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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倒霉
    钟绍荣最近走霉运, 他甚至怀疑自己遇上煞星了。

    这几年钟绍荣可谓春风如意,走科举进士及第,以聚福楼挂靠温家从而投诚太子, 他以一己之力把钟家从落魄败户拉到如今成了京城新贵,最近和宁远伯府婚事将近, 待事成他的仕途也将更进一步。

    却在此时被一盆冷水浇头,让他浑身胆颤。

    钟绍荣仔细想了想, 霉运当头的开端是在聚福楼遇到温巧那天。温巧的话像是一盆冷泼醒了他原本有些混沌的脑袋,思想开始变得清明,他意识到自己可能做错事了。但当时的情况容不得他多想, 他只能先安抚住温巧再另想办法。

    他是在满脑子思虑中见到裴宴的, 对方仅用一个态度和寥寥无几几句话就让他认识到,人与人之间的鸿沟从出生就决定了, 像他这样的出身奋起一生可能都跟不上别人出生就有的优越。这让他更加坚定了他的婚事一定要如期顺利举行, 不管是谁都别想破坏。

    温巧肚子里竟然有了他的孩子钟绍荣默念几句,讽刺哼笑。如果这事发生在几年前,他可能会像无数的父亲一样期待这个孩子的出生,因为那时温巧是他心爱的师妹, 他曾无数次的期待把这个姑娘娶回家。

    可惜承事的是现在的他, 错断的这些年, 提到温家, 他想到的永远是温家二老爷那个他称之为先生的男人下睨眼神告诉他,你算个什么东西手里有几个银子就想碰我嫡女那是钟绍荣第一次意识到他尊敬的先生并非不食人间烟火的文人, 刨开内里都是崇权思想和铜臭味。而要想活得更好, 这两者缺一不可,前者更重。

    权力金钱总有一日他要掌握这些,这是他兴冲冲去温家提亲, 却直接被赶出温家,一路被族中兄弟耻笑受后母冷脸后默默下定的决心。他用了几年的时间,给自己谋划了一个靠山,奋力攻读终究有了看似光明的未来。

    当他再去温家拜访,不出所料的成了座上宾。以现在他的身份和地位,在太子跟前说话,恐怕比温家二房几十口子加起来都要来的有用。和温巧旧情复燃不是他长情,而是他虚荣,他就如曾经的她一样,无限制的许出承诺,看她为他如痴如醉,自己也乐在其中,得到了满足。

    不过要是让他在娶这个女人绝对不可能,因为他永远忘不掉那些年的屈辱。恐怕温峤也察觉到了,否则不会傻到把孩子留下来,以为这样就能逼他就范太天真。

    温巧的孩子绝对不能留,他的长子怎么能是奸生子一个能在婚前就把自己托付给男人的女人,怎么可能成为他的妻子而且他也承受不了何宁远伯府解除婚约的后果。

    自始至终,钟绍荣心里非常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追求的是什么,所以他很快就拿定了主意。就在要着手行动的间歇,钟绍荣收到了一封密信。

    那天晚上,他走进书房,就看到书桌上放着一个信封。钟绍荣皱眉,连忙叫来管事和伺候的丫鬟婆子,他的书房是钟家戒备最森严的地方,没有他的命令谁人都不能随意进出,而这封信就这样无缘无故的出现在了他的书桌上。

    无人知晓信是怎么来的。钟绍荣摒退左右,展开信封,信上的内容让他不寒而栗,竟然列举出了近几年他和温巧幽会的时间和场所,甚至还知道温巧有了孩子。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事,对方一直在陈述事实,一直都信的结尾都没有提出任何要求。

    没有所求是最可怕的。钟绍荣气的把书桌上的东西挥到地上,他一直以为这是无人知晓的秘密,却不知何时已经被人翻了个底朝天。而现在对方正拿这个无声的恐吓他,是谁到底是谁要是这个被发现,这些年的经营功亏一篑,他这个人也就废了。

    他该怎么办去找太子不行。如果太子知道他做了这般糊涂事,可能会帮他处理温巧之事,但他要想再得到重任几乎不可能,他现在在太子身边的功用并非独一无二,他退下了自有千千万万个他上位,所以他只会是被放弃的那一方。太子有多谨慎小心,没有人比他这个经常伺候身边的更清楚,一切都是为了能保住太子位。

    钟绍荣稳住心神,不,当务之急还是要找出躲在幕后的这人是谁。钟绍荣在心里过虑了很多人

    温巧钟绍荣和温巧自幼相识,所知甚多。在记忆中温巧是个软糯的姑娘,又极听温二老爷的话,对方或许是爱他的,但她更爱自己和父母。如果行此事的是温巧,钟绍荣不得不考虑她背后肯定有高人指点。不过这件事如果闹大,他们双方都得不到好处,可以这么说如果事情败露,往后余生他可以娶到妻子,温巧却再也嫁不到好人家。温巧拿这个威胁他和那日在聚福楼用言语威胁有什么区别

    难不成是宁远伯府。宁远伯府只是一个没落的伯爷府,曾经诺大的家业现在只剩下了一个空壳,伯爷府萧条名下庄子铺子荒废,根本无人打理。而且宁远伯和其夫人对嫡出五女非常重视,如果他们知道自己做了这些事,不说到御前告状,也早已带着人闯到他钟家门前来了,怎么可能这么平静还提前送封密信打击打击他。

    难道是哪个同僚他走到今日成了东宫太子跟前的红人,是踩着许多人走上去的,这其中必然得罪了不少人,要说这些人恨他调查他也不是不可能,但这封信的最后未关任何威胁,难不成是在给他提醒

    钟绍荣想了很久,列举出了多种可能,还是没理出一个所以然、背后人隐藏的太深了,这其中的枝节也太多,他根本无从下手。

    钟绍荣现在倒是希望这件事是温巧自导自演,这样起码证明这件事还无人知晓。除此之外,其他所有的设想都直击他最恐惧的心底,因为那就说明除了他们当事人,还有其他人很了解这件事。

    致命弱点把握在别人的手中,是为官之大忌讳。而且现在可以肯定的还有暗处的一方能力不低,能够神不知鬼不觉躲过钟府下人把信送进他的书房,这已经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事了。

    那晚,钟绍荣在书房里整整枯坐了一夜,最后一无所获。为了不打草惊蛇,他只能安抚自己耐心等待,既然对方费尽心思关注他又专门警告他,那肯定有所图,总会露出狐狸尾巴的。

    不过事关重大哪能真正心平气静,就算是在办理公务的时候都不能全神贯注,太子不悦,指名好几次,钟绍荣只能磕头谢罪。那天钟绍荣做了一个决定,他一定要尽快让温巧事情彻底解决,不给暗处的人任何机会。没有人像背负着一个催命符过日子,不能再拖下去了,钟绍荣告诉自己。

    钟绍荣当机立断,立刻用老方法送了信给温巧,却没有得到回信。钟绍荣烦躁不已。他不可抑制的想,难道这一切真是温巧搞出来的为了逼他乖乖就范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当晚他又收到了密信,对方方府窥探了他的生活,把他的决定打算猜的分毫不差,警告他要是轻举妄动,立刻就把事情公之于众。

    钟绍荣恼怒无比,却又无可奈何。他感觉自己像是被困在笼中的鹰,想展翅飞翔空间不够,像冲破牢笼力道不够,就是想活着都得祈祷着暗中黑手不会下死手。

    第三晚,钟绍荣同样受到密信。钟绍荣越来越搞不清楚背后人到底要做什么,但是他知道他就忍不了了。钟绍荣没有放弃找温巧,对方也终于回复了,约他五天后在聚福楼见面,这正合他意,聚福楼是他的地盘,到时候他想怎么办都行。

    然后就在收到密信的第四天,钟绍荣接到了宁远伯府送来的信。他嘴角含笑的展开信,看到上面的内容却久久无语,费尽全力都不能让嘴角上扬,时万两银子,宁远伯家也真敢想。说句不好听的,现在把整个宁远伯府打包卖出去也不过几十万两,他未来的妻子不是金子做成的吧。

    要不是碍于宁远伯的管家就在跟前,钟绍荣手里的茶杯早就飞出去了。不过最后他还是压制住自己,笑着把宁远伯府来人送出了钟家的大门。

    钟绍荣坐在正厅,旁边是他的亲生父亲、继母以及继出兄弟,他们都一脸凉薄,却压抑不住讽刺,看来是接到消息后急忙赶过来的。

    “十万两银子,宁远伯府这是狮子大开口,她家姑娘怎么长大的就这么金贵这宁远伯府到底败落了,绍荣,可不是母亲挑拨离间,这样的女人不能娶,娶回来之后肯定拿我们的家产补给娘家,我听说她那个弟弟是个不学无术的二世祖,这样的人能服役时难道还要负她一世不成”钟夫人面带担忧。

    “赶紧退亲,有那些银子还不如给你弟置办个宅子,过几年他也要娶亲了。这件事是肖家不占理,再加十万两的聘礼亏肖令宽好意思开口,就是世家大族嫁女也不过几千两的嫁妆,这已经是顶好的了,他这是把我钟家当冤大头呢。他闺女是金做的还是银做的我绝对不会同意。”钟老爷表明态度。

    他们脸上都带着怒气,仿佛是在为他打抱不平,细听之下却会发现不过是舍不得银子,而舍不得银子的最终缘由是这些银子本该是属于他们幼子的,钟绍荣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笑。

    没听见钟绍荣表态,钟老爷坐不住了,张口就是指责“你个败家玩意儿,不会真想拿银子给肖家吧那可是十万两,你有银子没处使就按我说的给你弟置办宅子,给外姓算怎么回事。他肖家姑娘是沉鱼落雁和闭月羞花到底占哪一样,就这么吸引你,让你拿着你娘留下的银子随意乱花。”

    刚刚努力维持住的平和似乎都是假象,在这一刻被钟老爷撕破了面具。钟绍荣本没想和眼前这三人掰扯,他们在他眼中不过就是几个吃闲饭的,有人来的时候拉出来充充门面,平常就只当他们不存在,偏偏他提到他母亲。

    钟绍荣脸色立刻就变了,他直直看向钟老爷,“不许提我娘,你没有资格。”

    “你这个孽子,你这是和父亲说话的态度吗我是你爹要是让外人知道你在家里是这样对待亲生父亲的,看睡不唾弃你。”钟老爷被激怒了,大声呵斥。旁边的钟夫人赶紧上前劝慰,不过几句话让钟老爷更是恼怒。

    “说完了吗说完了都给我闭嘴。”钟绍荣揉了揉太阳穴,沉声说道“想让人知道,你直接给御史台上折告发我就行了,要是你想让钟家重回五年前。”

    钟老爷立刻就哑火了。他们现在可比五年前过得滋润多了,他现在出去哪个不赞他有一个前途无量的儿子,因着这个得了不少便利和尊敬。钟夫人也默默让旁边让了让,她怎么忘了,继子早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任她宰割的小可怜了,现在整个钟家都要仰仗他生活。

    看着他们都不说话了,钟绍荣觉得可笑。曾几何时,他是这个家里最不受待见的,连上桌的资格都没有。每逢早食晚食,他就默默的站在一边,看着他们一家其乐融融,吃香喝辣。那样的生活他整整忍耐了好多年,那时候他觉得生父和后母是这个世上最可怕的人,等后来跳出这个怪圈,才发现曾经自己的想法是多么的可笑。

    恶人只会欺负弱者,欺负那些懒得跟他们一般见识的人,就像他的母亲,一辈子操劳,钟府大半的家业都是她自己一手置办的,可她得到的结果是什么公婆不喜,丈夫不喜,被侍女抢了丈夫,除了出银子在这个家里形同无形。

    从那时候钟绍荣就明白了一个道理人善被人欺。就像现在他们就算有这样或那样的意见,他只要一句话就能让他们闭嘴,就算不喜也得生受着。现在整个钟家都要仰他鼻息生活,他打个呵欠钟家就会晃一晃,他跺跺脚钟家就会满族震荡,害了他,钟家也就完了。

    最后,钟老爷和钟夫人带着儿子灰溜溜的离开了。

    十万两白银对钟绍荣来说不是小数目,世人都知聚福楼挣钱但银子来何处去何方却不是他完全说了算的,除了他恐怕也无人明确知晓。给肖府送上十万两作为钟绍荣单管那不情愿,但是这门亲事继不继续,不是他说了算的,钟绍荣赶紧换了衣裳去东宫。

    从东宫出来,钟尚荣一脸颓败。想到刚刚的情形,他把这笔账记在了肖家头上,什么时候作妖不好,偏偏挑在这紧要关头,连累他被太子责骂,被当面指责办事不力,这话不是谁都能听得来的。但十万两银子到底拿到手了,不过,既然你肖家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钟绍荣叫来管家默默叮嘱了几句。第二日他领人抬着十几个装满银子的箱笼到了宁远伯府,看着前来围观的长安百姓,邵荣心中讽刺的笑笑,今日之后恐怕无人不知宁远伯府视财如命,薄情寡义,为给儿子攒家底竟然卖女儿。

    钟绍荣早就猜到他这样大张旗鼓的过来,肖令宽定会恼怒,人都是这样,可以做腌臜事却不想让人多说,事实也是如此,说了几句话他就被肖家赶出来了。钟绍荣没什么怨言,出了肖府,围观的人群尚未离开,围着他打听。

    钟绍荣尽力帮肖家说了好话,有些时候树立一个形象,并不是只有恶言恶语才招人嫌弃或者尊敬,只要他表现的足够宅心仁厚,就能衬托出对方的不仁不义。

    事实也正如钟绍荣所想,一时间他成了长安城上上下下最受同情的人。

    钟绍荣还不能完全放松下来,暗处那些人的目的尚未明了,送来的几封信上已经将他的底细挖了个底朝天,万一什么时候蹦的出来了,就会让他的计划功亏一篑,现在银子也送了,态度也摆出来了,要是事情再不成,太子那边可没法交代。

    钟绍荣现在只盼着五日之期赶快到,快点见到温巧赶紧把事情解决了,只有这样他才没有后顾之忧。就在这时候,门房来禀报说秦王府送了请帖过来。

    钟绍荣皱眉,他和秦王府没有什么交集,要是硬要说他只知道未来小舅子和秦王府幼子交好,但是除了那日在聚福楼见过裴宴一面之外,就没再见过了。

    打开信,只潦草的写着几行字,约他三日后到聚福楼一见,钟绍荣本没当回事儿,秦王府再显赫秦王再偏向,裴宴也不过是一个庶子。但是看到信封上那个特有的标记之后,钟绍荣眯起眼睛。

    竟然是他

    裴宴用自己的名义给钟绍荣发了请帖,日期是三天后,地点就定在聚福楼。

    肖伯爷和肖章都不同意他这样做,认为这样就是把他自己置于了危险之下,钟绍荣能走到如今就说明他是有几分手腕的,不然东宫也不能这么重视他。虽然秦王府不忌讳钟家但后面还有东宫和温家,裴宴一个人胡闹也就罢了,要是牵扯到秦王府,那可就是和东宫太子叫板,到时候性质就变了。

    他们的想法裴宴岂能不知,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事情发展到了今日,肖家绝对不能露面,否则不排除钟绍荣拼死拉五姑娘下水的结果,这种事情姑娘到底比男子吃亏。要是真成了那样,他们谋划至今就完全没有了意义。

    至于安沂,本就是被他拉到局中来的,裴宴不会让他去冒险。

    所以只有他最合适

    至于牵扯到父王和秦王府,不排除有这个可能,不过只要能控制住钟绍荣,这都不是问题。这个过程不可能简单,虽然在为人处事和人生选择上钟绍荣不能算是一个聪明人,但能爬到今天这个地位,想想钟绍荣背后做的那些事,也是一个狠人了。

    而且,关于钟绍荣为何如此执着一定要娶到肖五姑娘,裴宴一直到现在都没想清楚。诚然,宁远伯府有爵位在身,但到底已经没落,对比之下,长安城新贵可有前途多了。依像钟绍荣这样充满野心之人最好是娶新贵女,这个设定更符合他的形象。

    因为想了解这个事情的真相,裴宴再次登门宁远伯府拜访宁远伯。

    “既然定在了三天后,为何这么早送请帖给他,不怕打草惊蛇”肖令宽皱眉问道,这三天的时间可能出现无数种变数,这么早就把暗处的自己摆上台面,他们原本的优势瞬间没有了,还可能产生危险,他以为裴宴此举不妥。

    “我就是想告诉他我不怕他,而且关于他的动向我了如指掌。”裴宴笑道,“有的时候困兽,比放任他肆无忌惮的乱闯更让人绝望。”

    钟绍荣和温巧约在了三天后,他也约在三天后,地点都在聚福楼。只要确保这三天钟绍荣无法对温巧下手就行了。绝对不能让钟绍荣把他和肖家联系起来,那样功亏一篑的概率就会大大加大。为了让钟绍荣放松下紧绷的神经,他还主动挑明了身份,裴宴纨绔子弟的形象科泰深入人心了,相信钟绍荣接到邀请函的瞬间是松了一口气的。

    肖令宽看向裴宴,还是那个唇红齿白的小少爷,刚刚说出的话差点让他觉得自己面对的是经验丰富、做事老道的官场老油条了。

    察觉到宁远伯眼中的疑问,裴宴赶紧无害的笑笑,“我这次过来是有事情要请教伯父。”

    “说吧,只要我知道定知无不言。”肖令宽表示道。

    裴宴把自己的疑问说了,“裴绍荣功利心极重,却选择了宁远伯府晚辈并没有冒犯的意思。”

    看到肖令宽脸色晦暗,裴宴赶紧解释。虽然说宁远伯府没落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实,但是当着当事人的面说出来,他还是觉得不好意思,尤其肖伯父明显在意这个问题。

    “行了,伯父要是在意这个,可就是没良心了。”肖令宽赶紧摆摆手,接着沉吟了片刻。“这门亲事当初还是我主动提起的。你也知道我在朝廷只挂了闲职,每日就是遛遛鸟养养花,钟绍荣进士及第后,我身边不少老友提起过他,道是钟绍荣为青年才俊,为良婿。我本没当回事,后来却连着见了几面,印象着实不错,就择一老友请他说说此事,事儿就成了。”

    裴宴皱眉,“那我问伯父,五姑娘出嫁在嫁妆方面可与府上其他姑娘有所不同”

    “不同肯定是不同的,”肖令宽笑,“你也知道你伯母生养一儿一女,五儿又是阿章的嫡亲姐姐,肯定是要让她风光出嫁的。按照伯府分例她就要比其他姐妹丰硕,再加上前些日子阿章不是还从你那捧回来添妆礼,这算是大件了,能够压箱底的。”

    单是这两件就已经让五儿和其他几个拉开差距了,不过想也知道自家夫人还要再添,肖令宽倒是不反对,不过如今伯府这样的光景,就是再丰硕能丰硕到哪去,就算没有后来加上的那十万两,五儿这嫁妆还比不上本来钟家给的聘礼。

    裴宴点点头,和宁远伯府定亲操作起来倒是简单。五姑娘的嫁妆听起来没什么稀奇,总体并没有能让钟绍荣觊觎的程度。难道他的目的在于整个宁远伯府肖章仅这一个嫡姐,感情非同一般,阿章本身性格也确实不适合作为家主,如果钟绍荣娶了五姑娘,在肖家的话语权还真不会低。肖伯父为五姑娘定下这么一门亲事,未尝没有帮衬阿章一把的心思。

    肖伯父不是迂腐之人,肖老夫人心智清明,要是钟绍荣作为女婿能让肖家重现生机,交出一部分权力也不是没可能,前提是肖章生活的比现在更好。只是,肖家问题由来已久,全长安城都知道肖家为定康帝不喜,钟绍荣就这么有把握肖家在他手上能走得更远裴宴满腹疑惑。

    “我突然想起来了,”肖令宽一拍大腿,“长安城百里外有个荒废的陶翁山,那本是你伯母的陪嫁,早在十年前有人要买她没卖,当时明确表示过那座山要给五儿做陪嫁。”这个陪嫁他们肖家只五儿有,不过他只是随口一提,那座山他曾经去过,满山荒芜,也就是这几年五儿接手后种了好些树,看上去才算好点。

    “陶翁山”裴宴惊呼出声。

    肖令宽吓了一跳,他可许久没有见过裴宴这样了,这孩子这段时间比他这个大人还要沉着冷静,说话办事有条有紊不急不徐的。只能讷讷点头“是啊,那是你伯母的嫁妆,点名了要给五儿的。”

    裴宴笑出声,竟然是陶翁山,那他就知道真正的症结在哪儿了。

    竟然是陶翁山啊

    裴宴离开宁远伯府就让玄一给钟绍荣去了封信,言说要是他轻举妄动,把这件事捅到太子那里,就别怪他不客气,就是鱼死网破,他也要这门亲事成不了。

    裴宴现在终于明白了,在这件事情中最重要的不是钟绍荣的名声和前途,当然对钟绍荣来说这个同样重要,但是绝对不仅仅如此,现在最大的的问题是钟绍荣绝对要娶到五姑娘,要是他做不到他这个人就算是废了。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东宫可是舍了十万两银子出来,这些银子当然不会让东宫大动筋骨,但也绝对不是小数目了。不然那日席上,贺熙不会是那样的态度,明明就不关他的事,只是属下娶亲碰上了个难缠的岳父,他却直言宁远伯此举不对。

    没想到啊,竟然牵扯到了陶翁山。

    回到拱辰巷,裴宴被门房告知有客人正等他。

    裴宴挑眉,得温衡主动上门拜访,前世加今生也就这一次。他冲到正厅,“温同席来了,有失远迎,见谅见谅。你这时间挑的也太巧了,这几天我总共也就出去这么会儿。”大概是因为事情终于迎来了转机,裴宴语气随意,好像两人是很熟悉的朋友似的。

    温衡一愣,他不擅长和人来往,却并不反感裴宴的语气,“我以为裴同席称病在家绝对不会外出的。”

    裴宴好像也是这个道理。

    是的,裴宴又称病没有回东临,这次就连阿章和阿沂昨儿都回去了。为此秦王和何侧妃还专门把他传到东院询问情况,他只说晚几日再去,秦王大概知道他最近在瞎忙活就没说什么,何侧妃也只说让他每日练五张大字,总归他就是留在家里了。

    “小病,小病,”裴宴讪笑,“这不是听说一直在家憋着不好出去透口气吗没想到温同席就来了。”

    温衡似笑非笑的看着裴宴,没有多说。

    裴宴暗恼,你说温小衡明明年纪也不大,却经常一副老气横生洞察万千的表情,看了就让人讨厌。你说身边这么多讨喜的少年怎么温衡就没潜移默化的改变改变呢,这么小就开始让人讨厌了,也怨不得几年后长成那样。

    “你专门上府不会是为了说这些吧”裴宴默默翻了个白眼。

    “裴同席那日在一众先生夫子跟前表示要同我多学习,这些天你没有来书院,先生们都很担心,特命我来探望。还嘱咐我传授你读书经验,最好让你能一次通过摸底测试。”温衡笑眯眯的说道。

    裴宴气急,腮帮鼓起,东临书院这些先生们是什么意思真是生怕他通不过摸底考试留在东临书院给他们添乱是吗

    这话裴宴要是说出口,温衡准得夸奖他有自知之明。

    东林书院的摸底考试关乎东临书院每个学生,平常你读书读得好读得差只是先生的评判,但等摸底考试,通过率可关乎到东临书院整体教学水平评价。差学生哪都有,哪年都有,但裴宴这一届多的出奇,要是几次都考不过,先生们相信受折磨的最终还是自己。

    所以,就算温衡很忙,还是专门派他走了一趟,试图让榜样唤起裴宴那颗好学的心,指望他拿出多高的水准去对待测试是不可能了,起码得都填满吧,也许阴差阳错通过了也说不定。

    以上,东临书院先生们的集体心声。

    温衡看的好笑,“摸底考试,虽然出题千变,考查的却都是基础。现在开始认真学,可能就通过了,你也不想到时候成为整个书院的笑柄不是。”

    温衡的循循诱导在裴宴听来比书院的先生们可走心的多,不过这话从温衡口中说出来,怎么想怎么违和。裴宴“咚、咚、咚”跑到门口抬头瞧了瞧天“哟,今儿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了温衡温同席竟然关心我。”

    温衡神色回府冷淡“话我已经带到了,学不学在你。不过还是要提醒一句要是你想等摸底考试后名字被张贴在东临门口的红榜上,你就继续如故。到时候没准我们还能出现在一张红榜上。”

    裴宴“嘁”了一声,自小到大他还经历过因为不通过考试上红榜呢,想想就觉得刺激。外人都已经习惯了认为他就该呆在红榜上面,但是裴宴可不干,丢不起那人。尤其到时候老对头参加科举勇夺三甲,他却因测试不合格上榜,他这一辈子都翻不了身了。

    裴宴还从来没有输给过温衡这么多呢,上辈子不行,这辈子也不行。想到这里,裴宴眼里冒火星,一下子就振奋起来了。

    温衡不知道裴宴为何一下子有了斗志,却还是觉得好笑。这还真是拿他当对手啊,随便一刺激斗志就出来了。

    裴宴赶紧站起身,“走吧。”

    温衡不明所以。

    “不是说要传授经验,我们去书房,你赶紧给我说说下一年的摸底考试到底要考什么”裴宴不客气的说道,要说他自己研究研究这几年东临书院的出题规律大概也能总结出来,不过温衡既然主动送上门来了,不用白不用。

    温衡失笑,无奈的跟在裴宴后头。

    裴宴领着温衡到了怡乐居的书房。

    温衡微微有些诧异,他自认为他们的关系还没有到这种能够见到对方私人空间的程度,但是裴宴显然不这么觉得,在前面走得风风火火。温衡哑然失笑,第一次他觉得裴宴也不是很讨人厌。

    进到怡乐居,温衡有些诧异,进门走手边那块嶙峋的泰山石寻常难见,怡乐居这不算小的院子极其讲究的呈现三步一景,这份巧思也是难得。再进到书房,温衡已经不想说话了,孤本珍藏丛书跟不要银子似的堆满了几个大书架,他瞥了眼裴宴,实在想不明白,这样的环境怎么能养出这样一个这样处处惹人嫌弃的性格。

    温衡的眼神不加掩饰,裴宴很快就注意到了,他清了清喉咙,“你歧视我是不是在心里诽谤我不配住在这样的地方”

    “我什么都没说。”温衡淡淡表示。

    裴宴撇嘴,他还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温小心眼子惯会装模作样。不过他没生气,因为他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想法。你说秦王府多好的条件啊,他身边都是有才之人,都说近朱者赤,怎么他就一点不开窍,有时候他都替书架上这些书感到抱歉,没有主人怜爱太可怜了。

    所以这段时间他一直都在敦促贺廿好好读书,想着这几书架但凡派上点用场,也不枉费他们被印出来。除此之外,就是肖章和安沂上门都被他拉着练了不少字呢。

    说到底还是心虚。

    读书人最难抗拒好书,尤其裴宴这有些珍藏本外面根本寻不到。温衡瞬间就陷进去了,他抽了本书开始读,认真而虔诚。

    裴宴坐在太师椅上,习惯性的窝进去,突然想到温衡还在,默默把提起的脚放了回去,裴小爷这辈子被谁看不起都行,就是老对头不行就是得争口气。

    红昭进来的时候,就看到温少爷站在书架旁读书,自家主子在书桌旁练字,或许说乱写乱画更恰当,她家主子的字迹她一个不认识。

    不是说要讨论学问,怎么还自顾自了红昭知道温衡时间不多,她是真希望对方能指导指导自家主子的,毕竟罕见的自家爷今儿个不排斥。要是错过了今日,说不定以后就没机会了。

    红昭把手里的点心摆在小案上,想着要不要提醒温少爷一声,“主子”

    裴宴“嘘”了一声,调皮的冲红昭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别出声。能这样悠闲读书的时光不多,他又不着急,何必打扰他呢裴宴指了指贺廿的位子,问红昭人是不是还没起,贺廿昨儿梦魇,睡的不好,今天一整天都迷迷瞪瞪的,午膳过后,裴宴送他去睡了才出发去的肖家。

    “已经醒了,柳烟带去洗漱了,想必这就过来。”红昭低声回道。

    裴宴点点头,让红昭下去了。

    温衡陡然转神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时辰。书房中不知何时多了哥七八岁的小少年,正站在桌案旁一笔一划的开始练字,非常认真。反观那个最该认真学习的,正在无聊的拿着个棋谱摆棋,看他苦恼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和高手对弈。

    整个书房静悄悄的,都注意着没有发出大的声音,这已经让温衡意外了。

    “抱歉,我忘了正事。”温衡出声,神色微微有些不自然。

    “你看完了,”裴宴抬头,然后麻利的收拾了棋盘,“那咱们赶紧进入正题吧。”

    温衡没想到对方竟然还想着这事呢,他没有理由拒绝。大概是因为刚刚的事情让温衡颇有感触,突然意识到裴宴还是有体贴人的一面还是什么别的,总之温衡非常认真的告诉裴宴书中一些必考篇目,已经一些必须要掌握的知识。

    “我那里有专门的总结,回头我拿给你。”温衡主动表示,总体而言他对裴宴的态度还算满意,不管对方是和他赌气还是真有想法要通过测试,总归还有点点上心,他不介意帮他一把。

    “好,谢过温同席。”裴宴回答。

    心里不住欢呼雀跃,自己真是个小机灵,果然还是年轻的温衡好糊弄,只要他稍稍表示亲近,对方都主动提出帮他了。裴宴敢说,要是他们上来就是探讨学习这个步骤,温衡肯定会不耐烦。

    做事果然要讲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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