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羽和翠喜一时半会儿没搞明白是个什么状况, 便在一旁愣了一下子。只是这么短短一刹那,那娇媚女子已经转头看了眼身后的好些丫鬟婆子,眼中眸光一暗, 立刻扑到虞静珠脚下, 抱住她的双腿哀泣起来。
“夫人, 奴家和公子虽两情相悦,但奴家绝不会妨碍夫人的, 只请夫人可怜可怜奴家, 留奴家在梁府中做个下等奴婢也好”
香香表面上凄惨可怜,声音任谁听了都忍不住心生同情,实则内里小算盘已经打得啪啪直响。
这连阳侯府的二姐儿她不大熟悉,但想来那等高门世家出来的女子,又是个庶出的,只怕手段比国公府的那位姐儿高明多了。
只看如今候在这新房的是这连阳侯府二姐儿,而不是孟国公府的孟凌,便可见一斑。
香香是个心思深的, 从前又与梁文彬时常往来。梁文彬以前挂在嘴边的未来夫人明明是国公府的姐儿, 如何一朝就成了这连阳侯府的二姑娘。其中种种,不难想出。
只是香香心中最深处有些困惑, 那国公府的姐儿就罢了, 梁文彬极会装相,或是借此勾得了那姐儿的芳心也未可知。可这连阳侯府的姐儿又是图个什么
这梁文彬的家世对于她这等浮萍女子来说自然是千好万好,可对上连阳侯府那等人家, 可就磕碜寒酸多了。
罢了,不管这些,这姐儿看着不像个手段简单的,当务之急是先逼着她不得不容下自己为先。若是不趁着此时大闹一场, 之后关起门来,还不知道要被怎么打发出去。
香香心中想定,呜咽哀泣声越发的明显不已,好些准备来闹新娘的宾客们都听见了,纷纷在院外面面相觑。
“不愧是连阳侯府出来的姐儿,好生厉害。这新房的床榻还没坐热呢,就开始着手清算后院的莺莺燕燕了。”
另一人撇了撇嘴,“听那女子哭得哀切可怜,也不晓得这姐儿都说了些什么,竟在大喜的日子将人逼迫至此,实在有些不给人留情面了。”
两人纷纷摇了摇头,心中都想着娶妻当娶贤,这等善妒女子,还好没进自家的门。
其余的宾客们也窃窃私语,看向新房的目光都有些不善。大部分是在谴责里头那位少夫人,可怜着那哀泣的通房。
梁家地界不大,这些话自然是顺着院墙飘至虞静珠耳中,几乎要把虞静珠当场气死。
从这不知哪儿来的女人闯进新房到现在,统共不过一瞬的功夫,她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外头的人就已经议论开了,话里话外指责她是个妒妇
这是个什么道理,也太恶心人了些
虞静珠的小姐脾气登时被勾了出来,而一旁的绿羽和翠喜已经看明白了这女子身份,赶紧上前附在虞静珠耳边轻言细语。
“少夫人,不可如此。如今不是在侯府,是在梁府了,今日又是少夫人新婚之日,若是闹大了岂不晦气。不如先顺了这女子的意思,将她安抚下来再说。”
虞静珠铁青着脸,从来只有她恶心别人的时候,没想到今日她也被旁的人逼迫至此
香香自然是没放弃这个机会,她立刻摸向圆桌上斟了杯茶水来,恭恭敬敬地跪在虞静珠面前,将手中茶盏呈上。
“夫人若愿意可怜奴家在梁府,便请喝了奴家这盏茶吧。”
虞静珠搁在膝上的手已经捏得死紧,外面一阵又一阵的嬉笑声传来,她的面色越来越阴。
大喜之日,她这身吉服还没脱,还没与夫君圆房,便已经被一介贱婢逼在新房内敬茶。
喝了这盏茶,面前这轻浮女子就算是进定了梁家的门,更是能侍奉在梁文彬左右。
她几乎能听见自己的指节被捏得咯嘣直响。
“少夫人”香香怯弱的声音再度响起。
虞静珠闭了闭眼,想到绿羽方才的话,一言不发地伸手便要接过香香的茶。
就在此时,外头喝得醉醺醺的梁文彬被小厮们扶了回来,一进门,便看见自己前些日子收的红颜知己跪在今日进门的新妇面前,脸上挂着泪珠,手里捧着茶盏,不住地轻颤。
香香低着头,嘴角偷偷勾了起来。
不枉她在后院里老实待了这么久,就是为了分散开那些婆子丫鬟的警戒心,好在今日掐着点过来闹上一场。
自然,梁文彬大约什么时候过来,也在她的计算之中。
香香心思清楚得很,这连阳侯府的二姐儿既不是个简单的,看梁文彬那个模样又是个有些姿色的。这样的女子一来,梁文彬不管是畏惧侯府威势,还是图个新鲜,都会一门心思扑在这二姐儿身上。
如此一来,原本就被关在后院里无人问津的她,日子一久,就更是被遗忘在角落里,再无翻身之地了
今日这遭,便是为了趁着场面大,逼得虞静珠不得不收下她,再让梁文彬好好看看虞静珠是怎么“迫害”她的。
果不其然,梁文彬一被扶进新房就张大了眼,瞪着坐在床榻上准备接下茶盏的虞静珠。
绿羽暗暗一笑,退至一旁。
虞静珠一怔,即刻便要迎过来扶住梁文彬。可她身子刚一动,跪在下面的香香便惊呼一声,打翻了手中的红瓷小杯。
叮当一声,大红色的瓷杯碎了一地,似乎无声地言说着这门亲事日后的未来景象。
梁文彬迷糊楞登,又看见香香歪坐在一旁嘤嘤哭泣,加之来时的路上又听宾客们调侃着说新夫人这么快就在清算后院。
他以为是虞静珠将香香叫来训话,又刻意让香香跪在此处,更以为方才香香歪倒是虞静珠推了一把的缘故,立刻吹胡子瞪眼起来。
二两黄酒在肚中,他忘了面前这位是梁家上赶着迎入府门的财神,更忘了梁夫人千叮咛万嘱咐要好生供着她的话,上来便演了一场醉骂金枝。
虞静珠原本就已经对梁府这个门楣很不满意,迎亲路上又出了那事,正将火窝在肚里呢,梁文彬上赶着又来斥骂她,自然登时便点燃了这火药桶。
新房内一阵滔天喧闹,原来摆好的各个喜气洋洋的摆设均被摔落在地。
绿羽和翠喜在其中虚虚劝架,实则阴阳怪气地添柴加火。而香香继续作凄惨可怜样,就是不开口说明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虞静珠怒吼着指向香香,“你说,你说啊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你自己要过来找我的,不是么”
香香似乎是被这气势吓倒了一般,眼泪掉得更凶了起来,柔弱怯缩止不住地瞟向梁文彬,却死都没开口。
梁府的这一对新人,俨然将这大喜之日变成了鸡飞狗跳之日。
而这些动静,毫无遗漏地传到了侯府众人的耳中。
至第二日,虞幼宜正在琅玕阁中用早膳,便瞧见湘竹憋着笑进来,给她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遍梁家这场乌龙局。
刘嬷嬷与李嬷嬷也皆在此处,湘竹说起话来像说书似的,惹得二人直发笑。
就连一向沉稳的白蔷,也忍不住扑哧笑了两声。
虞幼宜搁下筷子,白蔷上来又添了小半碗粥,听见她语气平常地开口。
“传到父亲那边了么,他是个什么反应”
当下众人闻言也不再发笑,均是敛下了神情,刘嬷嬷更是忍不住叹了叹气。她从前在侯府待得久,虞静珠小时候她也是看在眼里的,自然也晓得从前虞景对虞静珠的关爱不是作假。
“若说咱们这侯爷糊涂,不算冤枉了他。但对珠姑娘的事上,可没人能指摘侯爷什么。之前我取姑娘早膳的时候跟前院的人打听了一下,说易总管去和侯爷说了下梁府的那些闹遭事,侯爷似乎是早就料想到了,也没什么反应,但嘱咐了易总管勿要去插手。”
李嬷嬷斟了口茶,“这我也听说了,对外说是不欲让人瞧见侯府以威势压人,绝不会插手亲家的家事。实则是冷了心了,懒得管珠姑娘了罢。”
自虞静珠出府后,现下侯府上下提到她时已经不再以二姑娘或是二姐儿来称呼,只渐渐单单称一句梁少夫人,或是珠姑娘,连姐儿这个称谓都免了。
侯府昨日的那些喜庆装点也是,在宾客散尽后,易总管觑着虞景的脸色,赶紧就支使人全部给撤了下来。或许是原本就没怎么着意去装点的缘故,竟不到一个时辰便打整一新,仿佛没办过这场喜宴一般。
虞幼宜舀起一勺精细白粥,略略吹了吹热气。
“等着吧,这还是第一天,之后还有得闹呢。”
白蔷和湘竹都晓得那些嫁妆里的蹊跷,二人均是对视一眼,耸了耸肩。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梁夫人是为着侯府权势才上赶着奉承虞静珠的,虞静珠的嫁妆自然也是她眼馋的一块肥肉。等之后发现嫁妆里都是些不怎么值钱的玩意儿后,虞静珠恐怕是要艰难一阵儿了。
李嬷嬷摇了摇头,“自找的,怨不得旁人。”
虞幼宜用过了早膳后,白蔷和湘竹上来收拾好,她也准备着照旧在院内转转。正当主仆几个闲话之时,外头来了个小丫鬟,手中端的圆盘里放了封书信。
“大姑娘,前院来人递了封信,说是请大姑娘亲眼过目。”
李嬷嬷不由自主念叨了起来,“若说和姑娘有来往或是交好的,羊家姑娘,孟家姑娘,这两位时常来侯府的,着实没必要递信来。柳家表姑娘和表少爷又是带亲的,也只需传话即可”
白蔷抬眼瞧了下虞幼宜的神情,抿唇偷偷地笑了起来。她接过那丫鬟递来的书信,呈给虞幼宜。
虞幼宜面色如常地按了按嘴角,拿着书信进了里间。
琅玕阁奴仆们散开,纷纷忙起手头的事来。
湘竹抓心挠肺地好奇,便跟在虞幼宜身边,手中打理着事,实则一双眼睛不住地往虞幼宜那边瞟。
好在虞幼宜倒也不介意,便没有多说她什么,只是坐在镜台前打开了这封书信,静静地看着。
偷窥的湘竹一愣,展开的信笺上什么都没有,只画了枝含苞待放的桃花。笔画看着精湛熟练,画技不俗。
她心中疑惑,转眼就瞧见虞幼宜并没有像她一样怔忡,而是伸出指尖摸了摸绘于信笺上的花朵,随后脸上泛上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湘竹正想开口一问,却腰间一疼,白蔷伸手悄悄拧了她一下子,将她拉了出来。
“怎么啦,我就是想瞧瞧姑娘是什么个情形嘛。”湘竹扁着嘴,揉了揉腰上的软肉。
“什么情形也不是咱们该打量的,快些做活罢。”白蔷轻声一句,拉着湘竹回了外间。
湘竹有一搭没一搭地打整着,还是忍不住开口。
“那信是谁递的,我方才瞥了一眼,什么都没有瞧见,只看到上面画了些桃花,旁的什么都没有。”
白蔷一笑,“姑娘认识的人是多,但有私交的就那么几个。这几个人中,需要递信进侯府的又是少之又少。如此一想,不就有答案了么”
湘竹想了很久,还是没想明白,最后白蔷点了点她的脑袋,她才没继续胡猜乱想。
内间中,虞幼宜瞧了许久那信笺上的桃花,展平在桌案上,雪白皓腕轻抬,提笔慢慢地写下了一个“宜”字。
良久,她才再次出声。
“白蔷,把信拿到前院,仍旧让人递回去。”
白蔷应声,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稳稳地拿着这封书信去了前院。
湘竹自是陪着一起,二人路过侧边时,似乎瞧见个梁府那边来的奴仆,正面露难色与侯府的管事们说着什么。
她们懒得管虞静珠的闲事,便撇过此处,嘱咐好前院的人好生将信送回去后,仍旧转身准备回琅玕阁去。
刚一转身,却听见背后一众脚步声忽然转急。二人侧目,瞧见侯府的家仆们已经尽数行了个大礼,而梁府来的那位家仆也露出了十分恭敬的目光。
侯府正门处,站着一位穿着深色衣裳的中年人,左手攀一拂尘,右手持了一柄卷轴,身形略微有些佝偻,张嘴声音略有些细柔。
一瞧便是宫里来的宫使。
白蔷和湘竹也立刻退至一旁,瞧见易总管毕恭毕敬地上前去拱了拱手,说了几句吉祥话。
“这位大人,何故造访至此,可是贵人们有什么吩咐不成”
王公公瞧着面前这总管眼神精明,做事利落,十分规矩上道,脱口便称大人,而没有称他为公公,让他心里觉得十分受用。
他心里想起这位虞侯似乎是个不怎么擅长料理家事的人,想来这位总管平日里恐怕常常肩负重任,两边不得讨好。再想想自己在良太妃宫里的处境,王公公心里油然而生出一种同情感,更有些和对面的易总管同病相怜起来。
易总管额头上冒了一滴汗,没想明白对面这位宫使为何这般慈悲地瞅着自己。
半晌后,王公公开口,声音比起寻常男子有些阴柔。
“宫中良太妃传话,特请虞侯长女三日后进宫一叙。”
湘竹和白蔷一愣,二人后背登时就绷直了起来,有些紧张。
良太妃,她们从没见过这等人物,不知为何要传见大姑娘虽说宫里娘娘们传见世家女叙话也不少见,但大多都是沾亲带故才这般。而虞家,似乎是和宫里头的贵人们没什么干系的。
易总管自然也是想到了此处,他悄悄地塞了一锭银子到王公公的手中,脸上笑容灿烂地悄悄出声。
“这位大人,我们府上似乎和太妃娘娘没什么往来的,府上大姑娘从前也甚少在京中,不知太妃娘娘是为何相传请大人指点一二,让我们心里有个数,免得贸然过去让各位贵人们瞧了笑话。”
王公公自然明白,他捏着那锭银子,笑着开口。
“可是一桩大喜事了,听闻连阳侯府才嫁了二姑娘,这府中喜气儿再留留,之后还有得乐呵呢”
易总管一怔,王公公先说大喜事时,他总算是放了些心,但有没明白这是个什么喜事。到后面听见王公公提及虞静珠时,才明白了王公公的意思。
这,这莫非是太妃娘娘有意为大姑娘指门亲事不成
易总管的心思迅速活络起来。良太妃和虞家无亲无故,自然是没必要突然想起来虞幼宜的亲事,更没必要来贸然插手。
如此一来,多半是良太妃有意想撮合虞幼宜和她所出的哪位王爷了。
只是瞬息之间,易总管心中已经排排列好了良太妃所出的三子。
幼子晋王自是不必说,他隐约记得比虞幼宜还小上个半岁一岁的,不大可能。二子宁王倒是有点意思,可听闻良太妃不甚拘束这位爷,自然也不会忽地出面来操心他的亲事。
如此一来,仿佛是长子庆王最有可能
易总管脸上的笑容忽地变得喜滋滋的,庆王是个有才干的,又得圣意,况且先前瞧着还频频对自家姑娘出手相助,说不定是心里有意,请良太妃出面指亲呢。
是了,应当就是这庆王了,长幼有序,庆王还没成婚,另两位王爷若非耽误不得,不然不会抢在兄长前成婚。
只是这王公公说侯府的喜气,倒是让易总管有些尴尬。嫁虞静珠没甚喜气,晦气倒是有不少,可千万不能留到大姑娘的好日子。
易总管精明,王公公也不是吃素的,他自然将易总管心中所想猜了个大概。
王公公心里也忽地有些尴尬,只可惜太妃娘娘是个不爱走寻常路的,这番并不是想将虞幼宜指给长子庆王,而是准备指给幼子晋王。
他看着易总管喜气洋洋,有些不忍心戳破。
罢了,这位姐儿的身份,嫁哪位爷都是去做正妃的,他说是侯府的大喜事也没算说错。
易总管与王公公均是面上喜气洋洋,心里却夹杂了一星点尴尬互相客套着。王公公传完话后,便被侯府小厮们恭恭敬敬地送上马车,仍回宫去了。
王公公的话众人听了个明白,昨日嫁虞静珠时的尴尬与紧张之意一扫而光,家仆们脸上都挂上了喜庆的表情。有几个和易总管相熟的,甚至已经过去调侃着讨赏去了。
只有退到一旁的白蔷和湘竹仍旧表情凝重,绷着的后背迟迟没有放松。
就连湘竹也感觉到这事似乎没那么简单。
侯府的其他家仆不知道,但她们那夜是陪在虞幼宜身边的,虞幼宜回去后也给她们略略说了一下。
那庆王,当时与姑娘提到良太妃时,分明是有些冷淡的模样。若真是庆王有意求娶虞幼宜,怎会去请关系不佳的良太妃出面说项。
更何况,王爷是什么性子,她们也能看出来一些。蔺泽一看便不是那等做事还要过问旁人的人,他似乎最多只会顾及虞幼宜的想法,得了应允后立刻便着手去了,如何还会到良太妃面前多此一举。
二人瞧见面上掩不住喜气的易总管上前来,拱了拱手出声。
“原来姑娘们也在此处,正巧了,姑娘们赶紧回去给大姑娘说一声罢。还好是三日后,不是太急,请姑娘准备着,入宫见贵人是有些规矩的。”
白蔷点点头,带着面色有些呆滞的湘竹回了琅玕阁。
里间内,虞幼宜正在淡淡笑着拿着张鹿皮软布擦拭着那枚佩子。白蔷心中不大安稳,进来便与虞幼宜说了下前院的所见所闻。
果不其然,随着白蔷说话声,虞幼宜脸上笑容淡淡隐去。她将手中佩子搁置在木盒中,微微蹙着眉思量着白蔷说的话。
她既已经决定与蔺泽一同走下去,自然也做好了面对宫墙内重重纷乱的心理准备。宫墙内不比宅院内,从前许氏和虞静珠的手段在那里不过是些小打小闹。
而宫里头的人,可是一个不小心全家都会遭殃的。
良太妃这个名号虽然不大熟悉,但从蔺泽的口中她也或多或少听过了一些。虽然蔺泽还没明说,但她瞧着这对母子关系似乎是不大好的模样。
既如此,良太妃此番为何召见她前去,其中就有些说不清楚了。
也许是想给她个下马威,也许是想借着她缓和一下与蔺泽的关系。
也许是想收服她,借由她之手来把持着蔺泽。
湘竹犹犹豫豫地开口,“或许,或许也不是什么不好的事罢我瞧那王公公喜气洋洋的,或许太妃娘娘只是想瞧瞧姑娘是个什么样子呢。”
虞幼宜轻叹一口气,摇了摇头。
“绝无可能是这个原因。你们方才在前院也听见了,那王公公是良太妃身边的人,自然也时常侍奉在良太妃身边。宫内一宫宫使之首,还是太妃身边的人,或许偶尔会出来帮太妃递个话,可大部分时候,依旧是侍奉在深宫中的。”
白蔷聪慧,虞幼宜点到此处,她已经明白了过来。
“奴婢听懂大姑娘的意思了,那位公公一到侯府来便提及府上昨日嫁女,还十分清楚当时的情形,想必对宫外事是了如指掌的。既如此,姑娘是个什么样,太妃娘娘恐怕早就心中有数了。”
湘竹挠了挠脑袋,“可我瞧着当时气氛颇为融洽,王公公又点明了是侯府的大喜事,总归应该不是什么坏事罢”
虞幼宜轻轻咂舌一声,伸手揉了揉太阳穴。
靠京城近了,唯有这点不好。虽说连阳侯府权势已经不小,可对上宫墙内的事却依旧算不得了如指掌。这良太妃是个什么样的人,人脉关系又如何,这些她统统不晓得。若是晓得这些,现下多少会有些头绪。
喜事喜事,可良太妃毕竟有三个儿子,没到点明之前,谁也不知道良太妃说的这个喜事究竟是不是她们想的那个喜事。
只是她隐约瞧着蔺泽与良太妃的态度,只怕来者不善。
“对了,那位公公说是什么时候进宫面见太妃娘娘”她看向一旁的白蔷。
白蔷点点头,“说是三天后,易总管那边说明日会派人来给大姑娘大致讲下宫里的规矩。”
虞幼宜点点头,不错,诚然她对人对事经验老到,但进宫也是头一回。宫里自然是与外面规矩不大一样,这点她是得好好了解一下。
湘竹笑眯眯的,“正好权当为以后做打算了。”话音刚落,又被白蔷伸手拧了一下子。
虞幼宜低头思量了一会儿,忽地又抬起头来,把湘竹和白蔷惊了一跳。
“三天后,三天后进宫么”
白蔷点点头,有些不明白虞幼宜为何又反问了一句。
“是,王公公说的就是三天后,姑娘怎么了,是有什么安排吗”
虞幼宜挑挑眉,意味深长地看着白蔷。
白蔷困惑了许久,忽然一拍巴掌,张大嘴巴“啊”了一声。
“三,三天后,三天后正好是珠姑娘回门的日子呀虽说里头的人都晓得珠姑娘是怎么回事,但外面还要圆着,且还要瞒着珠姑娘她本人,这回门定然是免不了的,否则难免叫人起疑。”
湘竹也反应了过来,她撇了撇嘴,稍微能料想到三日后的情形。
“珠姑娘最好面子,这遭先长姐之前出嫁,正得意着呢,恐怕还想着回门时好好奚落下姑娘。若是知道姑娘被宫中贵人召见,说不准还要当成王妃奴婢是有点期待珠姑娘到时候是个什么脸色了。”
虞幼宜指尖轻移,眸光微转。
与湘竹思量的不同,只有她晓得这梁家内里真正的模样,虞静珠恐怕此时也已经恍然发觉黄粱梦碎。梁家夫人难缠,美梦崩塌外加过得艰难,她心里只怕是有些悔不当初的。
但湘竹有一句话说到了点子上,虞静珠好面子,就算内里再艰难,为了不叫旁人看她的笑话,她一定会打肿脸充胖子,面上装得无比风轻云淡。
或许等有一日她真的受不住了后,才会放下这些无聊的廉价自尊,去请求别人的帮助。
只是她从未真心待人过,不知到时还有谁愿意对她出手相助。
虞幼宜垂眼,微微摇了摇头。
前院的一阵小插曲过后,虞楚立刻便找来了琅玕阁,听虞幼宜大致说了下来龙去脉后才放心下来。出去时又碰见了一脸紧张的虞玉,兄弟俩对了个话,才明白虞幼宜没有摊上坏事。
院里白蔷和湘竹看着直发笑。
清净的日子似乎过得格外得快,不过一转眼,就到了夜间的工夫。虞幼宜已经用完了晚膳,正有一搭没一搭地在琅玕阁中消食散步。
忽地,她走到一处游廊下,正低着头看映在池景中的疏影横斜时,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池中倒影微晃了一下,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
一旁的白蔷与湘竹并未察觉出不对,虞幼宜眨了眨眼,再看过去时,仍旧是高低错落的垂影,并无其它旁的异样。
她舒了口气,许是自己方才盯得太久,一时将夜风拂柳看岔了罢。
谁知她一转眼,却瞧见雕花的小轩窗外,站着个熟悉的身影,狭长的双眼正带着笑意往她这边瞧,细弱的红痣在月光下显眼无比。
作者有话要说 虞静珠我的未来生活危机四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