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的乌云似乎消散了些又似乎没有, 不过风雨欲来的架势始终如一。
“萧玉锦怎么了”裴宴还是稍稍上了点心。
“听说是高热引起了肺热,皇上知道后已经下令杏林馆凡在职御医都赶到公主府,葛御医现在已经去了, 诊断结果还没有传出来。”玄一回话。
“肺热”裴宴皱眉,“那我皇长姐对儿子还真是关心啊。”肺热这病可不好治, 同样也不易得。一般只有高烧且持续高热才会引起肺热,要是萧玉锦真的烧成了肺热, 外人还能说什么,身边伺候的还有乐安长公主这个做母亲的都是干嘛使的
“长公主和温皇后恐怕不会这么想。”玄一提醒。
裴宴失笑,那是当然的。每个人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 当一件坏事发生, 总会以这样或那样的理由把自己给摘出去,就算是说服不了自己, 也会尽量减少自己的罪恶感。萧玉锦有事了, 当然是因为白日在明宫遭受裴宴欺辱才会如此,就算公主府有所疏忽,罪魁祸首还是裴宴才行。
“我知道了。派人在公主府门前守着,如果葛御医出来, 仔细询问询问情况。”裴宴并不担心, 他现在又不是无依无靠的裴延, 谁想把脏水泼到他身上也得看他认不认。虽然萧玉锦离开皇宫的时候情绪激动, 但当时还是活蹦乱跳的。要是回到府上立刻就发热,为何到现在才请御医要是后半夜才发热, 这么短时间内就烧成肺热几乎不可能。
“是。”玄一听令。
“对了, 长公主府被禁足,派谁进宫去请的御医温家”裴宴随口猜测着。
“是,天刚蒙蒙亮, 公主府就派人敲开了永庆候侯府的大门,说明缘由后温家大夫人亲自进宫去求了温皇后,当时太后皇上还有皇后娘娘正在用早膳。”玄一解释道。
“所以现在长安差不多都知道这事了”裴宴似笑非笑。
“是。眼下大家正闲得慌呢。”
裴宴险些笑出声,可不是闲得慌吗大年三十定康帝直接把差事都交下去了。其中身负重担的当属户部,顾侍郎现在最应该担心,把定康帝要求的银子给一箱一箱抬出来可不是易事。接到差事的七皇子已于昨日定康帝下令之后启程离开长安,倒不是逼着他着急,但作为唯一拿到差事的皇子总得拿出个态度,毕竟晚一日就多一分动乱的可能。此之外其余可都是无事一身轻的了,这时候长安要是发生了新鲜事儿,可不就是把他们都吸引过来了。
裴宴踩着矮凳上马车,心情并没有因为这一个插曲而有所改变。不过他心里知道和公主府的梁子就这么结下了,不管此次萧玉锦是好还是不好,这个结都解不开了。
裴宴并不惧怕多个敌人,从一开始他和公主府就不可能两存,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如果因为和他为敌,而让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不再发生,裴宴觉得挺值。
今日是大年初一,大街上略显冷清。要是往年现在街上已经满是人,不管是拜年问礼还是上街游玩。比之以往更严寒的天气是一方面原因,更多的则是对未来的不确定让很大一部分人都不能享受其中。
裴宴掀开车帘看了看,出行的人脸上都带着笑,真正开怀畅玩的却少之又少。再往前经过清河大街,裴宴往里瞅了一眼,这里倒是很热闹,行人依然很密。
裴宴含笑放下车帘,马车碌碌,很快就到了聚福楼。
聚福楼里甚是冷清,只零星有两三桌客人,不过后厨却很忙。从明日开始,各府中会陆续来客,虽然份例上今年会有所收敛,但是好些出嫁女一年中也就有几次大节能归宁回府,这次很多还是省不了。许多王公贵最都会选择在相近的酒楼里订席面,在这时候,聚福楼自诩还没输过谁。
“二少来了,”掌柜的迎出来,说着呸呸两声,“郡王来了,我们夫人早吩咐下来了,专门为您预留了玄字号雅间。您且等等,夫人随后就到。”
裴宴点点头,“掌柜的去忙吧,我们自己上去就行。回头我还有两位朋友过来,记得带到包间来。”
掌柜的赶紧点头。
裴宴带着玄一上楼。到二楼转身环视一周,心情与以往每一次过来都有所不同。
“少主的心情看起来很好。”玄一明知故说。
“看人家孩子和对待自家孩子到底心情是不一样的,不是吗尤其这还是个会生银钱的孩子。”裴宴挑眉。
“您说的对。”
主仆二人往里走,接着就听见从天字号房传出来的争吵声,原来还有客人裴宴下意识往旁边让了让,现在客人多珍贵啊,别打扰了他们用膳,都是银子啊。
“你曾经答应过我什么我已经和你父母说清楚了,这件事你无论如何都得继续下去,现在想退缩,你要致徐家于何地”
这个声音裴宴再熟悉不过,是顾夫人徐氏。
“姑母,你当初写信给我父亲母亲可不是这样说的,我不可能永远以裴延的身份活下去的,而且裴延苦读数个炎夏寒冬才取得了如今的成绩。我如果现在不脱身,等到会试等到殿试,我又当如何要到那时再被人拆穿,姑母又要致徐家于何地”
两人的身份已经很明了了,就是徐氏和徐新成姑侄两人。并且他们的谈话还牵扯到裴延,说这些秘辛的时候,门口竟然没有让丫鬟婆子守着,不符合徐氏一贯的作风啊。这是笃定雅间不会再有其他客人,还是笃定聚福楼不会再来其他客人,不论是哪种,裴宴都高兴不起来。
雅间传来徐新成的咳嗽声,争执暂停。
裴宴低声吩咐玄一几句,自己去了玄字号雅间。因为已经提前打了招呼,这里被重新布置过了,非常暖和,还添加了专供休息的罗汉床和让人心情愉悦盆植。
不得不佩服温巧的细心,不过现在的裴宴心情有些沉重。他现在不再把自己作为秦王府的外人,可以笑着应对和裴宴有关的一切一切,他决心作为裴宴活着,但是面对曾经和自己有关的一切,他还是做不到笑着应对。
说起来裴宴从来没有解释过,为什么他以裴宴的身份见徐新成的第一面,就能笃定肯定是徐氏让侄子扮成裴延来长安,以及真正的裴延已经不在这个世上的事实。
因为曾经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前世的时候,裴延被徐家认亲后,双方走的并不近,关系当然也说不上好,就连和母亲的情缘都这么浅,何况是与母亲有关的其他人。就在为了赶考要启程来长安的前夕,他病倒了,躺了好多天也不见好转,昏迷中他听见那所谓的舅舅和舅母商量的就是这件事。
冒充科举中取得成绩的举子是要坐牢的,徐舅父和舅母肯定害怕,更不用说还要牵扯到自己的亲生儿子。他记得当时许舅父解释说如果真的要把两人调包,第一件事就是还在病床上的外甥给解决掉,他说这是徐氏的意见,为了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
裴宴当时迷迷糊糊听到的时候,其实并不觉得惊讶,徐氏是一个尤其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只要是有助于她的,只要沾点关系都是自己人,如果对她的利益不利,就算是亲生儿子,舍弃了又何妨
所以当他打开门看见的是徐新成,徐新成又被小厮称为裴延的时候,他已经从心底里笃定,这世的自己早已经凶多吉少。裴宴心里当然不舒服,更多的却是轻松,不要用裴宴的姿态去面对曾经的自己,自己也不用再经历曾经的苦楚,该是一种幸福才对。母亲的生育之恩,前世裴延足足还了十年,也尽够了。
却没想到啊,徐新成竟然不是自愿的。
外面传来敲门声,裴宴走过去打开门,是温巧。才成亲没几日,她身上还穿着玫红的襦裙,映衬着她更加的娇艳,宽大的裙摆和厚实的斗篷遮挡住了她的腹部,却不损美艳。
“今儿聚福楼有些忙,郡王来了也没好好招待,还请多见谅。”温巧笑着说道。
“说什么呢如果钟夫人忙得没有时间过来,我才要高兴呢。”裴宴把人让到座位上,让一个已有身孕的妇人管理着诺大的聚福楼,已经够辛苦的了,还要为他费神大可不必。
“您说的对。”温巧正笑着说道。
“怎么样”裴宴倒了一杯白水推到温巧跟前,自己则饮了一口茶。他说的随意就像是许久不见询问近况的老朋友一样。
温巧注意到这点小不同,笑着抿了一口,“如果郡王是问我嫁到钟家之后怎么样,和我曾经想象的相差不大,因为听了你的建议,暂时没有了公婆的压力,过得还算舒服。如果是聚福楼,不管是账面还是管理方式,都存在着一定的问题,我会尽力规整的。”
裴宴笑着点头,温巧并没有和他说明聚福楼到底存在什么问题,只说自己会尽力规整这一点,让他非常满意。其实说句实话,上位者从来都没有心情听下面的人说这有问题那有问题,他想听的永远都是你有没有能力解决,有你就继续,没有我留你干嘛
“那就好,我对聚福楼的要求可不低,往后就麻烦钟夫人多费心了。”裴宴笑着把早已经准备好的文书递给温巧,“这是我早先承诺过钟夫人的,归还的这一成属于你肚里还未出世的孩子。”
温巧接过来,已经加盖过官府的印章红戳,这是在所属人方面还是空缺。温巧收了起来,“劳郡王费心了。”
裴宴轻轻摇头,“这都是你应得的。”
送走了温巧,玄一还没有回来,裴宴喝了一杯热茶,尝了尝桌上的糕点,门又被敲响。
裴宴诧异,这肯定不是阿沂和阿章,他们根本不会如此客气,也不是玄一。
裴宴打开门,门外站着的是意想不到的人,是徐新成。“裴少”裴宴面带疑惑。
“没想到郡王竟然还记得在下”徐新成不着痕迹往里瞟了一眼,屋里只有裴宴一人。
“我虽然读书不行,但记忆力好。”裴宴也笑,他们也不是就见过一面,怎么就记不住了。
“我无意打扰郡王,只是刚刚与友人在旁边雅间里说话激动了些,不知道有没有吵到郡王,要是因此打扰了你的心情,我表示歉意。”徐新成面带歉意,他错眼不眨的看着裴宴,想从他的表情中读出实情。
“吵架了和谁啊。”裴宴面带兴奋,伸着脖子往徐兴成身后望去,“没想到你们这些读书人脾气也这么暴,难道是和顾承宇他们家的人。就你这外地来的土包子,在长安也没认识几个人,也只能是他们家的人了,什么事儿啊,说来给我听听”
裴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兴奋起来,就差说我很高兴了。裴宴看着徐新成,显然对他和谁起了争执非常感兴趣。
徐新成看着眼前比自己矮了近一头的少年,突然觉得自己刚刚的怀疑全无道理。裴宴是什么人,长安有几个不知道,这就是顶会凑热闹,顶能没事找事的一群人的代表,要是让他知道了什么秘密,恨不得事情闹得越大越好,哪可能安然的在自己的雅间喝茶吃点心。
“没有打扰到郡王就好,我这就告辞了。”想通了这一切,徐新成赶紧抽身。
说实话,他现在根本没有心情与谁说笑,他称之为姑母的那位顾夫人性武断,说事根本容不得其他人反驳。他现在更介意的是他自己傻,明知道父亲母亲都是唯姑母是从,向来姑母说什么就是什么,他还是答应了父母的要求。
他竟然会相信姑母只是想让表弟到长安看看,哪怕只是有人别人顶着他的名。会相信姑母只是想争一口气想让顾家人知道,她并非一无所长,看她一手培养起来的儿子可是能考到丰城府解元的。
想想还真是傻。徐新成从小身体虚弱,全靠家族供养,可以说他在徐家的待遇是独一份的,他很少面见外客,所以就算是丰城亲戚对他也不算熟悉。他一直都知道徐家一直仰赖已经出嫁了的姑母过活,他一直劝,父母却不听,反被教训。大概是因为姑母确实为谁家做过太多太多,却从没想到在自己和姑母之间,父母竟然义无反顾的选择站在姑母那一边来对付他。
冒充举子被发现可是死罪,一家子都要受牵连,要说父母对姑母还真是盲目自信,竟然连这种事情都能答应,从始至终都没找家里其他人商量,真是没救了。
徐新成现在是进退两难,他想及时止损,但要怎么做他在长安城举目无亲,根本没有人帮助他,而且还不得不考虑丰城府的徐家。他们徐家出来的这位姑奶奶心狠的厉害,都不能接受自己的儿子成为自己前进道路上的绊脚石,要是他做出些什么,她会不会对付徐家
这个棋局不好破啊。
裴宴看着徐新成离开,再回身玄一已经回来了。“如何”裴宴问道。徐新城的情绪看起来有些不大正常,心里似乎藏了很多事情,他读不懂。
玄一脸色有些难言,不过还是把自己听到的说了。
裴宴“”原来啊,徐氏竟然是用这样的方式,把徐新成诓到长安城来的,她还真是舍得,就不怕她老徐家的祖宗照她麻烦吗这也怨不得徐新成会答应了,徐家几个儿子终成器的不多,要说多孝顺的也没有,徐新成算是其中不错的了。因为身患有疾需要徐家供养而心存愧疚,要是这时候徐家父母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确实能说服这个儿子。
“少主,不把这件事捅出去吗”行冒名顶替之举,扰乱科举秩序,被上面知道可是重罪,要是此事是由自家主子说出去,没准还能立一大功。说起来这顾家夫人也真是大胆,一介女流竟然敢操纵这些事情,顾侍郎平常小心谨慎,踏出一步恨不得想此后十步才有今日的成就,没想到却娶了这么一个大胆的妇人。就这股不管不顾的劲儿,顾家百年基业毁在她手中也不一定。
“又不关我们的事,随他去吧。”裴宴并不关心,要是有人能顶着裴延这个身份活下去,他才应该高兴呢,虽然不被所有人喜欢,但起码证明没有人敢忽视他,他就算已经不在,那些人也得让“他”活下去。至于活着的“裴延”到底乐不乐意,这些都不在裴宴的考虑范围之内。
“是,属下知道了。”玄一应了一声。
“阿裴,我进来了,”门外传来安沂的声音。
裴宴脸上立刻挂上了笑,“嗯,进来吧。”
安沂今天心情不错,“阿裴,秋水阁被盗了。我临来之前经过古玩一条街,秋水阁这几日回馈客人,开了藏宝阁让人参观欣赏,我本来想着我们用完午膳后也过去凑个热闹,没想到还没到边上,就听人说秋水阁的镇馆之宝秋水图被盗了。”
秋水阁之所以名为秋水就是因为他藏有镇馆之宝秋水图。秋水图大有来历,集合了前朝最高技艺之大成。这么说吧,秋水图上的“秋水”二字乃是前朝著名书法大师闫震所提,秋水图的装裱是前朝著名装裱大师野子所致,据传秋水图乃是前朝最著名的艺术大师,晚年举办曲水流觞诗会的时候集众人之所长绘制而成,单是在上面盖印的大师就有十五人。
虽然一直到现在都不能确定这些人是不是都参与了这幅画作,不过想也差不离,只是技艺杂成,现在也没有办法正确区分中哪一部分由谁人完成,但不能忽视的是秋水图的艺术和欣赏价值。
当时这幅图出现在秋水阁,定康帝还曾命令程昂程掌柜护画进宫,以做欣赏,当时满长安的文臣可都恨不得住在画前才好,现在画被盗了
这可真不是一个好时候,如今长安已经够乱的了,再来这回事儿只会乱上加乱。
“京兆尹现在可没有闲情去追拿盗贼,秋水阁怎么说”程掌柜那一毛不拔的性子,上次小十三把他的裂纹拿回家,他后来还专门给秦王府写信让补银子呢,他当然视而不见,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程掌柜现在忙着报官关店,我就没上前。”安沂闲适的说道,程掌柜跟前人挨人,人挤人的,他也挤不过去。
裴宴失笑。
“阿裴,阿裴,”随着外面传来“蹬蹬蹬”的脚步声和熟悉的称呼,肖章推门而进。
肖章双手撑着桌子,饮了杯茶润了润喉咙,方才急切的说道“阿裴,阿沂,秋水阁被盗了,秋水图不见了”
裴宴随手把手边的帕子递给他,让他擦嘴,“刚刚已经听阿沂说了,秋水阁被盗了,用得着这么兴奋”
“这不是觉得奇怪吗昨儿我路过秋水阁,还专门去看了秋水图,虽然我不觉得一幅画有什么稀奇,不过旁边可围了好多人,我排了好久的队才挤过去。”肖章坐下,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阿裴,你是不知道程掌柜看那幅画可宝贝了,我在秋水阁半个时辰,就没见程掌柜离那幅画八尺远,程掌柜的身手我们可是都见识过的,现在这幅画竟然当着他的面儿被生抢了,你说那盗画贼身手得多好啊。”
“当着程掌柜的面儿被生抢”裴宴抓住重点,阿沂并没有上前,自然不知道事情的细节过程,不过阿章可像是从一开始就在那凑热闹了。
“是啊,我还看着盗画贼了,体型壮硕,身手矫健,从我跟前咻的一声过去,直接不见了踪影,后面追上来的就是程掌柜,虽然我有心给他一些有用线索,但我是真没瞧见。”肖章说道。
“这样啊。”裴宴了然的点点头。
怪不得两人都来迟了,原来是被这事绊住了脚步。不过这整件事情与他们来说其实并没有什么关系,顶多是当个趣事讲讲,就算其中有再多的漏洞抑或是细节能去追究,他们又不是闲的慌,干啥去关注这个事。严格说起来他们和程昂没有什么交情,遇到这事不幸灾乐祸就已经很对得起秋水阁了,在这里,裴小爷下意识的忽视了自己两个伙伴儿进门时候那兴奋的模样。
人都来齐了,厨房那边早得到消息就开始上菜。三人现在和聚福楼可不完全是客人和店家的关系,他们算得上聚福楼真正意义上的衣食父母,虽然厨房那边都不知道,不过有着温巧的专门叮嘱,这一桌席面厨房那边也是使尽了浑身解数。
尤其中间一盆佛跳墙,香味绵密,色泽诱人,一看就让人非常有食欲。
三人开始动筷,不约而同的都伸向最中间,三人相视一笑,开始用膳。
“伯父身体怎么样要是有需要尽管开口。”裴宴食量并不大,刚刚等人的时候又用了两块糕点,他其实不饿,夹了一筷子蜜汁炖藕,突然想起宁远伯府。
肖章筷子一顿,“嗯,要是有需要我定会说的。”
裴宴点头,他自然能看出肖章和往常不一样。阿章惯是乐于分享家中事的性子,不管家里出了什么事,他从来不会对他们有所隐瞒,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当然现在也好,人总是在学会守住秘密的过程中长大,家丑不可外扬,只要他不觉得为难,到底是自己的父亲母亲,该怎么做心里自有一杆秤。
三人从小一起长大,凡事朋友之间能一起做的事,他们就没分开过。在大年初一相约在一起,自然不只是用膳这么简单,现在长安城好玩的场所不多,不过也不是没有。
三人美美用了一餐,饭后吃了水果,用了点心,站起身正准备离开出去找乐子,窗户突然被推开,一个人从窗户直直的摔进房间里,把将站起来的三人吓了一跳。玄一第一时间挡在了裴宴跟前。
从窗户闯进来的那人一袭黑衣,蒙面遮头,背上背着和一个长约三尺的圆筒,不知道里面放着什么。此时他半撑着身子才勉强能坐起来,然后警惕的看向屋中无人。
“少主不用担心属下这就去处理。”玄一确定来人已没有攻击性,方才说道。正要出声叫人,地上人隐隐抬起头来,他眼神自带凌厉,此时却带着乞求看向裴宴,似乎还说了话。
裴宴没有听清,黑衣人似乎已经受伤了,一袭黑衣看不出来,不过他做过的地上染上了血痕,他的喘息声比说话声还要大。
“阿裴,阿裴,”肖章在后面敲了敲裴宴的肩膀,“偷画贼,偷画贼。”
裴宴心中一凛,他看向黑衣人,抬步想走近听听对方说什么。
“阿裴,”安沂下意识拉住他的胳膊。
“没事儿,”裴宴安抚道,他身边站着玄一不会有事。不过安沂却不放开,裴宴安抚性的拍了拍她放在他手臂上的手,然后带着小尾巴往前走。
“就是你偷盗了秋水图”裴宴蹲在黑衣人面前。
“胡说,这秋水图是我秋水族的镇族之宝,我只是拿回属于我们的宝贝。”黑衣人情绪激动,说话都是气声,说完话后就开始猛咳,空气中多了血腥气。
秋水族没听说过,裴宴看向玄一,玄一像是知道什么,却没有当着所有人说,裴宴就没问。他捞起桌上一杯水递过去,这声音听起来年纪可不小了,权当他尊老爱幼。
黑衣人一饮而尽,“你要是能救我,我秋水族定会报答阁下救命之恩。”
“那你先说说用什么报答,是与我万金,还是与我救命重宝”裴宴笑着问道,“秋水阁的掌柜与我舅舅是故交,而且本身是一个极难缠的人,这种情况下选择帮你可不符合道义,所以要是拿不出令我心动的东西,我们为何要帮你。”
裴宴拉着安沂站起身,接过玄一递过的帕子擦了擦手。这盗画贼跑到他这里就是自投罗网,他帮了程昂没准还能得个什么古玩物件,不过他和程昂没有什么交情,要是黑衣人能给出更好的条件,裴宴觉得可以接受。
他就是这么没有节操,反正损失的又不是他。
主要是这幅画到底归属谁,现在肯定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不过秋水阁名曰“秋水”,是因为有秋水图的存在,对比秋水族一听就比较古老,没准秋水图的秋水是从秋水族来的呢,总也不能忽视少数人的意见。他由衷觉得这样解释似乎更合理。
黑衣人看着理所当然问自己索要谢礼的少年人,气的又咳嗽了一阵,他哆嗦着说送怀里掏出一个精巧的葫芦瓶,泄愤似的扔向裴宴,“这是我秋水族不外传丹药,有起死回生之功效,就当是老夫的谢礼了。”
裴宴俯身捡起,却没有打开,“奥,行吧。”却不怎么相信他所言之功效,这世间要是真有这种丹药,早就被群起而抢之,秋水族还能默默无闻至今他活了两世都没听说过。
“怎么信不过老夫”黑衣人又被裴宴的态度刺激到了,一阵猛咳。
裴宴摸摸鼻子,有这么明显
“你身后那个娘胎里带着顽疾出生,不是老夫吹,这颗丹药足能保她十年性命无忧。”黑衣人冷哼一声。
裴宴眯眼,表情开始变得危险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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