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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 23 章
    通道两旁防盗门紧闭,沈季泽蹑手蹑脚地贴到门上去听。卢茸紧张地牵着他衣角,张张嘴想说什么,沈季泽竖起一根手指在嘴边“嘘。”

    连续听了几个房间,屋内都很安静,像是什么人都没,但他决计不敢打开门去瞧。

    万一呢万一又有刚才那种鬼趴在地上呢万一不止一个,满满一屋子,就像在上课似呢打趴一个还有很多,迟早要露出鬼脸来吓唬人。

    他不再听那些房间,一直走到通道尽头,面前出现一左一右两条相似通道。

    “我刚才已经走过这边了。”沈季泽要往右边转,卢茸扯了扯他衣袖“别往这边走了。”

    “那你是又调头回来了吗”

    卢茸摇头“不是,是走着走着回来。”

    走着走着还能回来沈季泽心下疑惑,便牵着他往右边走“看看去,先搞清楚是怎么回事。”

    “那个那个”卢茸被牵着走了一段后,终于老实交代“前面还有其他路,我一直向右走,可能转了个圈就绕回去了。”

    说完后他有些羞惭,但沈季泽没有嘲笑他,就跟没听见似,在墙根捡了一根铁棍,拿着挥舞两下后说“走吧,咱们别一直绕圈就行了。”

    当面前又出现两条通道时,沈季泽选择了往左走。

    这条通道有些潮湿,水泥地面粗糙缝隙里都是水渍,墙面布满暗绿色青苔,让卢茸皮肤都生出一种黏腻湿滑感。

    一阵不知哪儿吹来风,带着夏季没有寒意扑来,两人齐齐打了个哆嗦。

    滴答,滴答。

    通道尽头传来隐约滴水声,反而让周围更显寂静。

    卢茸紧贴着沈季泽,两人将手握得紧紧。沈季泽舔了舔有些发干唇,问道“茸茸,你以前进来过这栋楼吗”

    “进来过。”卢茸转动着眼珠四处看。

    “那和现在是一样吗”

    卢茸摇头否认“不一样,只有开始那儿是一样,一条直直通道,但是没有这么多路。”

    沈季泽声音有些发紧“别怕啊,这就是个梦,和你之前看到楼房不一样很正常。”

    “我不怕。”卢茸将额头抵在他胳膊上拱了拱“哥哥在这儿我就不怕。”

    前面一段没有路灯,灰蒙蒙地模糊不清,似乎那黑暗中隐藏着什么东西,在暗自蛰伏着狺狺而动。

    沈季泽心中发虚,便停下脚步说“那前面没什么好看,咱们回头去另外路吧。”

    “嗯。”卢茸乖巧点头。

    “我不是怕,你看那里黑漆漆,出去光团肯定没在,去了也是白跑。”

    沈季泽说完便目光沉沉地盯着卢茸,似乎在看他相不相信,卢茸只得加重语气“嗯”

    两人又牵着手回头,可还没走出几步,前面就是一声重响,地上灰土腾起浓浓烟尘。沈季泽拉着卢茸赶紧后退,等到那烟尘散去后,发现一道铁门横贯在通道中央,将路封得严严实实。

    沈季泽愣怔了片刻后才问“你看清楚这门是哪儿来吗”

    “没看清,好像就是顶上落下来。”卢茸道。

    两人凑到铁门处,观察了会儿后用手去推。可铁门纹丝不动,如同焊死在墙壁里,门上一片光滑,也没有把手之类东西。

    “哥哥,我有些怕了。”寂静中,卢茸转到沈季泽前方,搂住了他腰。

    沈季泽强作镇定“不怕,这不是梦吗梦里发生什么都可能,莫名其妙多一扇门也不奇怪。”

    “可之前咱们说了这不是梦”

    “那是我胡说,就是梦。”沈季泽急促地打断他。

    两人搂着没有说话,各自心跳都激烈而清晰,伴随着远处滴滴答答水声。

    沈季泽若是一个人在这儿,早就吓得不成样了,可他低头看着卢茸柔软发顶,心里陡然生出了勇气。

    他不能就停在这儿,茸茸还在,茸茸只能依靠他,他必须要想法让俩人都平安离开。

    “茸茸,这样不行,咱们必须找到光团出去。”他说。

    “那还是要往前走吗”卢茸从他怀中抬头,去看黑洞洞通道深处。

    沈季泽说“你就在这儿等我,我先去看看。”

    “我要和你一起去。”卢茸抓住他胳膊。

    沈季泽低头看握在自己胳膊上手指,那手指纤细白皙,像是稍一使力就会被折断,便道“你就在这儿等,我一个人去。”

    “不行,我不要。”卢茸立即松开他胳膊,又环抱住他腰,像只八爪鱼似挂在身上。

    沈季泽说“我是男人,你是小孩,小孩就要呆在原地等我。”

    “可我也是男人。”卢茸用湿漉漉眼睛看着他。

    沈季泽道“我马上读六年级,你二年级才刚结束。”

    这下正中死穴,卢茸张了张嘴,竟然无法辩驳。

    十一岁和八岁之间虽然只相差三岁,却有着一条无法逾越鸿沟,那就是高年级和低年级。

    在高年级学生心中,低年级和幼儿园孩童并没有什么区别。而在低年级学生眼中,高年级那是只可仰望高山之巅。

    沈季泽身上挂着个卢茸,艰难地往旁边挪,站到一根凸起墙柱后面。

    “听话,你就在这儿等,我探了路就回来。”他严肃地说。

    “可是我现在不想听话。”卢茸仰头哀求道。

    他比沈季泽矮了一个头,婴儿肥脸上一团稚气。发丝在灯光下带着棕色,又软又细,像是新生儿胎发。

    沈季泽耐心解释道“哥哥万一要跑呢你跟不上,跳出来个妖怪还要保护你,那哥哥战斗力不是减弱了咱俩不是都要完蛋”

    卢茸心道自己能变成小鹿,跑得飞快,还能打,但这些话怎么也不敢说出口。

    “你就在这儿等我,我会来接你。”沈季泽又道。

    卢茸身体倏地一僵,呼吸都急促了几分。沈季泽沉默地去掰腰上手,用了几次力都没掰开。

    “松开。”他低声呵斥。

    卢茸嘴角固执地往下撇着,眼眶通红,一脸要哭不哭,却怎么也不放手。沈季泽见他这副模样,一下就心软了,却硬着心肠不打算改变主意。

    “你就在这儿看着我,要是有什么不对劲,你再来帮忙好不好”他无奈地低声劝“我怕你遇到危险,这儿好歹有道铁门,后面要有什么也过不来。哥哥也不走远了,每探一段路就回来带你一段,行不行”

    片刻后,卢茸才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慢慢松开手。

    “我很快就回来,别怕。”沈季泽将他环住腰手取下,拖起铁棍走了两步,又站住回头,“退回去,退在柱子后藏着。”

    卢茸往后退了一步,身体隐入墙柱后,头仍旧探在外面。沈季泽知道他不听,只得放弃了,径直往通道深处走去。

    走到没有走廊灯照亮地方,他缓下脚步,两手紧握铁棍,警惕地注意着前方和两边防盗门动静。

    地面有一层湿沙,运动鞋底落在上面,发出轻微沙沙声。

    他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下,看见卢茸已经从柱子后出来了,就站在走廊里,面朝这方向,看上去小小一团。

    沈季泽又有了勇气,他深深呼吸了一口,转头大踏步往前,去找那离开这个鬼地方光团。

    少年人身形消瘦又修长,落在卢茸眼里却是高大威猛,他一直看着沈季泽背影,在他消失在黑暗深处后也不转眼,直到眼睛都开始发酸发胀,这才收回视线。

    他还是不放心,总觉得那前面会有什么可怕东西,会伤害哥哥。犹豫着往前走了几步,站住,停顿片刻后又往前走几步,再站住。

    几次后他便不再停步,小碎步往前悄悄跟了上去。

    沈季泽走出一段后,终于习惯了黑暗环境,借助不知道哪里透来光亮,也能辨清通道里物品轮廓,避开那些靠墙沙堆和水泥板。

    他掌心全是汗,铁棍都有些握不住,得不断换手,将汗蹭在衣服上。

    要是平常话,他可能会缩在原地不动,怎么也不敢独自一人去找光团。

    可只要想到卢茸便顿生豪情,觉得无论如何也要将人给带出去。

    唰一声,灯光突亮。

    沈季泽被光线刺激得半眯起眼睛,那瞬间手里铁棍都险些扔了出去,赶紧握住。

    可等他刚适应了光亮,灯光又熄灭。一明一暗,让他视野就陷入彻底黑暗。

    沈季泽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竖起耳朵倾听周围动静,好在这令人窒息黑暗也只维持了几秒,灯又唰地亮了。

    等了一阵,确定灯光不再熄灭后,他看向光源来处。是头顶一盏通道灯,旁边线路发出轻微嚓嚓电流声,应该是接触不好,所以才时明时暗。

    这段通道和之前来路一样,墙壁上布满湿润青苔,地上是掺着水细沙,只是离那哒哒滴水声更近了些。

    沈季泽借助光亮飞快地往前走,看到大约二三十米地方,通道就到了尽头,心里暗暗激动。

    等把这段路探完,他就转头去接卢茸,小孩儿等在那里一定很着急,说不准都要哭了。

    结果无声无息地,灯光又瞬间消失,他努力睁大双眼,也只能看见浓如墨汁黑暗。

    沈季泽没有冒失往前走,站在原地等着灯亮。他听着自己呼吸,还有咫尺之距滴水声。

    这里有水,那么是不是就有水管如果顺着水管走,会不会就能找到光团

    胡思乱想中,灯光又亮了起来,他眯眼适应了下,这才提步往前。

    结果刚迈出一步就顿住了脚,整个人像是被钉在了原地,再不能移动分毫。

    一个穿着红衣女人倒挂在通道顶上,惨白脸就在前面不过半米地方,没有瞳仁眼睛和他对视着。

    女人长发垂在空中,鲜血淌过鼻翼两侧,再顺着发丝滴落在地上。

    滴答,滴答。

    在他脚边积聚起粘稠猩红一滩。

    这是沈季泽这辈子见过最骇人一幕,他忘记了喊叫,也忘记了逃跑和呼吸,心脏仿佛停止了跳动,脑中一片空白,灵魂都飞出了躯壳。

    那女人慢慢扭动身体往上,以一个诡异姿势,如同只壁虎般吸附在通道顶。再对着沈季泽缓缓探出上半身,那张淌着鲜血脸越凑越近。

    沈季泽终于反应过来,拔腿想逃,可身体却像被无形手禁锢住,丝毫都动弹不得。手指也僵硬地不听使唤,铁棍咣当掉在地上,咕噜噜滚到了墙边。

    女人伸出了枯瘦手,一股冰冷探上沈季泽脖子,掐住,慢慢握紧。

    沈季泽动不了,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听到颈子传来骨头轻微咯吱声。

    也许再过一秒,或者一秒不到,他颈子就会被这女人掐断。

    说不清那一刻他心里在想什么,也许被吓得已经没有了任何想法。

    可就在这瞬间,他身侧急速掠过一道黑影,随着声撞击重响,被掐住颈子一松,身体禁锢随之消失。

    肺部重新灌入氧气,太阳穴汩汩跳动,沈季泽踉跄着往后倒退了几步,捂着颈部剧烈咳嗽。

    灯光突然大亮,照得四周一片光明,他边咳边抬头看。

    前方正在打斗,一只灵巧熟悉身影高高跃起,前蹄蜷缩在胸前,后蹄舒张,微垂着头,一对闪着银光小角,对着通道顶挂着女人戳去。

    是那只自己见过两次小白鹿。

    那女人明显很畏惧小白鹿,双手一松,从房顶轻飘飘落地,避开了这一下。

    小鹿落地后,后蹄在地上一阵刨动,奔跑助力,又对着女人撞了过去。

    那女人形影变幻迅速飘移,小鹿撞了个空,可它在交错瞬间扬蹄,腿上红色图纹亮起光,左蹄啪一声击中女人后背。

    “啊”

    女人发出声不似人类惨嚎,被击中部位露出一个拳头大洞,边缘像是被灼伤般泛起焦黑,还冒着烟。

    沈季泽靠到墙站着,脸色苍白地看着这一幕。

    小鹿一个刹车,稳住往前冲势头,湿沙地面都被拖出四道长痕。

    它摆尾调身面对那女人,四蹄微微分开,头低垂,滚圆眼睛压成横刀形,眼珠子凶狠地往上瞪着。

    红衫女人显然又怒又怕,鼻侧血不断往下滴,浑浊白色眼珠子都要瞪出眼眶,看上去更加可怖。

    见她这幅模样,沈季泽避开视线,捡起开始掉落铁棍,双手握紧。

    只眨眼功夫,红衣女人突然从原地消失,沈季泽赶紧背贴上墙壁,警惕地四处查看。

    唰

    明亮灯光被一片黑色遮盖,那是长长头发,万千发丝像是钢丝般刺向小鹿。

    “小心。”沈季泽失口大喊。

    小鹿刚摆了个低头抵角姿势,全身就被头发给缠住,裹得严严实实,变成了个小圆球。

    沈季泽心里一惊,握着铁棍就要冲上去。还没来得及提步,就见那些紧绕黑丝开始冒烟,中间有部分腾起火焰,空中顿时弥漫着头发烧焦味道。

    一声撕心裂肺惨嚎后,那名红衣女人出现在通道顶。

    她像只蜘蛛般飞快地爬行,再兜头对着小鹿扑去,空中亮出闪着青黑光芒长指甲。

    小鹿毫不畏惧,同时跃到空中,出蹄。

    啪啪连声响后,那女人从天花板掉到了地上,打着滚惨嚎,胸口多了几个几乎对穿洞。

    她爬起来后疯狂扑向小鹿,像是想和它同归于尽。

    可她就像碰上了一只硫酸鹿,沾哪儿哪儿就着。全身到处都在冒青烟,发出皮肉烧灼滋滋声。

    十根手指甲很快就秃了,头发也长长短短像个疯婆子。满身都是被小鹿野蛮冲撞和四蹄击打弄出黑洞,一件红衫也成了碎绺子。

    沈季泽放下心,握着铁棍继续观战。

    女人突然转头往他这边冲,那张脸依然狰狞可怖,但他却不再那么害怕。就在她嘶吼着靠近时,扬起手中铁棍,重重一棒砸在她胸口。

    沈季泽这是用上了所有力气,铁棒反弹力都震得他手腕一麻。虽然这一棒并未对女人造成什么伤害,但她也往后倒退了几步。

    女人又准备冲上来,结果突然像是触电般发抖,张大嘴痛苦地摆着头哀嚎,沈季泽都能看到那嘴里两排森白牙。

    小鹿正站在她身后,用银角抵住她腿弯,那处一个灼烧黑洞正在迅速变大,加深。

    女人挣扎着往上飘飞,又重重摔倒在地上,她彻底怕了,不敢再呆在这儿,一瘸一拐往地沈季泽方向逃。

    眼看她到了近处,沈季泽来不及多想,又挥出了重重一棍,小鹿正好在后面接上,再次抵上了双角。

    滋滋

    女人能逃走,在沈季泽惊愕注视中,她像是一块融化巧克力,扭曲着慢慢化成了一滩黑水。

    沈季泽和小鹿都盯着那摊黑水喘气,呼哧呼哧就像拉动了两架小风箱,累是其次,更重要是太激动。

    周围场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发生了改变,那种阴森冰冷感觉已经消失,附着在水泥墙面上黏腻青苔也没了,墙面和地板都恢复了干爽。

    沈季泽看向小鹿,正想说点什么,就见它踢踢踏踏地小碎步跑过来,直起身体,用前蹄抱住了自己腿,吐出粉红小舌头,继续喘着气。

    “小白,你还好吧”他低头问道。

    卢茸听到这声小白,迅速仰头,发现哥哥变得好高,这才醒悟到他现在还是只鹿。

    他身体一僵,慢慢收回了前蹄,背在身后,往后退了半步,左顾右盼,假装无事发生。

    “小白,谢谢你了,我现在要回去接弟弟,你要和我”

    沈季泽一句话没说完,就见小鹿眼睛瞪得滚圆,举起只前蹄捂住自己张开嘴。接着又转头看了看他,没有任何预兆地,突然顺着通道往后跑去。

    “小白。”他急忙往前追赶了几步。

    小鹿却头也不回地跑出通道,白色身影消失在拐弯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