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先是一愣,接着纷纷掩唇讥笑了起来。
王东枢脸色完全黑了下来,强忍着怒气,“小孩儿,你很有胆量!”
小秋铭先是被晏誉卿撺掇着出去当众念了她教了他的那副对联,现在念完,那个人看着他的样子看起来好凶啊!他有点害怕~
小秋铭不自觉往后退了一点。
“犬子莽撞,还望东枢见谅。”秋山先生出来圆场。
“秋小少爷不过是对了副对子,东枢兄的气量就这么小吗?”他们当中有人也帮着小秋铭说话。
王东枢也不管那些人怎么说,再次恶狠狠地瞪了小秋铭几眼。
“秋家小少爷果然才思敏捷,前两日听闻秋山先生新作了一篇赋,是从小少爷身上得来的灵感,小秋铭当真是个妙人!”他们中有人站出来直言夸赞小秋铭。
“我朝正需要这种不畏强权的后生,秋家小少爷将来长大一定会成为一位杰出人才!”
对比王东枢安于己身不思社稷江山,小秋铭刚才站出来暗骂他无耻简直是大快人心!
小秋铭突然得到大家伙儿的一致赞扬,他面对王东枢的时候就没有那么害怕了。
秋山先生面对此境时却面色一凝,好似在思索着什么,并且有些担忧。
王东枢虽然生气但是他又不能出言回骂一个小孩子,所以他只能强忍着。
晏誉卿在一旁观察着他的模样,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突然她感觉有一道目光落在她身上,她一抬眸正好与那人撞在一起。
白落
他正看着她。
晏誉卿呼吸停滞了片刻,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的时候,她有些不自在。明明她现在带着人皮面具,却有一种被他看穿了的感觉。
怎么可能,师父不会武功,他怎么可能看穿她。
不过她的确很希望他能认出她。
他的目光很温柔,像四月里的暖阳,要是没有人打扰的话,晏誉卿便要含笑着一直看下去。
王东枢此时不知道在发什么疯,直接开口数落众人,“你们口口声声要为了南楚怎样怎样,却只敢在这里空谈可笑可笑。”
“王东枢,今日请你来是看的起你,若是你再出言无礼,那我们只好请你离开!”此刻,大家都撕破脸来。
“哈哈,我王某人想来便来,想走便走。今日来也不是因为你等相邀,走嘛……当然也不用你们在此多言!”王东枢言语狂放,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晏誉卿此时就奇怪了,王东枢此人这个德行,那些人为什么还要请他来?
那些文人都怒了,原本说的诗会,竟然变成了他们舌战之地。
“今日你们为什么要请我来,无尘你们心底应该很清楚吧?”王东枢斜视众人,“今日你们敢在此处聚会就已经犯了权相的大忌,要是某些有心人将此事上报了上去,尔等恐怕性命不保!”
说到这儿时,他眸光一寒,向其中一看撇去。那人垂下头吞了吞口水。
“我们敢在此聚会,就敢承担后果。被发现我们还会怕他们不成!”有人意气道。
“愚蠢,可笑!是哪位老先生教的你们这样?果然大义,果然大义!”王东枢边叹气边嘲笑他们。
“先生传道受业解惑,王东枢你再狂放切不可对他们无礼!”众人激愤。
“昏庸的思想,我为什么不能批判?”王东枢冷笑,“你们说的大义凛然,但是如果你们还没能有一番作为就成了掌权者刀下的亡魂,历史会记住你们吗?到时候你们是什么?是一场笑话!而且你们的所作所为会牵连到更多无辜的人!你们了解全显璋的为人吗?你们犯了他的禁,他会不会因此牵连其他人?天下文人那么多,他会不会让更多的文人给你们陪葬?他会不是把屠刀架到你们的亲人,朋友,甚至同城的百姓身上?”
“你们没有考虑这些吧?因为科举**,自己郁郁不得志便想到这个愚蠢的办法来证明自己?”王东枢环视了众人一遍,大家此时都默默垂下了头。他往自己嘴里猛灌了口酒,长叹一口气,“自己好好想想值不值,有没有必要这么做吧!”
王东枢大大方方将他们原本的想法公之于众,让一切都摊在了明面上。
其实这些计划都只是这七子的打算,本来是想利用诗会来征求当地最有德望的秋山先生和行事不拘一格的临江才子王东枢的意见,利用此机会达成他们的共识的,现在因为王东枢的到来,将一切都给搅乱了。
有激愤者打算抛下一切,继续将他们的计划进行下去,但有一些人却逐渐考量的更多,他们开始犹豫起来。
他们原本有计划,不过已经被王东枢给动摇了。
这王东枢现在算是把人都得罪遍了。
他完全不顾众人,继续喝着酒,不过这壶里的酒已经没了,他在此处找了找,找到了一壶七子带来的酒,拿起来闻了闻,满脸嫌弃,“这酒真差!”
他朝白落看了眼,“白落兄,咱们去临江城里找些好酒来喝吧!”
他步下踉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喝多了,过去拉起白落便要走,对众人已是置之不理。
白落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套好自己的琴,转身便与王东枢并肩离开。
他们怎么就走了?!
望着逐渐远去的那抹白衣,晏誉卿心里有些焦急。
师父啊~你不能就这么走了!
晏誉卿很不甘心,她暗中搓着手踏着步子。
眼看那抹白影已经快要消失了。
她回身捂着肚子对秋山先生道,“先生,小人突然腹痛,想去那边方便方便。”
秋山先生看了她一眼,“快去快回。”
晏誉卿感激一笑,从这边退出去,绕到竹林里然后直往那抹白影追去。
***
王东枢步下有些轻浮,白落伸手扶住他,“东枢兄,你今日喝多了。”
“这点酒算什么。”王东枢原本白净的脸上已经染上了红晕。似他这般愿意沉沦迷醉的人,醉生梦死是好事。
“那些大胆妄言,也只有东枢兄才敢说。”白落轻笑他。
“妄言?对对对,这些妄言说出去可是要杀头的,还望白落兄为我保密。”王东枢微醺道。
“你这是秘密?”白落凝眉,“他们可都听到了。你今天算是彻底将他们全部得罪了。他们万一要是想报复你,将你所说的话上报官府,你可是会吃苦头的。”
“他们哪里敢啊?我可是知道他们秘密的人。”王东枢眯眼笑,一头长发不守规矩的垂在面前,挡住了他的视线,惹他很不高兴,他一把抓起来抛到身后去,然后接着道,“就算日后有人找我算账,这不是有白落兄吗?白落兄肯定是不会不管我的。”
白落见他此番模样,叹了口气,“今日你去搅了这一局,他们内部肯定会出现问题,暂时会安生一段时间了。”
“一群空读了一肚子书,却没半点谋略的书呆子!”即使人没有在面前,王东枢骂他们依然很起劲儿。
“今日若是他们联合秋山先生的计划达成了,恐怕真的就要给他们准备后事了。”这时白落感慨道。
“亏他们自以为聪明,连其中出了叛徒都不知道。要不是因为秋山先生,我才懒得管他们!”王东枢神情慵懒。
“东枢兄时时守着那个‘规矩’,不关己的是永远不爱搭理,可实际上心底还是存有那一份善恶是非的!”白落一副很懂他的样子。王东枢突然像是酒醒了一般回看了他一眼。
突然白落神色一变,朝后看了一眼,“有人跟着我们。”
有人跟着他们?他们有什么好跟的,王东枢完全不在意。
继而白落的神色平缓,眸色深沉,他已经知道到底是谁在跟着他们了。
“你自己回去吧,记得煮点醒酒汤来喝。”说完,他真好似谪仙一般,一晃眼就不见了人影。
晏誉卿终于追了上来,跑的气喘吁吁。
“那……那个……跟你在一起的那个人呢?”她喘着气问王东枢。
王东枢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跟踪他们的居然是她?
而此时白落居然在这个时候选择跑了,他已经大概能看出里面有什么故事了。
“走了。”他淡淡出口。
“走了?”晏誉卿不敢置信,“可是我刚刚明明还看到他在前面……”
王东枢转身想走,晏誉卿一把拉住他,“他去哪里了?我想要见他一面。”
“他去哪里我怎么知道。”被她一拽,他很不高兴。
“你跟他不是朋友吗?你肯定知道的。”晏誉卿赖着他。
王东枢此时是真的不知道白落突然是去了哪里,不过他可以肯定他是在躲着眼前这个人。而他说他不知道白落去了哪里她还赖着他。王东枢忍不住想戏耍她一番了。
“对!我知道,可是我知道为什么要告诉你?你是什么人?”王东枢眼神带着探究,逼问她。
“我……”晏誉卿现在的身份有点特殊,解释要解释半天,她现在又心急,便直接逼问他,“你就快给我说他在哪里就好了!”
“今日那小孩对的对子是你教他的吧!”突然,王东枢冷眼问她。
晏誉卿愣住,他怎么看出来是她教的?
“果然是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教唆一个小孩子骂我?”王东枢突然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拉上前了一点。仔细看了看她的面容,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是你啊!我说怎么感觉有点眼熟!走投无路居然跑到秋山府当起了家丁?秋山先生还真是个大善人,什么人都敢往府里收!”
她手腕被拽的生疼,她怒瞪着他,“你个心理极度扭曲的人渣,骂你怎么了?!还跟个小孩子计较,真没风度!”
又骂他?很好!
王东枢天生就是个喜怒无常,性格暴躁的人,他粗暴道,“你可以滚了!”
“我不滚,你先告诉我白落在哪里?”晏誉卿虽然激怒了他,但是她仍然厚着脸皮问他。
他低头看了眼她的脸,轻嗤道,“你认为你这个态度我会告诉你?”
“你!”晏誉卿觉得王东枢这个人真的很气人!晏誉卿刚才骂了他心里爽快点了,那她就服个软吧。
她先闭口,将原本不客气的话全部吞下去,冷静了些才道,“好,王公子,我骂了你跟你道个歉,请问白落在哪里?”
“省省吧,你的道歉我不接受。”他轻蔑的看了她一眼,便不想再理会她,转身便要走。
“不行!”晏誉卿拦着他,“白落既然跟你是朋友,那我跟着你一定能见到他!”
“你跟着我?秋山府的小家丁!”他对她的称呼,‘秋山府的小家丁’,“你跟着我不用跟着你家先生回府吗?”
晏誉卿犹豫了一下。
不过很久没有见到白落了,她现在有很多的话想问他,想跟他见上一面。这个想法在她心口乱窜。
“反正我就是要见白落一面!”晏誉卿肯定的望着他。
王东枢甩开她,拖着步子往前走。醉酒的他走路东倒西歪的,晏誉卿在凝着他。
“你的酒量这么差?刚才都不见你醉的这般厉害!”
王东枢再次嗤笑她,“没见识,这是‘往生醉’,饮时并不会醉,等这酒喝过了,醉意才会袭上头!”
“你不是废巷子里的打铁匠吗?怎么又会是跟他们相熟的文人?”趁着他醉,晏誉卿便把她的疑问全部都问了出来。
“谁给你说我是打铁匠?世界上能找到像我这般气度的打铁匠?”王东枢对自我的评价是相当的高,他总是一副自命不凡的样子。
“那你为什么还要去打铁?而且你的打铁技术还那么高超。”晏誉卿这不是有意要夸他。不过打铸的剑是真的很不错。
“我喜欢,我愿意怎么了?你要管我?”王东枢突然凑近她。他朝她说话,嘴里酒味儿太浓,晏誉卿忙掩住口鼻。
王东枢见她一脸嫌弃,冷哼一声,“讨厌这个味道就给我滚远点。我不喜欢跟陌生人走太近!”
“那你告诉我白落在哪里?”晏誉卿抓住机会便问。
王东枢定住看了她几眼,原本厌弃的神情又变为了和悦,“好啊!既然你这么想找到白落,那你跟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