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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第 117 章
    初时,  王婆子在柴房那头拷问赵妈妈,知晓许氏串通外头的郎中意欲暗害虞幼宜后,她并没有多想什么,  只是立刻便吩咐了人前去把那郎中扣下来。



    可直到听阿燕说起从前那位在侯府上当值的府医姓钱后,  再看虞幼宜和白蔷湘竹的反应,  王婆子已经想到了什么。



    虞幼宜冰冷的神情,白蔷和湘竹骇然的面孔,  李嬷嬷愤恨不已的样子,  全都显露出那落在地上的几颗青灰色香饵,绝非平常之物。



    王婆子心里一抖,不敢再想,只是低着头看着落在阿燕脚边的那张轻柔丝帕,和滚落一旁的几颗青灰色香饵。



    阿燕双眼陡然睁的大大的,能让人清楚看见她眼白上的血丝,和猛然缩紧的瞳孔。



    “给太太拿了这香饵的府医,与被许氏收买的郎中是同一人什么时候许氏是什么时候和这府医勾结在一起的,  难道,  难道是”



    白蔷抿着唇捡起落在地上的香饵和手帕,心中愤慨和怜悯的情绪交相拂过。



    如果先柳太太的房内无一人知晓这香饵有问题,  都只是无知无觉地依着那钱姓府医的吩咐日日点了这香饵那对于贴身近侍阿燕来说,  一直被蒙在鼓中用着这催命香饵的苏芳阁丫鬟们,等同于是间接地亲手将柳霜岚送上了死路



    虞幼宜眼中划过一丝不忍,她看着阿燕一脸呆滞无比的表情,  和她剧烈抖动的手,还有阿燕面上止不住颤抖着的双唇。



    “难道难道这香饵”



    虞幼宜垂下眼睫,轻声出口。



    “这香饵是我多日前发现的,心中一直觉得不大对劲。前些日子偶然和羊家有来往,  便请羊家主君瞧了瞧这东西。羊家主君说,这香饵表面上有安神之效,实则内里加了许多亏空气血与伤身的药材。若用的时间久了,必定殒命。”



    虞幼宜的话音一落,阿燕的背一下子就佝偻了起来,无力地瘫靠在座椅中。她的双唇颤抖的更加剧烈,一张一合,半晌却只发出些许意义不明不成字句的声音。



    刘嬷嬷刷地一下就站了起来,脸色十分苍白。



    “那,那从前的闵氏娘子也是,也是因为这个所致”



    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脑内同时飞速转了起来,回忆着从前见到闵氏的模样。



    “怪不得,怪不得我那时听了许娘子的吩咐去看闵氏时,每每回去后都有些神思倦怠,做活也懒懒的,夜间安寝后白日醒来更是有些昏昏沉沉。原来,原来是因为这香饵”



    虞幼宜盯着地面出声,“这香饵,便是我在闵氏从前住的静和苑中找到的。”



    呆愣的阿燕身子越佝越低,她忍不住伸出手来,猛地抓住挽好的头发,随后十指收紧,双眼不受控制地抖动,耳边落下了好些零散鬓发。



    “阿燕姑娘。”



    虞幼宜的声音传来,阿燕这才慢慢抬起头,脸上是一副恍惚的神情。



    “若是,若是我那时谨慎一些,若是我再多寻几个府医来看,太太她就不会她如今就已然在侯府里是我太蠢笨了,是我太大意”



    虞幼宜心里重重叹了口气,她明白阿燕此刻的心情,但此事实在怪不得阿燕。



    “阿燕姑娘,奸人若是铁了心要害人,即便阿燕姑娘你防过了这一次,依旧也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数不尽的阴谋诡计。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此事要怪,只能怪那个罪魁祸首。若是阿燕姑娘因此怪罪于自己,反而是正中奸人下怀。”



    白蔷在一旁轻言细语地劝慰着阿燕,湘竹端来一盏温茶。半晌过后,阿燕总算是好了些,但依旧忍不住地咬牙切齿。



    “这阴毒小妇我看她根本就没长心怀着野种挤进侯府,使计抹黑清清白白的太太,还对太太暗下毒手,妄想鸠占鹊巢”



    若是虞幼宜蠢笨了一些,这些事只怕永远都查不出来。难怪,难怪许氏那么紧张虞静珠的婚事,甚至频频插手想要暗害虞幼宜,把大好亲事落在虞静珠身上。



    原本她以为只是许氏为虞静珠做打算罢了,现在想来,许氏急着把虞静珠嫁入大户,不仅是为了虞静珠的前程,更是为了把虞静珠锁死在旁的世家之中。



    牵一发而动全身,他日,若是被查出了什么蛛丝马迹,侯府只能认栽,悄悄地把这事按在肚里,绝不敢把已经在别的世家嫁做人妇,举足轻重的虞静珠抖露出来。



    更何况,虞静珠嫁得好,反过来也能保全她,还能圆了她一番荣华富贵。这条路,不管怎么看,都是双赢之法。



    许氏,真是悄悄地把一切可能性,一切未知数,全部在心中盘算好了。



    也难怪,她曾经心里疑惑过,许氏若是想,大可以直接找个法子,像暗害柳霜岚和闵氏那般把虞幼宜除掉。可她却一直只想抹黑掉虞幼宜的名声,却未对她的性命下过手。



    因为虞静珠未出嫁之前,一切都还未有定数。若是虞幼宜死了,虞静珠作为侯府中唯一一个姑娘未免太过显眼。而显眼,对虞静珠的身份来说,绝不是什么好事。



    虞幼宜没死,却名声尽损,成为京城里的笑谈,正好可以做虞静珠的幌子,把所有注意力引到虞幼宜身上。



    李嬷嬷忽然开口,“既说如此,那二姑娘知不知道这事她既帮着她这龌龊娘三番五次暗害大姑娘,恐怕也是害怕自己暴露出来。”



    虞幼宜摇摇头,“虞静珠性子浅薄,又有些张狂,这等大事她遮掩不住。许氏这么谨慎的人,必定不会与她说这事,要骗他人,便要先骗过自己人。”



    众人一阵沉默。



    半晌,几人听见阿燕咬着嘴唇,犹疑出声。



    “二姑娘既然不是侯府的血脉,那二少爷会不会也是”



    刘嬷嬷应声,“玉哥儿是在许娘子进府后,二姑娘一两岁时怀上的,玉哥儿身份应当不会有假。单看玉哥儿那张脸,也看得出来一二。”



    李嬷嬷认同地点点头,虞景如今虽然是个威严相,但年轻的时候也是个俊朗公子,且看虞楚的一副俊美皮囊便可知。



    而虞玉面容清秀,既和虞楚相像,又能看到些虞景的影子。虞玉肯定是虞家人不假。



    忽地,一旁爆出一声轻笑,与琅玕阁外间现下阴沉黯淡的气氛很是不符。



    虞幼宜抬眼看去,是一旁的湘竹忍不住笑了一声,此刻正赶紧板正了态度,不敢再笑。



    另一旁的白蔷皱着眉,轻声念叨了她几句,李嬷嬷则是瞪了她一眼。



    虞幼宜有些奇怪,“湘竹,怎么了”



    湘竹请了个罪,随后摇摇头道“奴婢该死,原不该这般没规没矩的。只是奴婢听几位方才说到二少爷时,忽然想到姑娘的外祖母柳老太太来侯府那日,曾说过二少爷有几分像侯爷,但是二姑娘只长得像许娘子,这才忍不住笑了一声。”



    虞幼宜听着她的话,也是一下子便想起了那日的情形。



    湘竹这声笑虽然突兀,但是多少缓和了些现下的气氛。刘嬷嬷也忍不住摸着下巴附和起来。



    “湘竹姑娘这么说也对,二姑娘像许娘子是出了名的,而玉哥儿就更像楚哥儿和侯爷。先前下人们有时候还议论呢,说这二人养在谁身边就像谁,如今才晓得内里是有点玄机的。”



    众人纷纷哂笑,各自回忆起了从前下人们嚼舌根的话来。从前只是闲得无聊才私下议论主子们罢了,没想到如今竟然合上了这么件大事。



    可见这人还真是不能做亏心事,总是会有人看出苗头来的。



    众人调笑了片刻,气氛缓和了些,李嬷嬷又想起另一事来。



    “这二姑娘倒也罢了,如今咱们知道了,也不必做什么,侯爷和老夫人是肯定要出手的。王婆子方才说那花霖还有个妹妹在侯府,这又是怎么回事”



    王婆子想着家丁们与她说的话,也是十分困惑不解地蹙起了眉。



    “正是,这事我也实在没有个头绪。那女儿说的应该是咱们这儿的二姑娘,但这个妹妹,我想破了脑袋都没想出是谁。”



    花嬷嬷被捉回府后,王婆子吩咐了人看着她问话后便往琅玕阁这边赶了过来,惦记着给虞幼宜回个话。现下花嬷嬷那边也不知道审出来什么没有。



    刘嬷嬷想起从前在自己面前张牙舞爪,嚣张至极的花嬷嬷,忍不住讽刺地开口。



    “我说呢,难怪那花嬷嬷从前目中无人,对谁都颐气指使,又爱显摆和许氏关系不浅。还有那次,她对许娘子发火,许娘子竟然也不生气,反而小心翼翼地赔笑脸。如今我才明白了,可不是不浅么”



    李嬷嬷冷笑一声,接过话来,“这花婆子既是那花霖的娘,算起来,便算是许氏的婆婆,二姑娘的祖母了这么一个人物,却藏在许氏身边做个奴婢,还真是委屈了她。”



    “委屈”



    虞幼宜斟了口茶,淡笑着摇摇头。



    “我瞧着不是委屈,是那花婆子眼馋侯府荣华富贵,上赶着要来许氏身边做事。不然以许氏的性子,早就悄悄解决了她,只怕是花婆子一直拿此事威胁许氏,许氏才不得不容忍她至今。”



    她说完后,又蹙起了眉。



    “说来也是奇怪,以许氏的性子,花嬷嬷都跳上脸来了,又拿着这么一件大事威胁着。这么一个随时都有可能爆炸的火药筒,许氏为何不解决了她,反而一直忍气吞声受着”



    众人一听,也都奇怪起来。许氏是个阴毒性子,这是众所周知的事。花嬷嬷这么嚣张,胆敢这般要挟,许氏没有悄悄处置了她,实在反常。



    半晌,王婆子开口道;“大姑娘也不用太困惑,那边已经在审问这花婆子了。花婆子是个软骨头,只怕没两下就会招个干干净净,到时候一切便自有分晓。”



    虞幼宜点点头,“在这儿干坐着等也实在无用,可否请阿燕姑娘与我一同去那花婆子那边看看见着了故人,花婆子只怕也不敢再有虚言。”



    阿燕应声,“大姑娘的吩咐,我自然无有不应的。”



    当下说定后,虞幼宜便带着白蔷与湘竹,并刘嬷嬷与阿燕一起,在王婆子的引领下往柴房那边去了。



    琅玕阁奴仆众多,李嬷嬷便留了下来,继续守着琅玕阁。



    虞幼宜一行人从后院往下人们常走动的小路过去,不引人注目,甚是方便。



    阿燕许多年没再进过侯府了,上次来侯府,也只是直接被带到琅玕阁,说了话后仍旧回家去。今日走的是下人们常走的地方,阿燕从前也是苏芳阁的丫鬟,一路上倒勾起了她许多感慨。



    “侯府瞧着与从前大致相同,但好似又变了许多。这些个年轻丫鬟,甚少我识得的,想来太太那边的丫鬟们从前便都放出去了罢。”



    刘嬷嬷点点头,“太太房里丫鬟甚多,我也只熟悉几个如阿燕姑娘这般的贴身大丫鬟。其余的小丫鬟们,我倒是不大记得,如今应当都同阿燕姑娘一样,在外有另一番天地了。”



    阿燕怀念地眯起眼睛,抿唇笑了笑。



    “刘嬷嬷到底是服侍大姑娘的,自然是不熟悉苏芳阁里的丫鬟。我在苏芳阁待得久,里头的人倒是都很熟咦”



    阿燕话说到一半便戛然而止,随后发出了疑惑的声音,视线不由自主地往一边望去。



    虞幼宜停下脚步,此路是下人们走动用的,自然来往间有不少侯府丫鬟们经过。



    她看向阿燕,关切地出声道“阿燕姑娘,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对”



    阿燕连连看了好几眼,随后自顾自地摇摇头,笑着慢慢地出声回答,“没什么事,只是看到个有些熟悉的人影,想是我看错了罢。”



    虞幼宜及身边的人都下意识顺着阿燕的眼神望过去。



    阿燕望着的那边,许多丫鬟们走过。只是其中有一抹素色衣裳的身影,和其他裹着绫罗绸缎的侯府丫鬟们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甚是显眼。



    刘嬷嬷眯着眼睛瞅了瞅那个素色衣裳的女子身影。



    “那是翎儿罢,倒是有好几日没见过她了。听说许娘子倒了后,其他的丫鬟们都散光了,只有翎儿还守在那边服侍着呢。”



    翎儿虞幼宜微微蹙眉,心中有些不解地开口。



    “阿燕姑娘,你方才瞧的便是那个素色衣裳的丫鬟么,你说有些眼熟,是像阿燕姑娘的哪位故人吗”



    远处吃力地提着一桶秽物的翎儿慢慢走着,像是重量太沉,她走到一半时放下手中的木桶,直起腰来用手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旁边的刘嬷嬷叹了口气,感慨的声音响起。



    “这翎儿丫头也是可惜了,倒霉摊上了许氏。原本是个生得十分秀美的模样,平日里待人又很是温和讲礼,丝毫不像花嬷嬷那般咄咄逼人,若是丫鬟们犯了错,她还会悄悄地瞒着许氏处理好。”



    侯府中私底下讨厌许氏和花嬷嬷的人甚多,厌烦凝香轩的更是数不胜数。但对翎儿,却没人有过什么意见,也只有花嬷嬷时不时才会呛她几下。



    虞幼宜注意的是阿燕,“翎儿是阿燕姑娘的旧识”



    阿燕看着翎儿的目光,最开始是有些惊讶,再听到是许氏身边的人时又有些困惑和不解。最后听见刘嬷嬷的话后,脸上神情有些不大好看。



    “她叫翎儿与苏芳阁从前一个小丫鬟有些相像。但苏芳阁的人早就尽数放出去了,就算没放出去,也不可能到许氏身边当值应当是我一时看错了罢。”



    远处的翎儿弯腰歇了片刻,随后才直起身子。



    方才因她弯腰而垂落下来的发丝被她随手撇到耳后,露出了翎儿十分清秀温和的侧脸。



    她喘了口气,随后才又伸手提起桶,小步小步地往前走着。



    阿燕轻声说完这一句,原本已经移开了目光。可翎儿的脸一露出来,她又立刻瞪大了眼睛重新望了过去。



    方才翎儿的面容一直虚掩着,她未能看清,只觉得身姿好似有些熟悉。



    可看到翎儿的真容后,阿燕先是十分震惊,马上又有些咬牙切齿起来。



    “阿翎太太不是早就恩准了大家出府,为何你还在侯府中,且还去了那个阴毒小妇身边伺候”



    她冲着那边那个素衣女子怒气冲冲地脱口而出,其余的丫鬟们不解其意,但纷纷散开,不想波及其中。



    刘嬷嬷大惊失色,白蔷湘竹也惊诧地“啊”了一声,虞幼宜表情立即顿住,忍不住睁大了眼看向阿燕。



    “阿翎阿燕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那头的翎儿听见阿燕愤怒的声音,她身子一震,下意识地这边看了过来,手中的木桶也失手落在地上。



    阿燕没回答虞幼宜的话,依旧怒气冲冲地大声叫着,一边往翎儿那方走去。



    “太太那么好的一个人,她是被谁害死的,难道你忘了么我多年不在侯府,没想到你竟然去了许娘子那边,与奸人为伍”



    众人看见翎儿顿了一下,随后她丢下木桶,转身便飞快地跑走了。



    翎儿转身的那一瞬间,虞幼宜敏锐地察觉到,她那双秀美的眼睛里似乎划过一丝十分复杂不可言说的目光,还夹杂着对阿燕隐隐的歉意。



    阿燕出府多年,也不大熟悉侯府的路,便没能追上翎儿。



    她停下脚步,定定地站在那里,满脑子都是刘嬷嬷方才说的话,还有翎儿逃走时晃动的素衣一角。



    虞幼宜身后的刘嬷嬷等人面面相觑,一切发生的太快,她们有点没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



    阿燕站了许久,才愤愤转身过来回到虞幼宜身边。



    虞幼宜潋滟眸光中闪着一丝惊讶和疑惑的目光,待阿燕怒气缓了一些,她才再次开口。



    “阿燕姑娘认识那个叫翎儿的丫鬟”



    阿燕重重啐了一句。



    “呸什么翎儿攀上那奸妇便连名字都改了么大姑娘,她原叫阿翎,从前是苏芳阁里头的一个小丫鬟,没做什么特别重要的活计,也不甚起眼。”



    她又有些怒了起来,“原以为苏芳阁的人都已经散出去了,没想到这她还在这里。在这里便罢了,这贱蹄子竟跑去害死了太太的许念白身边服侍着,简直是全无心肝”



    白蔷和刘嬷嬷均是十分惊诧地对视一眼。



    刘嬷嬷也目瞪口呆,“这苏芳阁里的小丫鬟们我也不大认识,压根就不晓得翎儿原来是太太身边的人。”



    她顿了顿,“虽说翎儿确实是太太走后到许娘子身边做事的,可我们那里哪儿会认得她,况且苏芳阁的老人们那时早都散了,更没人晓得她是太太的旧奴了。”



    阿燕唾骂起来,“这个没心肝的东西,枉费太太一片善心,她竟然跑去仇人那边做牛做马”



    虞幼宜听着阿燕唾骂了许久,心里暗自揣摩着翎儿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说起来,她刚回府时,初次见到的丫鬟便是翎儿。之后种种风波时,翎儿也一直在许氏身边。但翎儿一直文静有礼,更不似花嬷嬷那般嚣张跋扈,她一直也没太在意这个人。



    只是前面那次,翎儿当着所有人的面戳穿许念白的祸事后,她才注意到这个安静本分的大丫鬟。



    虞幼宜心里忽地一动,想到了之前一直困惑不解的问题,又慢慢联想到一个可能性。



    会是那样么,应当不大可能罢



    她没说话,只是先带着一干人到了关押花嬷嬷等人的柴房附近。



    柴房闷热,况且现下又关着那些人,王婆子自然是没让金枝玉叶的虞幼宜进去,只是吩咐了婆子们把虞幼宜几人带到一间干净侧房内歇着,等着审讯结果。



    虞幼宜坐下,阿燕依旧脸色很难看地愤愤不平着。



    虞幼宜慢慢开口,“阿燕姑娘,翎儿是什么时候到母亲身边做事的,可还记得么”



    阿燕止住心中的不满,认真地想了想。



    “具体的我也记不大清了,约莫是太太和侯爷开始有了隔阂的时候,从外面新拨进来的小丫头。她那时年纪不大,也不怎么起眼,谁知竟然是这样的人”



    虞幼宜端着茶盏微微抿了一口,柳霜岚和虞景有了隔阂的时候,应当是说的花霖唱了那出戏之后的事罢。



    翎儿的性子沉稳,听刘嬷嬷说为人又十分温厚。便是她看着,也不像是那种偷奸耍滑之辈。也正因如此,她才一直没怎么注意这个人。



    若真是按照她的感觉来走,她觉得翎儿这事没这么简单。这样的人,不像是那种忘恩负义,背弃旧主的丫鬟。



    除非,是这翎儿心思太深,骗过了许氏,甚至骗过了她。



    今日简直是她成了这侯府嫡女后最累的一日,便是之前在侯府前险些遇难,甚至上了公堂,也没有今日这般累。



    那时是身子骨累,今日是知晓了太多惊掉人下巴的事,头脑发沉。



    一旁的刘嬷嬷也立在虞幼宜身边,正心里冷笑着想花嬷嬷的处境,却忽地发觉还有一事未曾给虞幼宜禀报,惊得她重重一拍手。



    对了,这等大事,怎么就忘了给大姑娘说了



    “姑娘,老奴该死,方才在院里的时候被二姑娘的事吓了一下子,倒是把姑娘吩咐的正经事搞忘记了。”



    虞幼宜从纷乱思绪里回神,抬了抬手,示意刘嬷嬷继续说。



    刘嬷嬷慢慢回忆着,十分困惑不解地开口。



    “姑娘之前吩咐我去墨斋那边,问问老板那戏子的事。老奴问是问了,只是和姑娘猜测的大不相同,老奴心里实在糊涂。姑娘,你莫不是记错了当时墨斋老板说的话罢”



    虞幼宜有些不解其意,“这是何故我心里敞亮,绝不会记错那老板说的一字一句。”



    “这就怪了”刘嬷嬷自言自语地嘟囔了一句,随后皱着脸思量起来。



    她想了许久,才突然发觉屋内众人都在看着她,虞幼宜也还在等着她开口继续说。刘嬷嬷尴尬地笑了一声,连忙继续开口。



    “老奴到那墨斋后,和那掌柜的对了一下,那日的戏子是不是叫花霖。老板一开始说是这个名,谁知后来他又问老奴是不是别县人,姑娘,您猜怎么着”



    湘竹笑了一声,“刘嬷嬷,您老就别卖关子了,快些说罢。”



    刘嬷嬷摆摆手,现在想起来还是十分惊异。



    “我仔细一问才晓得,原来咱们说的那个戏子,和老板说的那个戏子,只是名字念起来有些相像而已,却不是同一个字咱们晓得的这个,叫作花霖,但那掌柜那日见到的那个,虽也姓花,但后面一个字音同铃,而不是霖”



    虞幼宜一愣,怎么,竟不是一个人么



    可那墨斋老板当时说了,虞幼宜买的那套东西极其珍贵稀少,只有他那儿才有。而前一套,便是那戏子买走的,那抹色料,出现在了柳霜岚的画卷之上。



    白蔷默默地念了两遍,“花霖,花铃,念起来确实十分相像,难怪那老板问刘嬷嬷是不是别县人。这两个字,若是读快一些,只怕发觉不出什么呢。”



    虞幼宜斟酌道“或许是那花霖去时,咬字有些重了,让墨斋老板误会了也未可知”



    阿燕点点头,“确实有这个可能。就像白蔷姑娘说的,念得快了,还真有些听辨不清。”



    刘嬷嬷斟了一大口茶,抛出个更惊人的事实。



    “老奴最开始也是这么觉得,但谨慎起见,多问了老板两句,心里这才确定了下来。墨斋老板见到的那个人,和咱们知道的这个花霖,绝对不会是同一个人”



    虞幼宜蹙眉,“此话怎讲”



    刘嬷嬷夸张地一扬手。



    “因为墨斋老板说了,他见到的那个人,是个年轻姑娘家”



    在场所有人,听了这话后都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讶异的惊呼。



    “姑娘家”虞幼宜一愣,重复着刘嬷嬷说的这句话。



    她手一紧,虽然从未想到过这人不是花霖,居然是个女子。但这也暗暗解开了她心中对此事的一丝疑惑。



    她从前以为那人是花霖,所以一直有些不解,花霖一个戏子,还是个男人,怎么可能将这东西拿到柳霜岚身边。



    被柳霜岚用了,说明是能送到她贴身处的。



    侯府不是那等随意的人家,后院更是层层奴仆,一个男子送的东西,别说送到柳霜岚身边了,就连能不能进得了侯府都说不定。



    既是个女子,那便能说通这事了。



    白蔷同样是低头仔细思量着,半晌后开口。



    “是了,奴婢们那日是陪着姑娘一起过去的。现在想来,姑娘虽和那墨斋老板谈论了两句,但言语之中谁都没有提及这人是男是女。有那石彩一事在前,墨斋老板以为姑娘说的是花铃,姑娘以为墨斋老板说的是花霖。”



    虞幼宜和墨斋老板因着石彩一事,二人皆以为对方说的必定是自己知道的那一位,便都没有提及是男是女,然后误解到现在。



    湘竹的声音响起,“况且说到优伶,大部分人都只会自然而然以为是个男子罢一般也不会有人去追问到底是优是伶。”



    虞幼宜屈指慢慢敲着方几,慢慢理着这些惊人见闻。



    忽地,她心中一顿。



    就算那花铃是个女子,若只是个寻常无关人,也不可能把东西拿到堂堂侯太太身边。既是能送到柳霜岚面前,柳霜岚也毫无顾忌地用了,那这人,应当原本就是柳霜岚身边的人才对



    虞幼宜心里有了个猜测,但要仔细对过了,才能确定下来。



    她快速看向阿燕,“阿燕姑娘,母亲院里从前负责采买的都是哪些人母亲好画,平日里使的料子又是谁负责打理着的”



    阿燕想了想,苦笑起来。



    “苏芳阁院里人多,都是靠谱的人,太太又十分宽容。采买一事,便是当日里谁当值,就指谁去。那时候有些小丫鬟想出去买点小玩意儿时,也会主动应下这个差事。”



    虞幼宜微微蹙眉,没有再问。阿燕这般说,她就有些不大好确定了。



    应当不会这么巧罢若真是她想的那般,那这个人或许与柳霜岚的死有着莫大的关系,说不定,柳霜岚的死她是知道内情的。



    可既如此她又何必做那般事情



    正当屋内众人都在默默思量着的时候,王婆子擦着额头上的汗小跑进屋里,神色凝重地福了福。



    “大姑娘,花婆子都招了只是有些事情和姑娘知道的不大相符,老奴也不好判断是真是假,只请姑娘亲自听了听,再下结论。”



    虞幼宜回神,点点头道“你把她带过来,我在这里问就是。”



    王婆子点点头,她重重一拍手,身后两个面无表情的粗使婆子提着仿佛一滩烂泥一般的花嬷嬷进了这间房。



    花嬷嬷已经没了从前那般颐气指使,为虎作伥,嚣张跋扈的模样。此刻的花嬷嬷,更像是一根蔫了气的狗尾巴草,眼神里没有一丝精气神,只有无边无际的绝望。



    上首的清丽女子淡笑着开口。



    “花嬷嬷。几日未见了。上一次,花嬷嬷还在我院里撒泼呢,如今怎的变成这般了”



    花嬷嬷嘴唇抖了抖,眼神里的绝望慢慢变成恐惧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