去帮争了?”

    “骗你是儿子,那阿卡德伯爵临死前把爵位传给了另一位私生子,根本没有他的份!”

    这个消息好似一个晴天霹雳,当场劈碎了卡洛琳做“伯爵夫人”的美梦,让停了下来,继续偷听这四个“堂兄”的谈话。

    一人摇着头叹息道:“真的假的?那真太可惜了,一个伯爵之位就这么没了?”

    另一人不屑道:“有啥可惜的,他家这个伯爵又不是什么正经八百的伯爵。”

    其余三人闻言齐声问道:“哦?什么意思?”

    那人狡猾一笑:“你们想知道那个阿卡德伯爵到底什么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