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京每次睡醒的时候,都不太相信自己生活在叽叽喳喳的燕国之都。
繁华之大繁华,权势之大权势,能闻到一股捂在臭酱缸里散发出来的口水,酸臭,这就是张京对奉京的评价。
这里有全国最大最多的阶梯,唯一美好的只有干净的女人。
权势金钱是那种东西,当你没有得到的时候,你想要,当你得到更多就更想要,然后心态也跟着变化,要么看轻一切,要么看空一切。
真论起来,张京喜欢的只有两样东西,胜利和女人。
能始终舒适生活着得到这两样东西就必须不断获得权势钱财。
张京不想起床,身边躺着府里一个歌伎。
奉京的人太虚伪,那并非孩子级别的虚伪,而是眼红着看向权势,焦灼的虚伪。
这是座疏离的城市,每一天都很陌生,没有熟悉过。
怀里的歌伎还要牵扯出一段故事,这是南楚买来的,燕国虽然内忧外患,却也是大国,还有闲心痛打智种的南楚,准备直接吞并。
这个叫顾十二的歌伎是出了名的歌伎,战争中被卖到奉京来,张京偶然听她唱歌很喜欢就留下来了,也算解决了她。
当时还不是直接买来而是强买。
顾十二的一票歌迷朋友们有一个富人,就隐去姓名了,非要和张京抢,自然不可能明言争抢,而是采取了给张京送礼的手段,张京收了礼,直接威逼商家把人给自己送来,一刻不得延误。
顾十二本来是个正经人,直接被拐来沦为卖方,早就耻辱至极,但是无奈只能委曲求全。
顾十二根本不了解臼齿种的生理,懵懵懂懂的,但是南楚人很多都会说燕国话,交流也不费劲。
“大人,京楚钱庄真的被您收购了吗?”
顾十二胆怯地依偎在张京怀里,张京亲了她一口:“是这样的。”
“那原来是汲家人的钱庄吗?”顾十二眨着眼睛,水亮亮的眼睛乖巧地看着张京。
“.....嗯。”张京不太开心她问这些与她无关的问题。
汲家人的家产的确被瓜分许多,张京私下里切了最肥厚的一刀肉,将从汲家残产里变现出来的资金,拿去京畿地区最偏僻的一座休城,置办了那座贫瘠城池最大的酒家,名字就叫京师酒家。
当然不可能在奉京了。
奉京太大,人太多,因此奉京又显得太小,地方永远不够,张京也不会傻到立刻在京城和别人抢地盘抢资产。
起床后,张京先去武部处理一些事,武部尚书每天忙的焦头烂额,但是张京有兵事在身,索性都推给侍郎甘冬菱,屡次晚起迟到早退,都是甘冬菱给兜着。
要说办事,侍郎甘冬菱也是当仁不让,贼让张京放心,办事办的又敞亮又妥帖,要不是他武级实力不够,也没什么兵事光辉履历,这武部尚书让甘冬菱做更合适。
尚书修武,侍郎管事,这是武部历来的规矩。
“别跟我说他身体不适,现在就论这个缺席,为什么缺席,这个事就办的不对,别跟我说什么身体,那都没有用。现在就说为什么缺席,和病不病没关系。若总是这样,我很疑惑张京还能不能坚持尚书一职的事务工作,让我没办法相信他的保证。”
刚走进武部事务阁,张京就听见一个男人扯起嗓子的嘶吼声。一听就知道是说的自己,张京立刻皱眉,大踏步走了进去。
厅内,甘冬菱和一些武部职事正在应付着一个紫衣官员——其实大家都是紫衣级别的大吏,但这人腰上挂着督省院的金鱼鳍钩,督省院是直接监督武部的机构。
“呦,督省院的吕开蓝吕大人,我多亏了你给我往上报备,给我们武部增添俸禄奖金,我真要谢谢你了。”
张京进门就也喊起来,吕开蓝回头见是张京,有些许暗地里鼓起勇气的意思,停了一会儿回道:“足下知道就好!”
“我知道,我能不知道吗?历来我们武部的人办事,为天子经理天下武事,累死累活,做出多少华表文章。
你们督省院不过是看看折子,改改折子,往上跟天子搭话的媒介。
你们没那能力处理事务,也没那能力发明创造术法、普及万民之类,不过是些纠错的喉舌、监视的棒槌、管钱的库房。
现在连个病都不让人生,只怕三秋后的蚂蚱也跳不了这么高。”
甘冬菱目瞪口呆,张京完全不顾及官运了吗,完全不理会人情了吗,这么作死骂人是要和整个督省院为敌?
某种意义上,督省院是皇帝插手管辖武部的机构,这.....得罪不起啊!
吕开蓝和他身后的人俱是大呆大愣,完全以为自己在做梦,张京居然直接否定自己的工作身份。
随即他们脸上划过青绿蓝各色油彩一般,吕开蓝径自跑到张京面前,发扬了大燕一国全民尚武的特色,把手里用来记录武部事宜的册子大力卷成筒状,捏在手里像擀面杖一样,对着张京挥舞一下:“你说什么?!张大人你吃枪药了,你不想活了?”
就算再受宠,皇帝也不可能允许一个人怒骂整个部门!还是皇帝这边的帮手!
“张大人,我尊你一声,敢问你这是要跟天子拍板作对?”
吕开蓝和周围人对视一眼,立刻又说,张京却是上前一步,直接按住他手里的册子:“不巧了,我这人向来心直口快,我看不惯你就要骂你,我不光骂你,还要弹劾你!”
“你弹劾我?你....”吕开蓝义愤填膺,浑身都在颤抖,“无知草莽,草根里来的狂士,满嘴上不得台面的话,你以为我会惧你?”
“不妨跟你直说,我早就上奏,要天子考虑严管督省院,莫要叫外人指使拿捏了你们——”张京说的就是四王阁那些王爷。
历来权力斗争,一个部门超过十年就已经不干净了,很容易被一个势力控制,权力都是要与时俱进的。
“什么?”吕开蓝身边的男人都是大惊,“这.....”“足下为何?!”
本来吕氏是齐王魏奕派来整治一下张京的,没想到他所在的督省院居然面临被张京整个申请原地解散的危险。
“张京你这是趁火打劫!”
吕开蓝段位不高,此时也忍不住了。
张京冷笑:“怎么,金蚕寺的事闹成这样,你们准备如何,金蚕寺似乎也不打算管青松道祖了,青松道祖暂且不论,趁什么火我可不清楚,难道吕氏大族会和金蚕寺宗门有牵扯?”
虽然面对民间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一个贵族、一个宗门,但其实内部早就纠缠到一起了。民间人士听见估计帽子都吓掉了,都会直叹一句“不要脸!”
吕开蓝道:“圣上没有旨意,我就管的了你!”
“你管不着,我自己会去和圣上报备,有胆咱们就去金宫对质。”张京冷笑,把吕开蓝气的几乎坐地上,连连感叹:“市井无赖也登阁,朝廷没有王法了.....”
——
位于化州的土堡寨的全称是土堡民界大寨,以螺旋土楼和高高的望风哨塔为标志,村落云集,归化州官吏管辖。
每个村子家家户户都习性彪悍,自成一体,豪农家中更是配备多种爆炸力奇大的法器——从市集斥资买来的。
各村常年因为土地纷争和邻村有无法消融的巨大矛盾,在燕国最南端的土堡寨,历来有豪鬼寨的称呼,那里的居民,也叫自己土堡寨民,跟土匪那种寨子完全不同,是一种群落的概称。
张京通过吉利天光制作的逆天分身来到此处,化名李二胜,拿着自己伪造的假身份,成功过了关卡。这里根本没人认识奉京重臣张京。
广西民风历来剽悍,动不动就要杀要死的,未成年的小伙子互掐摔跤打架在每条小巷随处可见,搔首弄姿的女人穿戴也都是几年前那种落后审美。
李二胜这个名真的是很接地气了,还很符合张京一会儿装暴发户的气质。
张京带了许多钱财,吃了一顿饱饭,就有人踩着面店门槛眼巴巴地看着举手投足带着养尊处优贵气的张京。
张京没理那小孩,自己要走了,女侍者给他结账,长的算是一般,张京没怎么看几眼,起身走了,他却没想到那小男孩看见自己走出门,居然跑过来抱自己的腿,抬起脏兮兮的脸对自己喊:“我饿了!”
张京一脚把孩子踹走,那小孩自己爬起来,居然还来抓张京,张京无语了,这时面前大路上一个踩着剑练习的散人,一时失手,风驰电掣飞过去,直接被逆行的马车撞飞了。
张京目瞪口呆,看着尸体淌着血倒在自己脚边,下巴都要惊掉了。
——搞笑呢吧!
随便拿点钱给小孩打发走了,这时已经一堆人来把那尸体处理走,送医的送医,讲闲话的讲闲话。
张京准备去雇点车夫仆人装大款,去登门土堡寨,索要奇花。
心里想着自己昏迷重伤的妹妹张婉婉,张京去路边问那些蹲路边等工作招揽的男人,挑了一个看起来比较面善的,询问哪里有能雇车马的。
被他询问的男人倒是面相宽厚,笑的很淳朴:“我带你去,走吧。”
张京就跟着去了,倒也不怕别人骗他,自己有自保能力。
直接去了一个破破烂烂的小巷,掀起泛蓝的帘子,就在乌烟瘴气的屋子里看见一群待差遣的奴隶,外面还有马棚车架厅。
那面善男人就走了,张京看他要走还给他一点钱,算作报答。
以前听过别人帮办事不给钱,结果惹祸上身的,能给钱就给钱吧。
雇了比较豪华的车马,即刻就走,这时天色也黑了,张京就让车马仆人跟着自己去找客栈。
夜色渐渐深沉下来,张京交付款项完毕,那群雇市的伙计帮他打扫出了车轿、牵来马和换了衣着的奴隶,让他们给张京鞠躬磕头喊“大人”。
张京拿着自己随身带来的烟管坐进轿子里,掀开包着烟杆的麻布,露出里面金拓银的烟枪,点上烟草抽起来。
车马渐渐动了,车马市的老板突然在外面擅作主张掀开帘子,往里喊:“贵客让我们开张,我们送您点糕饼,拿着吧!”
准备热情地塞给张京,结果却在有些昏暗的轿子里一眼瞄到麻布袋露出的一角金银烟枪——这在奉京也不是什么豪奢款,不是纯京金桥,也不是红玉水母,就是个三四品常用的低调款。
那老板一眼看见,眼睛都要绿了,转头贪婪地看张京,却被吓了一跳。
黑暗里,叼着烟嘴的张京微微低着头,一双鹰眼危险地向上瞪来,不怒自威,不威自寒,凛然看来,把人看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老板吓得手一抖,糕点袋子都掉地上了,他连忙捡起来,用袖子擦了那油纸包好几下,这才胆怯地递给张京。
他给张京拉回帘子,还好心地四角掖好,对前面的奴隶喊:“走吧!”
又恭敬地对马车喊:“贵人老爷走好!”
张京在马车里总感觉不对劲,马车颠簸前行,说是要去客栈聚集的地方,结果抬到坟地来了,那群奴隶驾轻就熟放下轿子,都从袖子里抽出两把弯刀来。
草丛里趴着等待的一个男人跑了过来,正是那面善的介绍人,他用口型道:“猪熟了,该杀了,你们动手吧。”
那些奴隶就猛地把弯刀扎进轿子里,瞬间穿透了小小的轿子。
那男人说着就也抽出长剑来,嘿嘿笑道:“刚才老何跟我说这家伙用的烟枪都是金做的,这真他奶奶的有钱啊,哥几个开轿,拔毛了。”
“好嘞。”那些奴隶都面无表情抽回刀,结果愕然发现一点血都没有,连忙掀开轿帘,就见里面哪还有人。
只有那金拓银的烟枪静静躺在座椅上,于静夜里散发着光彩。
那面善男人走近一步,又疑又恐,却忍不住低身去摸那烟枪,结果猛然“啊啊啊!”大叫了起来。
一把匕首直接穿透了他的右手,血液四溅。
往上一看,就见那拿刀的张京不知何时出现在轿子顶端,他身后隐隐有沸腾的水一般的蒸汽人形。
第二十八位地仙,合山遁世——神出鬼没。
无形无体,无色无味,唯有蒸汽水波了然于世间,这「合山遁世」原本就是一个到处杀伐劫掠开黑店的穷匪,骗了人住店之后杀猪杀羊一样宰了,钱财宝物全部收走。
那些被他骗的人都是宗门道祖、地宗真人之类的大人物,他自己也是机缘巧合修炼成地仙。
被人扒出黑历史后,神仙们觉得他实在不配当地仙,但也无法剥夺仙格,就惩罚他任人差遣。
他的能力正是穿墙隐形之力,乃是这方面的鼻祖。
和潜行密宗不同,潜行密宗是速度方面快速移动,让人不易发觉,却无法穿墙,合山遁世直接隐形穿墙,除了速度不行之外,潜行密宗还要叫他一声师父。
但合山遁世是彻彻底底的邪仙,也没人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