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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放爆竹
    大半个月不见, 裴宴和安沂自然有说不完的话。按理说现在见面并不合宜,拜年问礼从明早上才开始,不过两家都不是在这些事情上讲虚礼的, 再来安沂经常往来拱辰巷,在秦王府过年过节, 实算不上稀奇。

    “明儿我们直接去聚福楼”安沂捏了块蜜瓜放进口中,甜蜜的滋味让她幸福的眯眯眼, 这半个月她呆在禅定寺,禅定寺斋饭味美天下闻名,但是天天用也是够。今日回府不过片刻又跑来拱辰巷, 就只能先在阿裴这过过瘾了。

    “嗯, ”裴宴把手里的橘子剥开,除去上面的白丝, 放在安沂前面的碟子上, “我已经知会了温巧,让聚福楼给我们预留席面。”

    虽然在大婚前一日爆发了灾情,但是钟绍荣和温巧还是成婚了。放弃了原本打算的广请宾客,一切从简, 还把原本已经订好的席面送去了长安善堂, 其他则折成现银捐出去用以在长安城外办施粥棚。此举获得了百姓高度赞扬, 就是定康帝知晓后都表现出了赞赏。

    现在聚福楼已经交到了温巧手中, 不过长安受灾情影响,粮价物价上涨, 这还是开始谁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聚福楼的生意不可避免也受到了影响, 不过裴宴不在意,黑暗终将过去,黎明总会来临。他既然已经做好了赚银子的准备, 等待也没什么。

    “嗯,”安沂没什么意见,总之这些她从来都是随着阿裴走。至于分红什么的,她也没有那么在意,从一开始就是因为裴宴想做她才参与其中的。

    终于还是到了该分开的时候。裴宴让红昭给安沂收拾了年礼,“寻你喜欢的,我让红昭都取了些。给伯父伯母的年礼都用了礼盒。”

    “好。”安沂看着大包小包觉得好笑,原来这还不包括年礼,不过却不推辞,阿裴的一片心意呢。

    送走安沂之后,裴宴直接去了东院。裴宴觉得阿沂说的很有道理。

    不过也不怪裴宴想不通,他实在缺少这方面经验。记忆中他与徐氏相处有限却相处方式单一,他懂事极早却到底年幼,当时他以为全天下的母子都是这样相处,直到后来见识过太多人情冷暖,方才直到原来不是这样。

    父母对子女往往不会抱着某种特定的目的,他小时候要是不努力读书,轻者口头教训,重者戒尺打骂。徐氏对裴宴期望过高,再加上生活不如意,对这个孩子并没有倾注心血。所有当她能一跃跳到更高的地位,她毫不犹豫的放弃了裴宴,一身轻松的走上了自己想走之路。绝对不会让到手的机会溜走,这都是徐氏。

    裴宴一直说秦王和何侧妃对他的爱护是他偷来的确幸,因为如此,他时常会患得患失。这是心病,裴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痊愈,但从今以后再遇到此类问题他就有新的思路和思索方向了。

    何侧妃正在和谢毓说话,看见裴宴过来,姐弟俩抬眼。

    “安家小姑娘回去了怎么没亲自送回去。”谢毓笑着问道。

    “我和阿沂不兴那一套,以前他也是自己回去的。”裴宴觉得这根本不是事,虽然开始生出别样情感,但要是因此就把记事后这些年一直黏在一起的情感忘在脑后,他们就不是他们了。

    裴宴自己很喜欢现在的状态,他和阿沂交流心理上没有任何负担,很轻松。他们是朋友,以后或许会成为夫妻,但不管到了什么样的状态,他都希望他和阿沂之间没有那么多计较,不论中间隔了多久看见对方总能真正发自内心高兴。

    “哟,”谢毓笑出声,刚想调笑两句,就察觉到阿姐的眼神,他咳嗽了两声,咽下了喉咙里的话。

    “回府的时候还吵着累,怎么不歇歇再过来晚膳得晚些时候。”何侧妃笑着问道。

    “想来陪娘亲说说话。”裴宴实话实说。

    “因为今日你在明宫做的事儿”

    “让您担心了,儿子心中很不安。”裴宴坦诚说道。

    何侧妃放下手里的书,冲裴宴招手。裴宴搬着被舅舅用脚踢出来的凳子坐到何侧妃身边。

    “鱼儿,娘亲得跟你道歉。”何侧妃笑着说道。

    “娘亲,”裴宴站起身,娘亲为什么要和她道歉。

    “娘亲和你道歉不是因为别的,是我这个做母亲的对我儿子了解的还不够。因为太过震惊,一直到回到家娘亲都还没回过神儿来呢。”何侧妃把裴宴按在凳子上,温声笑“娘亲总觉得我儿还小,做什么事都要父母帮忙,今儿一见,原来在娘亲没有看到的地方,我鱼儿已经长大了。为了自己想守护的东西,不畏和强权叫板。”

    裴宴双颊发热,虽然但是这话由他娘亲说出来,他怎么听着这么难为情。

    “娘亲,没有的。”裴宴低声回话。

    “你父王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他已经在西北边境生活了,短短几年他成长为让敌人听之忌惮的少年将军,父王是能做到的,我儿为何不可所以娘亲才要像你道歉,是我小看了我儿子,对不起。”何侧妃拍拍裴宴的脑袋,认真说道。

    裴宴眼眶有些热。

    “你父王当时境况不好,前有狼后有虎的,却凭借一己之力闯出了一条阳光道。现在已经少有人去想他当时究竟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伤,人们只记得作为秦王的裴贺之,都说他有今日是帝王厚待,和秦王府基奠,但如果没有曾经孤身一人的舍生忘死,裴贺之也不过是一步死棋。

    你爹爹当时在这么艰苦的条件下坚持了下来,他没怕虎狼没怕奸佞,一直到了今日。现在的秦王府谁见了不得礼让三分,这是你爹爹置生死于外换来的荣誉。所以我儿做事为何要战战兢兢,我鱼儿不是曾经孤苦无依的五皇子,爹娘俱在,当然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何侧妃声音温和,语气却镇定,充满底气。她和王爷有太多太多的顾忌,她的孩子似乎自出生那一刻就注定了以后要走哪条路。当初她和王爷咬牙认了,对于经历过沙场,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他们来说,只要活着比什么都强。他们告诉自己这样就好,彻底把心底涌上来的反对声泯灭掉。但终究还是有愧疚,所以这些年来他们对一双儿女纵容到了极致。

    今日,站在长安众命妇对面的鱼儿让她想起了多年前的贺芝,还要息事宁人吗还要向各方妥协吗不。

    王爷曾经能做到的事情,鱼儿为什么不能何侧妃没想让裴宴非得走上多高的位子,但从不干涉他自有发展。这次也是一样,孩子选择另外一种活法,他们做父母支持就好了。王爷曾经那样艰难的处境,从没有放下身上的桀骜,鱼儿当然也不用放下身上的脾性,王爷和她不是都在呢

    要说担忧,当然是有,这也是何侧妃今日如此沉默的最主要原因。温皇后和乐安长公主不是善茬,得罪了她们母子,她们定会在这边或那边面找补回去,对于鱼儿当然不利。另外,这孩子当着满朝命妇下了温皇后和乐安的面子,朝堂上恐怕又会迎来新一轮的弹劾,到那时这孩子又要带着污名活着,想想就觉得心疼。

    甚至还有定康帝,这件事再怎么绕也绕不过去他去,他究竟对鱼儿是什么态度又不会不会因为这事对秦王府产生什么新的看法,都属于未知。

    未知危险总有,但是这并不表示何侧妃在衡量之后,会选择直接拘束着孩子,如果再知道孩子真正的追求脾性之后,还要像小树苗一样给勒正,她和王爷为何坚持到了现在

    听完何侧妃的话,裴宴吸了吸鼻子,“嗯,我知道了。”

    “干嘛这幅样子”谢毓揉揉裴宴的脖颈,“长辈都在呢,我们金鱼想做什么本来就不需要有所顾忌。”

    “嗯。”裴宴应声,他这次是没经验,下次一定不会再胡思乱想了。

    “知道了就去那边练字,晚膳前还能写两张。”谢毓指了指角落的书桌,今儿的任务还没完成呢。

    裴宴呆愣愣抬头,他这还没感动完呢。

    “快去。”谢毓催促。

    裴宴当然就去了。

    除夕夜吃年夜饭是传统,秦王昨日来信说抽不出时间回府,要在军中和将士们同庆新一年的到来。现在尚不知道不远的未来究竟会发生什么事,今年有可能是这些士兵中某一部分的最后一个新年,虽然大家都不想这事发生,但世间万事从来都不由着人们心中所想进行,不然世间哪还有动乱。不管怎么说,这个年节军中是要大办的,掌权的秦王当然不能离席。

    所以秦王府的年夜饭只有留在府上的几人,何侧妃,谢毓,裴嘉学和裴宴姐弟一共五人。现在这样的光景,谁都不知道灾情要持续多久,长安会受到什么影响,不过都响应号召,尤其早前就传出明宫决定支出减半,长安各府纷纷效仿,秦王府也是一早就下了命令,所以今年上桌的年夜饭比较简单。

    何侧妃和谢毓作为长辈简单说了几句,就开席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白天太累了还是饭菜确实可口,就算秦王也没有归来,席上几人也用得可香。

    膳后,桌上摆满了瓜桃干果,一家子说话。

    谢毓吩咐了谢青一句,再回来谢青手里捧着一个锦盒进来。

    裴宴眼睛瞬间亮了,他突然想起一个事。过年了,要说过年对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那就是会收到很多红包,舅舅往常不在长安却从未落过,而且非常丰厚。

    “怎么跟小狗似的,闻着味就来了”谢毓笑外甥。

    “嘿嘿,”裴宴直笑,今年明宫那样的气氛,接不接得到红包还另说呢,要说最有可能也就只有舅舅这边了。

    谢毓接过锦盒,瞥了一眼裴宴,“听说我外甥女和外甥在宫里破费了,舅舅给补回来,也免得有人心疼得睡不着觉。”

    “舅舅,”裴宴不依,在别人看来他就这么爱银子要知道拿出两万两银子捐出去这事,阿姐可没跟他商量,突然就叫起来他不也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甚至还能说出那一番理由,这些全靠他才思敏捷。虽然说他们姐弟被册封郡主郡王,说起来也就是前后脚的事,但真要论起来可千差万别,怡华郡主已经拿过供奉,裴宴可连封地食邑在哪都不知道呢。

    “哈哈哈。”谢毓笑,拿出一沓银票先递给裴嘉学。

    “舅舅,不用了。”裴嘉学赶紧推辞,“我又没”

    “和他们说着玩呢,别当真,”谢毓笑着把银票塞了过去,“再说何必妄自菲薄,你可比他们两个小的大气,阿姐拿出去六万两得算到你身上。”裴嘉学是秦王府世子,在外可以代表秦王府说话办事,秦王府做事其中一部分功劳当然能放在裴嘉学身上。

    裴嘉学一愣,这是他第一次从人口中听到把他和秦王府挂靠在一起,还是他一直敬佩的文清先生亲言。是,他是秦王世子不假,但除了这个名头,他还有什么

    父王待他并不亲近,不过秦王确实尽到了作为父亲的责任,这是裴家学一直敬重秦王的原因。母妃不用言说。何侧妃对他倒是和善,但一想到对方的身份,他心理上总有距离。妹妹倒是和他亲近,但一则前院一个后宅,能有多亲近。弟弟自小与他疏远,也就是这段时间才好些。他们都不是坏人,只是与他不够亲近而已,这是裴家学自己下的结论。

    裴嘉学自认为他在秦王府是处在边缘化的一个人,纵然他是秦王世子众人口中的王府继承人。裴嘉学曾经不止一次的想过自己为何会被封为世子,嫡长的身份是一方面,但父王可从来不是循规蹈矩的人,思来想去,也只有一个结论大概父王并不想他宠爱的幼子承担过多的责任。

    裴嘉学并不嫉妒,但不可否认现在他心情很好。“谢谢舅舅。”裴嘉学到底接过了银票。

    谢毓点点头,然后给裴怡华和裴宴分发。

    “谢谢舅舅。”裴宴美滋滋的,空了的账面上多了两万两,舅舅大气这手笔谁比得上。

    秦王不在府上,何侧妃就没让他们几个熬夜,不过在子时正,裴宴还是爬起来放了爆竹,辞旧迎新,仪式感满满的。

    然后顺利吵醒了包括拱辰巷在内附近几个巷子的人。本来大家都在观望,今年情况特殊,也不知道放爆竹会不会惹上面心烦。不过到底是过年,大家的仪式感都很足,但是谁都不想做这第一家,暗暗较着劲儿的时候

    裴宴这边点火了。

    这下就跟是裴宴点燃了引绳一样,爆竹声此起彼伏,从城东到城西,城南到城北,长安城都忙起来了。

    除夕夜,皇宫也是难得的安静。定康帝熬了几夜,今天终于能歇口气,刚想闭眼睡过去,外面就是此起彼伏的爆竹声,定康帝睡意瞬间消失,他揉了揉突突的太阳穴,“魏德贤”

    “皇上,奴才在。”魏德贤赶紧跑进大殿。

    “谁家带的头,还嫌不够乱怎么的”定康帝语气不好。

    “这第一声是从秦王府传出来的,探子说是郡王爷专门爬起来点的为国祈福炮。”魏德贤也是刚收到消息。

    定康帝脸色好转了点,“鱼儿年纪小不懂规矩,他们难道还要朕提醒在朝堂上一个个要死不死,一个个筋疲力尽的,不知道还以为他们使了多少力,回家后精神倒是旺盛。”

    魏德贤心说这爆竹也不都是官宦家的,百姓好不容易过个年虽然不能太张扬但到底都是有祈愿的。而且郡王年纪不大通规矩,还不兴别家有不懂事的孩子了,这话也就是在心里说说。看定康帝脸色还是不好看,魏德贤试探着询问“不然奴才派人去各家提醒提醒”

    “算了,何必兴师动众,大过年的,让他们放松放松也好。”定康帝说着坐起身。

    “皇上”魏德贤赶紧给定康帝披上夹袄褂,怎么起了,才睡下呢。

    “睡不着了,”定康帝苦笑,心里有事本就难入眠,陡然被惊醒睡意全跑没了。接过侍女递过来的热茶,抿了一口,“再给朕讲讲鱼儿今儿怎么得罪皇后和乐安了。”

    “是。”魏德贤已经把事情调查清楚了。

    定康帝认真听着,烛光掩映下,他的表情晦涩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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