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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第 76 章
    侯府稍远, 传来一阵马蹄声。虞玉和虞楚下了学,像往常一样带着两人的小厮悠悠然地往侯府方向走。



    二人边走边谈论着今日夫子讲授的课题,青禾在下头牵着马, 听得眼皮子直往下掉。



    前面隐隐约约传来一阵吵闹不堪的声音, 虞楚和虞玉在马背上止住了话题, 遥遥望了一眼, 却看到自家府前站了乌泱泱一大堆人, 把一辆马车围得水泄不通,吵闹不休的声音便是从这边传来的。



    虞楚定睛看了眼,皱眉道“那是宜儿的马车”



    这一声把青禾下了个激灵,立刻清醒了过来。他胡乱一揉眼,也瞧见了府前围着的人群,青谷在一旁低声道“奴才瞧着,仿佛是在闹事”



    虞楚和虞玉心里立刻担忧起虞幼宜来, 顾不上说话, 扬起马鞭就往前疾奔过去。青禾青谷两兄弟对视一眼,立刻小跑着绕到侯府后边进去报信叫人。



    府外的人群嘈杂,又有宋丽娘在其中煽动着众人的情绪,这冷不丁看着两个穿着打扮都很讲究的公子前来, 一群人不管三七二十一便把兄弟二人堵在了外头。



    虞玉和虞楚二人骑着马,人高马大最是显眼, 有几个爱闹事的,一碰着马就哎哟一声倒了下来,叫虞玉和虞楚压根挤不进人群里去。



    虞楚手里紧紧捏着缰绳,看着最中间那个马车周围已然聚了好几个面色阴险的恶汉,急得额头暴起了一条青筋,出声大吼道“宜儿小心”



    可人群里吵闹不休, 他这一声一出口,立刻淹没在喧闹之中。



    虞楚发了狠,不管不顾地又扬下一鞭子就往中间挤,可始终寸步难行。



    虞玉也急得满头是汗,不知如何是好。他焦急地四下看了眼,看到府门那边,心里浮现出和虞幼宜一样的想法,于是立刻架着马往那边走,想在府门前接应着虞幼宜。



    他未走几步,忽地看到虞静珠满眼惊惶地出现在府门后,面上一喜,立刻大声呼喊,以期虞静珠带着府里的家丁一同里应外合,接应虞幼宜进府。



    他隔得远,虞静珠似乎没有听到他的呼喊声。



    但总归是自家人在里头,定然是想得到这一层的,虞玉心里稍安。



    可下一秒,他看着虞静珠支使着身边的人关上了高大的府门。



    虞玉全身血液似乎在这一瞬冷了下来,脸上的表情僵在那里,耳内仿佛也再听不到身边喧闹嘈杂的声音,只有一双呆滞的眸子里映出虞静珠脸上一闪而过的阴毒面色。



    他看着沉重的府门缓缓合上,把近在府门之外的马车生生拦在了外面。



    另一边,虞楚咬牙切齿的声音传来,额头上的青筋仿佛要爆开一般,嗓音嘶哑尖刻。



    “虞静珠”



    马车内,虞幼宜的指甲深嵌在手心肉里,甚至一滴一滴地流着血,但她却恍若毫无感觉一般,只是面色阴沉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白蔷和湘竹的手死死扣在马车小窗的窗棱上,望着前面紧紧关着的府门,脑海里不断浮现着虞静珠支使身边人去合上府门时,脸上那副阴毒狠辣,似乎是恨不得虞幼宜在外头被这些愤怒的人群给糟践死的的神情。



    白蔷搭在木质窗棱上的手,发出一些细小的咯吱声,似乎把窗棱扣出了浅浅的印子。



    原本,她觉得二姑娘心思有些不正,但最多不过是些浮于表面小家手段,喜欢在府中装可怜来想法子给虞幼宜找麻烦而已。却再想不到她一个比大姑娘还年幼两岁的年轻姑娘家,竟然是怀着的是这种无比阴毒的心思,想要把虞幼宜狠狠踏在脚下。



    就算二人再怎么不对付,就算她看不上虞幼宜是嫡女,也不至于要如此对虞幼宜落井下石。明明眼瞧着外头乌泱泱的全部都是些闹民,眼瞅着就要把虞幼宜拉下来了,可虞静珠竟然眼睁睁地装成那副惊恐模样,将自己的嫡姐生生关在门外,留给那些满怀恶意的地痞与混混。



    是她从前轻看了这位虞二姑娘,养在许氏身边的女子,能好到哪儿去。



    湘竹的一声惊叫把白蔷的思绪拉了回来。



    “姑娘姑娘你的手,怎么流血了”



    白蔷回过神,连忙松开死死扣在窗棱上的手,回过神来焦急地看着虞幼宜。只看见虞幼宜阴着脸,眼神冷到了极点,连她与湘竹看到后都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白蔷正准备开口,却看到虞幼宜死死攥起的手里正一滴一滴往外留着殷红的鲜血,顺着她蜷起来的手指滴在地上,看着猩红骇人。



    “姑娘这是做什么呢”



    白蔷一看见虞幼宜受了伤,顾不得心中那些惊涛骇浪,赶紧掏出自己的帕子过来抬起虞幼宜的手小心翼翼地擦着。



    她慢慢使了一点了力,强行掰开了虞幼宜的手。



    只见自家大姑娘平日里精心养护着的纤长指甲,此刻已经是断了好几根。而锋利的断甲又因着虞幼宜死死攥着手而扎进了手心的肉里,血便是从这里的伤口流出来的。



    白蔷轻轻把虞幼宜的手掰开后,血流的更多了些,甚至淌了一些虞幼宜的裙摆上,恍若一朵朵赤红可怖的花朵。



    湘竹看到了,心中的更加愤恨无比,带着哭腔过来帮着白蔷一点一点地把虞幼宜手心里的断甲挑了出来。



    断甲嵌在肉里,挑出来时微微翻起了一点掌心里的肉,看的白蔷和湘竹头皮直发麻,可虞幼宜依旧是阴着脸的模样,竟是对此一点反应都没有。



    白蔷待湘竹挑完后便马上用帕子紧紧地包住了虞幼宜的手心,又拽着自己的袖子撕了条布条下来,牢牢地把虞幼宜的掌心把扎了起来。



    湘竹看的快哭了,急的一抽一噎的,小心翼翼地捧着虞幼宜的手。



    “姑娘,是不是很疼,姑娘放心,奴婢们一定护着姑娘安全进府。咱们进了府后,拿最好的伤药给姑娘用。”



    虞幼宜依旧没有说话。



    白蔷和湘竹对视一眼,也不再说话。白蔷在马车中摸索出给虞幼宜遮阳的绢丝伞,湘竹干脆半蹲着拿起自己坐的小木凳。两个人守在虞幼宜前面,不准任何人近虞幼宜的身。



    白蔷咬了咬唇,眼神一片坚决。



    到这份上,她已经明白这些人就是冲着大姑娘来的,今日不把姑娘折辱一番是绝不会满足退让的。



    瞧着虞静珠在外间关的门,必定是侯爷有事外出没有回来。



    那许氏是个黑心肝的,恐怕也想了法子拦住了去琅玕阁给李嬷嬷报信的人。此时此刻,只有她和湘竹能守在虞幼宜面前保护她了。



    白蔷闭了闭眼,想到虞幼宜从一个小女娃娃和自己一同长大到现在,中间经历了多少挫折,又度过了多少无奈。



    如今一朝回了京城,本以为从此以后可以苦尽甘来了,可没想到他人还是不放过大姑娘,犹嫌不足,想把大姑娘拉到最深的深渊。



    她是从小伴着虞幼宜长大的,心里早已认定要陪在虞幼宜身边一辈子。现在哪怕拼上了自己的全部,也要护着虞幼宜周全。



    湘竹眼里闪着同样坚定的眼神,蹲在马车里双手牢牢地举着小板凳,大有要和外头那些人拼得头破血流的架势。



    两个丫鬟一同开口道“姑娘放心,奴婢们就是拼了命也要护好姑娘。”



    虞幼宜看着面前的两个丫鬟,深呼吸了一口气道“白蔷,湘竹,今日我们都会平平安安的回府,我不会让你们两个落入那些人的手中。”



    白蔷和湘竹心里感动,但也深知虞幼宜就算再怎么厉害,说到底也不过是个柔弱的姑娘家,是万万抵不过外头的那些人的。



    二人依旧牢牢地握着手中的东西,护在虞幼宜身前。



    府内,虞静珠支使着身边的丫鬟婆子们关上了府门后,心中到底有些微微地慌乱。



    她这一次是明晃晃地落井下石,推虞幼宜进外头的火坑。若是事后被追责起来,她是怎么也跑不掉的。



    关府门前,她透着两扇沉重大门的缝隙中看到了白蔷和湘竹不可置信的表情,还有虞幼宜阴沉冰冷的眼神。她虽十分畅快,但心里也划过一瞬间的犹豫。



    这是她的嫡姐,虽然隔了一层肚皮,但她们总归都是侯府的血脉。虞幼宜到底没有做过什么让她特别难捱的事,其实原本不该这样狠心对她。这样的自己,岂不是太过狠毒



    这犹豫的想法只是一瞬而过。她想起许氏提及她婚事时面上为难无奈的表情,孟凌口口声声为她是个庶女时可惜的表情,父亲因为虞幼宜掌掴她的那一巴掌,还有孟流寒那日在杏树下对虞幼宜那满溢而出的情意。



    所有回忆一齐涌来,立刻淹没了她心底那点小小的犹豫和慌乱,取而代之的是无限的快意和心头的痛快。



    她恍恍惚惚间仿佛又看到了幼时,她在远处带着两个丫鬟站着,身上穿着最普通不过的锦缎衣裳,头上也只是些挑了后剩下来的珠串簪子。



    她远远地站在廊下看着前面拥簇着好几个丫鬟,穿金戴银,甚至连笑容似乎都比她灿烂明媚许多的虞幼宜。



    不该是这样,虞幼宜是爹爹的女儿,她也一样是爹爹的女儿,她不应该过得比虞幼宜差半分。



    既然虞幼宜是皎月,她是依附着皎月的一丁点繁星。那她就把皎月拉下来,让她比繁星还不如。



    绿羽和翠喜看着面上神情变幻莫测的虞静珠,都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心里有些慌乱。



    虞静珠今天这举动,摆明了大逆不道。同样身为侯府血脉,却在嫡姐陷入危难之时不加以援手,反而怀着狠毒心肠把嫡姐关在外头。这可是闻所未闻的事情。



    马嬷嬷是个唯虞静珠和许娘子马首是鞍的蠢人,心里没什么弯绕,只是单纯的又蠢又坏。虞静珠和许娘子吩咐她什么,她不会多想一分,只会喜滋滋地照做。



    而绿羽虽然也是个有些蠢的,但却清楚虞静珠今天这事若是败露了,会有什么下场。



    虞静珠到底是侯府血脉,这是若是被侯爷前因后果知道了个清楚,最多不过是受些皮肉之苦,被侯爷大加斥责一番。之后她再如平常那般随意抛洒点眼泪,跪跪祠堂,关关禁闭,到底不会对她太过。



    可她绿羽不是什么金枝玉叶的侯府小姐,只是最不值钱的丫鬟而已。她们帮着虞静珠干出这种事,被发现了只有当场被打死这一条路,哪儿还能像虞静珠一般留着条命。



    绿羽和翠喜对视一眼,在翠喜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慌乱。



    虞静珠依旧站在前院大门旁,胸脯一起一伏,脸上是一种残忍的快意神情,看的绿羽和翠喜心头都微微颤抖了起来。



    翠喜的手有些打颤。



    大姑娘是二姑娘一条血脉的长姐,二姑娘尚且能狠着心做出这样的事。而她们只是二姑娘身边的小小丫鬟,打死了还有大批新人来换。



    若是二姑娘落了难,只怕会如同今日一般铁着心推她们出去抵难。



    绿羽只是心头恐惧,还没想到翠喜想的那一层。她在虞静珠身边从小伺候到大,陪伴虞静珠多年。原本在她心中的虞静珠,只是一个偶尔有些小脾气,时不时会因为些小事不高兴的小女子性情罢了,何曾看到过今日这般阴毒的虞二姑娘



    她看虞静珠的神情不再像从前那般,而是有些微微害怕起来,仿佛自己看着的是什么恶鬼罗刹,血淋淋地站在自己面前一般。



    虞静珠转头过来,刚好看着两个心思各异的丫鬟正用着同样有些恐惧的目光看着自己,不由得心头有些不喜起来,皱着眉头道“看我做什么,有什么事要说吗”



    翠喜立刻收回了目光,双手僵着行了个礼,死死压住声音里的惶恐道“回姑娘,姑娘受累了,不如到廊下坐着歇一歇罢。”



    绿羽没有翠喜那样沉的住气,只觉得心头仍然有些恐惧,眼神飘忽不定起来,不敢接虞静珠的话,只站在远处点了点头。



    虞静珠眼神微阴看了绿羽一眼。



    绿羽这丫头素来是个沉不住气的,但也因为沉不住气,所以更好拿捏。这些年许多事她都是让绿羽帮着干的,若是这丫头心思有异,还是早些处理了的好。



    虽说换个新丫鬟,不如绿羽那般陪伴了多年,做起事来也顺畅,但总比把绿羽放在身边好多了。



    虞静珠的眼神虽然一瞬而过,但仍旧被绿羽捕捉到了苗头。



    她心里立刻一片冰凉,大姑娘那个眼神她是读的懂的,这是要放弃她了。



    侯府外,被一同关在外头的小厮和护卫们都围在虞幼宜的马车旁护着,勉勉强强能制住那些人不往马车上爬。车夫是个机灵的,见这里他使不上力后,立刻跳下车来跑到府门前把门拍的砰砰响。



    “府里有人吗,快开门,大姑娘还在外头,你们怎么敢把大姑娘关在门外”



    虞静珠在门内,冷冷地看了一眼拍的砰砰作响的府门慢慢开口。



    “此刻府外恐怕还有许多闹事的,一开门岂不是全涌入了府内,且再等等再开罢。外头那么些小厮护卫,想必大姐姐是受不了什么伤的。”



    也不用拖多久。她听花嬷嬷说了,宋丽娘找的那些流氓地痞都是在街上常常寻衅闹事的,脾性最是阴毒。就是打起架来也是寻常事,气力非一般人可比,人数又多。



    要不了一瞬,恐怕就把虞幼宜拖下马车了。



    她说完了话,便婷婷袅袅地带着马嬷嬷往廊下去了。绿羽犹犹豫豫地在想要不要抬脚跟上去,翠喜在后头低着头,一言不发。



    门外的车夫砰砰拍了许久都不见有人开门。他转眼一看,后头有几个凶神恶煞的混混看见他在搬救兵,正恶狠狠地往这边来要收拾他一番。



    那宋丽娘吩咐了,不能放过任何一个搬救兵的。



    车夫心里一片苍凉,他只是个驾马的,如何打得过这些恶人。



    马车里,虞幼宜掏出了藏在腰间的一把精致弯刀,这是柳老将军拿来给她随身带着的,没想到第一天就要派上了用场。



    外头的护卫小厮护的再紧,总有顾不到的地方。一边有个五大三粗的恶汉,看准了一个小厮分神的时机,猛地窜上前来狠狠一推,顿时推开一个豁口。



    恶汉心头一喜,邪笑了两声,手脚并用地就要往马车上爬。



    马车上的白蔷和湘竹哪儿见过这等场面,吓得想尖声大叫。但她们心里惦记着身后的虞幼宜,努力压下了已经在嗓子眼的惊恐之声,只挥着手中的东西想要把那恶汉赶下去。



    白蔷闭上眼,拿着绢丝伞冲着那恶汉的方向一阵乱捅。她到底是个在深宅大院里伺候千金小姐的贴身丫鬟,纵使在庄子上磨练的比寻常人有些气力,但又怎能比得过这等五大三粗的恶汉子。



    那恶汉看着马车的幕帘内伸出执着伞的白嫩柔荑,猛地往他这里乱戳,心头火登时大了起来,一把将幕帘拽了下来。



    顿时,惊慌失措的白蔷和湘竹,还有手上包着帕子的虞幼宜,三人面孔尽数暴露在众人面前。



    嘈杂的人群静了一瞬,呆呆地看着前面两个丫鬟。



    一个面容文静柔美,另一个娇俏可爱。



    闹事的人都是些粗人,连那些流氓地痞也只是终日厮混在街上的刁民。何曾见过这样秀美的面孔。



    那两个丫鬟尚且还生的清秀,可也全然比不上里头那个受伤裹着帕子的姑娘。只瞧着她面色怒气阴沉,可依旧掩不过她那惊艳绝伦的美人面庞和柔弱身段。



    众人只静了一瞬,随即比刚才更加沸腾嘈杂了起来。



    那些闹事的男人们多是些愤世嫉俗的人,最是见不得别人过得好,恨不能把这些金贵人物全部拉下泥潭。



    而跟着起哄的那些尖酸婆子看着里头的年轻姑娘生的如此动人,更是心头酸恨不已,把三人全然当成那狐狸精一般。



    所有人都恶毒地想看着这几个姑娘狠狠摔在尘土之中。



    这其中,尤属宋丽娘找来的那些流氓地痞闹腾的最盛。



    宋丽娘找他们时,虽然说的有些委婉,但是他们是听得懂的。只要把里头那个姑娘拉下来,发生什么事情都无所谓。



    故而那些流氓地痞见着虞幼宜生的如此动人,前面的两个丫鬟也是娇俏明艳,心中的邪火一下旺了起来。



    任他们再活十辈子,也再遇不到如此姿色的女子。如今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当然是要拼了命地把这三个人拉下来一亲芳泽,哪怕只是揩个油也是好的。



    宋丽娘悄悄拉着宋大郎躲在人群后头。他们虽然一直在鼓动着人群暴动,但这些人真的闹起来了,他们混在其中只怕是要被误伤,不如远远躲在一边好好看戏。



    宋丽娘往后走着,忽然感觉拉不动宋大郎,立刻叫道“大郎,干嘛呢,赶紧跟娘退出来。那些人已经是被勾起来了,咱们可得离远点。”



    宋大郎一动不动,张着一张大嘴看着前面马车里的倩影。



    “娘,你怎么没跟我说过那几个丫头生的这么好,被这些人拉扯到了多可惜。我瞧着这三个比小婧生的还好得多,既然小婧走了,把那几个丫头拉到我房里多好。”



    宋丽娘看着周围的人越来越乱,而宋大郎还愣在那里一动不动,又急又气之下,终于心头对宋大郎冒起了火,狠狠地啐了一声。



    “我呸,你个癞蛤蟆还肖想起天鹅肉了。那是侯府的大姑娘,何等尊贵的身份。别说她了,就是她身边伺候的那两个丫鬟,估计都看不上你”



    宋大郎跟着宋丽娘躲在人群后头,心头有些气急败坏,恨不得前面爬上马车的是自己。



    马车前边,那恶汉心头一阵恍惚,伸出手来一把拽住了白蔷的胳膊,捏着这柔嫩姑娘家的手臂就要往下拉。



    白蔷尖叫了起来,虞幼宜猛地朝前面探出身来,一只手死死地拽着白蔷往里头拉,另一只手握着那柄柳老将军给的弯刀,狠狠地划在那恶汉的手臂上。



    虞幼宜使了全身的力气,刀刃锋利,这一下子下去,把那人手臂划出一到深可见骨的伤。



    恶汉下意识地松开了手,白蔷被虞幼宜拉回了马车车厢里,只听到外头的恶汉痛的大叫了起来。



    “臭娘们,老子今天非玩死你不可”



    虞幼宜不待他话说完,手起刀落,狠狠地戳了下马车套着的其中一匹马。马儿受了惊,立刻腾起蹄子,下意识地往府门前跑去,一下子又带倒了不少人。那些人又被后头涌上来的人踩在脚下,痛的嗷嗷直叫。



    虞幼宜冲着那边绝望的车夫怒声大喊道“骑着马,去将军府,去府衙,哪里近去哪里,赶紧带人过来”



    虞幼宜自打看到虞静珠的那一刻,心里便确定了下来,这必是许氏那贱妇的主意。许氏既然敢弄得这么大,必然是打定主意知道虞景短时间内是回不来的。



    偏偏虞楚和虞玉也被围了起来寸步难行,一时半会儿竟找不到任何一个能帮忙的人。



    京城有头有脸的高门世家一般都在西边。她知道去将军府没有那么快,还是会有一段距离,可当下再无别的法子。只能希望底下的小厮护卫们能再防守一阵子,坚持到有人过来。



    真可笑,她一个侯府嫡长女,竟然在自家府前遇袭,还被自家府里的人关在了外头。



    饶是她上辈子,也没听说过这样荒谬可笑的事



    白蔷本以为自己必逃不过这一劫了,已经做好了下去后便与那恶汉同归于尽的准备,被虞幼宜救回来以后,愣了一瞬,终究是忍不住心头那股恐惧之情,默默流起泪来。



    虞幼宜在白蔷和湘竹身边,一边一只手紧紧握了握她们的手。



    “我绝不会让你们两个落入那些奸人之中。”



    白蔷与湘竹感受到虞幼宜手中传来的热量和力度,咬着牙点了点头。



    若过了此劫,护下了姑娘,她们宁愿终身不出府,也要侍奉姑娘一辈子。



    虞幼宜的手又不自觉地紧紧攥了起来。



    她从前做主母时,虽说不是什么十分光明磊落的人,可只要别人没有害她,她便不会主动下手加害别人。



    在闺阁时,纵使身边有几个心思不正的姐妹,她也拼着自己一个人闯了过来。嫁进高门做正妻,到最后成了满室子孙的主母,不过也都是咬着牙,耐着性子,一步一步慢慢熬过来的。



    是她轻敌了,她本该想到的。这里是京城,是侯府,每个人心里都装着一只能吃人的恶兽。



    她以为她只要做好侯府嫡长女虞幼宜的本分,稳着侯府的人别走歪,别再重蹈上辈子的悲剧便足够了。



    可人心不足蛇吞象,就算她安安稳稳地做着她的侯府嫡小姐,却也依旧有人在阴暗处悄悄看着她,等着一朝出手把她折磨到死。



    这世间哪有那么多的本分人。上辈子的虞幼宜,谨小慎微,不照样被虞静珠给生生蹉跎到死了么



    她需要改变她的想法,一直像她上辈子做主母时那样见招拆招是没用的。



    她作为侯府嫡女,这层身份本就打了别人的眼。若处在被动,迟早有一天继续被人暗害。



    侯府内,花嬷嬷面前有许多被她拦下的前院小厮。有的焦急地走来走去,有的不停地赔笑脸说好话让花嬷嬷放他们进去。



    花嬷嬷看着这些人冷哼一声“众位也别在心头恼我阻拦着你们。只是这后院是侯爷家眷所在,你们要是胆敢擅闯,若哪位女眷受了惊或是出了什么问题,细想想你们还能不能活着在侯府里当差。”



    众人的心都沉沉的,花嬷嬷这个架势,他们只要敢闯进去,就算没事她也会捏造点事情出来。在场的都是血气方刚的汉子,出了事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谁能说得清楚



    忽地,有个前院的小子大声吼了起来。



    “大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诸位兄弟都是睁着眼看着的。从前许氏在时,动不动便为难我们,甚至在侯爷面前搬弄是非。可大姑娘回来后,为人做事都是公公正正的,哪里像许娘子那般”



    “更何况我们是在易总管手下为侯府做事的,这侯府姓虞不姓许难道我们放着侯府的正经大姑娘不管,惧怕起区区一个妾室来吗”



    这话一出,众人心里都扫去了阴霾,敞亮了起来。



    此话说的不假,侯府是虞家的侯府,凭什么他们要听一个妾室的话更何况大姑娘为人爽快。事后就算有什么冤屈,也一定会帮他们洗刷干净



    花嬷嬷见他们不服,吹鼻子瞪眼了起来。



    “我看你们是反了天了娘子还管着后院呢,你们也敢在这里嚣张放肆起来”



    这话一出,有些人又开始嘀咕了起来。



    是啊,许娘子到底还管着后院,虽说侯爷之前恼了她,可他们又不是侯爷,怎知道侯爷到底怎么想的。万一侯爷还是对许娘子甚是宠爱,许娘子一句话便能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了。



    刚才吼叫的那个小子是素来和丁启交好的,自然是敬重虞幼宜的。他见其他的人又开始打起退堂鼓来,气的又叫了起来。



    “你们这帮软骨头的墙头草,到底有没有点血气”



    众人沉默不言。



    忽地,花嬷嬷身旁的那几个粗使婆子中,有个婆子走了出来,指着花嬷嬷的脸破口大骂了起来。



    “放你娘的屁告诉你,我早就忍够许娘子还有你这条她身边的花点狗了许娘子和大姑娘比算什么东西,一个妾室而已,都算不上是个正经主子,能比我们高贵到哪儿去”



    花嬷嬷见身边的人居然骚动了起来,立刻回骂起来。



    “王婆子说话小心这些别现在一时逞英雄贪图那点血气,回头我便回了许娘子打发你出去”



    王婆子冷笑两声,伸出双手,往手心里呸呸两声,扬起手就结结实实给花嬷嬷一个大耳刮子。



    王婆子是个粗使婆子,力气甚大,把花嬷嬷扇倒在地,打得她眼冒金星。



    “我豁出去了,我还就不信你这个邪许娘子在后院为非作歹,我们这些人忍了你们凝香轩的很久了你少在这里为虎作伥,谁不知道你花婆子从前只是个台上唱戏的玩意儿,来了许娘子身边才开始有这般作态。你跟我对起来,看我不打的你满地找牙”



    前院的小子听到王婆子那句“唱戏的玩意儿”心里一怔。但情势紧迫,他不再深想,立刻随着王婆子的话大声开口吼了起来。



    “你们一群大男人,被一个妾室身边的老戏子吓得不敢动,羞也不羞若还有那有几分血气的,跟着我梁二出去把府门打开,把咱们侯府的大姑娘接进来王妈妈,你是个好样的,请你带我这边的两个人过去,务必给琅玕阁的人传个话”



    前院的人也都醒转了过来。他们到底是在虞侯府,自然是要帮着虞家的人做事。况且大姑娘是侯爷和太太的嫡亲女儿,难不成侯爷还会放着自己的嫡女不管,而偏向一个妾室



    梁二身边的人立刻站出来两个高大结实的,跟着王婆子就要往内院走。



    那些粗使婆子们确实如同王婆子说的看不惯许氏和花嬷嬷许久,当下立刻散了开来,甚至跟着几人一起进去。还有几个帮着许娘子做事的依旧不死心,被王婆子一拳一个打得找不着北。



    此刻的侯府外头,刚才被虞幼宜狠狠划了一刀的恶汉恼羞成怒,一挥手,带着身后许多地痞扑上前来与护卫小厮们厮打在一起。



    更有好几个人冲破了护卫小厮们的包围,七手八脚地顺着马车外头往上爬。



    虞幼宜纵使前世是个大家主母,但也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事。她再有胆识,毕竟此刻只是一个千金闺秀,在这些恶汉面前更是手无缚鸡之力。



    她沉着脸,看着车前的几个狰狞大汉,一把将刀猛地扎在马车车辕上,厉声怒斥起来。



    “下去你们竟敢袭击我朝亲封连阳侯的嫡出女儿,官中的人必不会轻易放过你们你们自己仔细想想,是自己的命重要,还是那点子银钱重要”



    她到底是活过一辈子了,这一句话颇有威压之感。那几个流氓地痞心头竟然一愣,被虞幼宜震慑在了车前。



    几人心下忽地有些慌乱。他们都是见过血的人,可虞幼宜刚才那厉声一句,竟然震得连他们都有一丝犹豫起来。



    宋丽娘看着几人的动作,心里啐个不休。



    还说是街上打架最厉害的,现在倒是连个小姑娘在这都不敢上前。



    她眼珠转了转,大喊一句“冲啊现在我们人多势众,难道还会怕了这个心狠手辣的虞大姑娘不成”



    人群中立刻应和了起来,刚才拉白蔷的那个恶汉心中本就恼羞成怒,此刻更是跟着大喊出声,“她说的对,兄弟们,我们快上”



    虞幼宜听着几人的声音,一颗心直直坠了下去。



    那恶汉已经爬到了车前,用力拨开白蔷与湘竹两人,一只手已经碰到了虞幼宜宽大的袖摆。



    只要使劲一用力,即刻就能虞幼宜的衣服拽散开来。



    白蔷和湘竹怒吼着,一人使劲儿抓着恶汉的手,一人张嘴便咬在恶汉手臂上,但都挡不住恶汉眼中异常邪恶的目光。



    虞幼宜用力往回拽着自己的袖子,闭上了双眼。



    她生平第一次,心里觉得无比绝望。



    一旁拼命往里面挤的虞楚看着马车里无助的虞幼宜,冲冠眦裂。



    忽地,沉缓威严的重击声在马车后面传来。



    一声接着一声,沉缓有序,威震人心。



    听到熟悉的铜锣钟鸣之声,虞幼宜一下子重新睁开了眼。



    曾经觉得遥远无比又有些震人的声音,如今听起来如同仙乐奏鸣一般。



    马车旁,墨发飞扬,一阵清冷狠厉的声音传来。



    “本朝律法,若有扰乱皇亲王孙仪仗者,当街斩杀”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v王婆子 称号头衔一拳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