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芜晰越走近越觉得这条路熟悉。
那两人匆匆去的地方竟然是独孤辙的寝居?
到了寝居门口,其中有一个人进去了,而另外一个站在门口张望,好像怕会被什么人跟着。
贾芜晰莫名紧张起来,她悄悄躲在一面墙的拐角处,等了好一会儿,她才敢将头伸出去,门口那人已经走了。
刚才进去的那个人是进去干嘛了?!
好奇心已经驱使着她一步一步靠近了门口,门掩着,她蹑手蹑脚走了进去。
里间,独孤觗向来不习惯有太多人伺候,他一个人正坐在案前。
窗外月色迷离,庭中的梅枝交错,投下一片阴影。
忽而一阵怪异的冷风袭来,案上的书卷边角被风轻轻带起。
而他面上的神色半点未改。
突然一声大呼,一道黑影从窗外跳了进来,来人手上的短剑在月色下泛着银光,直直朝独孤觗刺了去。
独孤觗岿然不动,只是在那人的剑刺到他面前了,他矫健的身姿微微一侧轻而易举的躲过。
独孤觗眼神轻蔑的朝那人一撇,来人是个男人,来行刺他竟然就这么露着面。
那男子一见他完全不费吹灰之力就躲过了他一击,顿时面上沮丧又不甘心。
他再次提剑朝他动手。独孤觗就坐在座位上接他的招,那男子恼怒去踢他的椅子,却奈何根本撼动不了他。那男子翻身而起由上而下攻击独孤觗,独孤觗以两指轻而易举拈住了那男子的剑尖,那男子大惊想要拔剑却发现根本拔不动。
独孤觗两指一动,短剑就从那男子手里脱落。
剑尖在他指尖旋转了一圈,借着力被独孤觗甩出去了好远。
那男子明显脱力,没了剑尖的支撑,他便直直的朝下面的独孤觗的身上落下去。
就在这时,独孤觗却突然双掌上翻而去,握住他头顶上方男子的手,与他十指相扣,来稳住他的身体。
头顶那男子就这样直挺挺的倒立在独孤觗头顶上,独孤觗抬头朝他看去,那男子表情狰狞,很难受。独孤觗不松手,他就只能保持着这个姿势,或者直接摔到地上。
那男子眼神与他交汇,死死的瞪着独孤觗。
半晌过后独孤觗终于离开椅子他双臂使力带动头顶的男子身体转了一圈才将他放到地上,他虽力道很大却控制得地很好,那男子落在地上很稳。
“今日又是闹的那一出?”他不管他,再次自顾自走到案前坐下。
“原来你已经认出我了?”那男子嘿嘿一笑,他看起来很瘦,面容却十分俊美。
独孤觗只看了他一眼,又将脸别开。
才两日,她已经生龙活虎了,她笑的没心没肺的样子在他看来心里气极了。
没错,这“男子”是晏誉卿易容的,她的这项技能还没有丢下。
“我就知道,就算我易容了你还是能认出我!”他这边只有一张椅子,晏誉卿大摇大摆一屁股坐在了他的案几上。
“做什么要装扮成这样?”独孤觗眉头紧皱。
她易容的这男子非常逼真,要不是他对她太过熟悉,以至于跟她稍有接触就能察觉不对,他也不能发觉。
“那晚过后,你又有两天没来我那里了,而且常常悄悄出府。”她垂着头,一副委屈的哭腔,她伸出小手来扯他的衣袖。
独孤觗看到她那副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手移到她的下颌边缘,晏誉卿一把抓住他的手,“别撕,我们来玩点不一样的好不好?”
她眸子里闪过一丝狡黠,独孤觗从她眼神中嗅到了阴谋。
“觗,我想你了……”她凑近他的耳边,被紧紧包裹住的平坦的胸部紧紧贴着他的上身。
她温热的呼吸游走在他的脖颈间,她的唇就要朝他的唇印去,独孤觗却突然扒开了她。
他脸上蕴藏着薄怒,面色阴沉。
虽知道她是女人,但就这样跟她热吻亲热他还是做不到!
任何一个直男都做不到抱着一个“男人”那啥吧!
突然大开的窗户边上有一道人影闪过,那人不会武功,虽条件反射的极快躲过,他还是看到了那人是谁。
他突然就知道晏誉卿想干什么了。
他眸中闪过一丝危险。
脸色也十分难看,他贴在她耳边道,“你故意将贾芜晰引来的?”
晏誉卿也与他更加贴近些,颈项与他交缠,“我有一个计划,让她永远都不会再喜欢你……全天下除了我也不会再有姑娘会喜欢你……”
独孤觗面色阴沉着难看,不过他却没有推开她,任由她不断贴近他。
外面贾芜晰强行抑制住自己快要跳出来的心跳。
刚才她竟然看到……看到独孤觗抱着一个男人,他们……他们……
她掐住了自己的手才没让她叫出来,她疯狂跳动的心平复下来一些,才敢再次将目光投向房间里面。
那个男人正撩拔着独孤觗,里面是多么香艳的一幕……
贾芜晰捂住嘴,一股反胃的冲动涌了上来。
这次是她亲眼所见,里面那个男人的样貌、举止、神态妥妥的是独孤觗无疑。
难怪他这么多年不好女色,原来…原来他喜欢的竟然是男人!而且他还是个×虐狂!
这一刻晏誉卿说的话她全都信了,突然一阵恐慌将她弥漫,她六神无主已经慌了,她实在没有想看里面两个男人继续×的**,她步下踉踉跄跄朝独孤觗寝居外走去。
觉察到外面没有人了,独孤觗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原本坐在他怀中的晏誉卿没有防备,就这么一屁股滑落坐在了地上。
晏誉卿“哎哟”呼痛,不过看到独孤觗难看的脸色,她又只好闭了嘴,这次他真的生气了,而且是她的错。
“我……那个,是坏了你越陵王的名声,要是贾芜晰将消息传了出去,恐怕没有姑娘再敢嫁给你了,而且会被世人以异样的眼光看待…”不过,以后她就不会有情敌出现了。
独孤觗没有说话,就这么看着她。
晏誉卿被他看的心里发虚,她只好一点点将她这几天做的事全部都交代出来。
“这几天你每天都会悄悄出府,沉香都会给我透露消息,等你出府了我就假扮成你,然后光明正大的从府里出去,我知道那日我引导贾芜晰误会,她虽说不信,但私下她一定会派人查探,结果果然,我假扮成的你被人跟踪,贾芜晰发现“你”悄悄养着男人…”晏誉卿说着不敢看他,她真的知道错了,别打她…
贾芜晰看到的那个和男人举止亲密的“独孤觗”其实是晏誉卿假扮的,那个在景楼打“晏誉卿”的“独孤觗”也是她假扮的,而假扮晏誉卿的是雨儿。
反正晏誉卿就这样一步一步让贾芜晰信了独孤觗喜欢男人,暴力,有×虐倾向!让她彻底怕了。
今天晚上也是她悄悄先和沉香说好了的,让他找了个人将她带进了独孤觗这里,晏誉卿故意到贾芜晰面前晃悠了一圈,引得她怀疑,跟着她到了独孤觗这里,再在她面前跟真正的独孤觗上演了一场男男激情。
晏誉卿正有几分不知所措坐在地上也不起来,突然一只大手把她从地上提了起来。
“那天晚上的媚香是贾芜晰准备好了自己用的,你却给她换了,拿来用?”他紧紧拽着她的胳膊,给她拽的生疼。
“那晚你这么热情,就是想把自己折腾的一身伤,好在贾芜晰面前演一出被我虐待的戏?”
他语气听来有几分自嘲,他脸上满是失望与痛恨的神色,就这么看着这张她易容了的了。
晏誉卿心下一沉,原本她以为是在玩笑,不甚在意,现在已经笑不出来了。
她心里想到的这一计从来没有告诉过独孤觗,一切都是她在做,她做这些是可以让贾芜晰自己打消对独孤觗的念头,但这也的的确确让独孤觗一个男人的自尊受到了伤害。
她做这件事从来没有考虑到后果,现在她除了内疚,其他话一句都说不出来。
她再次垂下了头不敢看他,“独孤觗我错了,你打我一顿吧!”
他打她一顿吧,这样能让他心里舒服一点也好。
晏誉卿紧闭着眼睛,等待他对她的惩罚,她却突然被人重重扯入怀抱。
晏誉卿贴着独孤觗的胸膛,她正满脸疑惑,却听到头顶上方男人没好气的道,“早知道你的身体潜力这么大,以前我就不该怜惜你!”
晏誉卿浑身一怔,抬起眸子去看他,恍惚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不是在生我的气吗?”她木讷的问他。
独孤觗冷哼了一声,气,他当然气,但是他气什么?她这么做只是因为在乎他,不想他被别的女人惦记!比起那些虚无的名声,他更在乎他在她心中的份量。
她为了他可以辛苦筹划这么多,让他们彼此只有对方。
“以后我这辈子就真的只有你这一个女人了,我要什么你都得给我!”他突然凑近她的耳边,在她耳边霸道的宣言。
晏誉卿愣了愣,脸上再次浮现了灿烂的笑容。
*
第二日一早,晏誉卿就听雨儿来说贾芜晰已经收拾好东西,带着丫鬟婆子们回了大司徒府,她最后连知会独孤觗一声都没有。晏誉卿想她这辈子恐怕都不会再愿意踏足越陵王府半步了吧!
“你跟府里的人都混得很熟吗?”独孤觗轻瞥了她一眼。
贾芜晰一走,整个府里的人都是眉开眼笑,好像堵在心头的一口气突然间就全部都消散了畅快地不得了!
贾芜晰在府里成天地折腾他们,大家都怨声载道,晏誉卿终于将她弄走了大家能不喜欢吗?
“沉香是伺候我的仆人,他什么时候也被你收买了?”独孤觗神态好像对此很不满意。
晏誉卿设计贾芜晰那事沉香是知情的,却也帮着晏誉卿瞒着他,沉香还处处都帮着她。
向章对此打趣道,“王府里大家都只当晏姑娘是女主人,王爷和晏姑娘恩爱,王府里的下人们都高兴地不得了!”
晏誉卿忍住笑,沉香当然会帮她,是她想的办法让沉香拿了贾芜晰那么多金元宝又没让她干成坏事儿的。
晏誉卿正沉浸在与独孤觗幸福的甜蜜里没几天,突然有一日向章匆匆忙忙来禀报独孤觗。
“主子,皇上好像不太好了。”他面色从未有过的凝重。
晏誉卿看着独孤觗同样凝结起来的眉头,她有预感,没安逸过几日又有烦恼了。
*
北齐皇宫内
独孤觗穿了一身朝服入皇帝寝殿面见皇帝,他是奉旨入的宫。
独孤觗进去,皇后、贾贵妃和独孤辙都在里面。皇后和贾贵妃以帕拭泪,眼中还有泪花,独孤辙则跪着守在皇帝床边。
见到独孤觗进来,他们好像是早就得了吩咐,只等他一来,他们便一齐退了出去。
缠绵病榻的皇帝一声接一声地咳嗽着。
独孤觗一步步走近他。
皇帝好似一日老过一日,他脸上皱纹横生,头发已经全白了,他的身体也因为病重而瘦弱地不行,他躺在床上,就像一个收缩了的小老头。
皇帝极力的睁开眼睛,看着朝他走过来的独孤觗。
“皇儿……”皇帝伸出手在叫他,好像想让独孤觗握住他的手。
“父皇……”独孤觗只朝他拱手道。
皇帝好像失望了,他无力的垂下了手臂。
独孤觗看到他那个样子终究心有不忍,他坐在了他父皇的床榻边上,关心着他的身体,“父皇现在好些了吗?”
“觗儿,你是不是一直都在怪朕,怪朕从小就将你丢给了你皇叔,不让你像其他皇子一样留在宫里,要让你受比其他皇子更多的苦……”皇帝喘着气问他。
他们父子感情的冷漠已经坚持好多年了。
独孤觗沉默不言。
皇帝又道,“其实并不像他们以为的那样,因为你母妃跟胜战王关系匪浅,朕怀疑你不是朕的亲儿子,但又不敢得罪胜战王,所以只好给你皇子的身份咳咳~”
独孤觗听他说完,呼吸逐渐变得有些浑浊。
这件事宫里应当有一些人知道,比如贾贵妃,比如独孤辙,所以那日独孤辙才故意在他面前提起他的母妃想看他是什么反应。
“觗儿你是朕的皇子,朕最英武最有才干的皇子!”皇帝将目光全然放在他的身上,用从未有过的慈爱目光看着独孤觗。“朕只是知道江山稳固的重要性,才让你跟着胜战王学会保卫家国,成为威震四海的王。”
皇帝每说一句话都很艰苦,他还是坚持说给独孤觗来听。
“北齐需要你,北齐未来的皇帝需要你!你在外杀敌,爱的是国,忠的是君,忠君与爱国两者都是你最好的荣光!”皇帝说着,眼中像是要泣出泪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