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臣池在沪市打拼六年, 好不容易有资格在沪市买首套房，我们俩却拿不出付首付的钱。没有房子，我们俩不敢要孩子, 可是我今年32了, 臣池今年34了，再不要孩子, 我怕将来生不出健康的孩子，即便我们生了一个健康的孩子，那时候我们年龄大了, 也没有精力照顾孩子。”



    沈书意详细阐述了她的难处, 她面临的压力, 她内心多么煎熬，明确告诉养父母她整个人被消极的情绪控制，直到她找不到语句卖惨, 她转而捧住放在支架上的手机，一张被生活压的喘不过气的脸对准手机摄像头，哽咽痛哭



    “爸妈，工作、房子、孩子压得我喘不过来气, 我受不了了，继续下去, 我会抑郁的, 你们能不能卖掉你们居住的老房子, 凑钱帮我在沪市付首付，买了学区房, 我备孕生下一个健康的孩子，那时我接你们到沪市给你们养老，你们在沪市含饴弄孙, 我和臣池赚钱，我们一家五口生活在一起。”



    沈书意祈求道，完全把视频另一端的养父母当作救命稻草，一旦养父母拒绝她，她情绪彻底崩溃，极有可能患上重度抑郁症，产生结束生命的想法。



    肖玟，沈书意的养母目睹女儿被生活折磨的憔悴不堪，甚至精神世界也出现了问题，她的心就像被人捏碎，痛的每一个器官都在颤抖，眼泪刷刷往下流，伸手触碰屏幕，试图替女儿抹掉眼泪，可是她发现她抹不掉女儿脸上的泪水，她难受死了，赶紧说“卖，我们卖房子，书意，别哭了，我们卖房子。”



    “爸，你呢”养母答应了，养父却没有表态，沈书意问养父。



    沈满青说“卖。”



    沈书意破涕而笑，站起来高举手机转圈，开心说“爸妈，我请三天假回老家，替你们跑腿卖房子。”



    “我和你妈能搞定卖房子的事，你不用专程跑回来一趟，你要好好上班，不能为了这点小事耽误了工作。”沈满青板着脸，像训斥学生一声训斥沈书意。



    “我错了，沈老师教训的对，我不请假回去。”沈书意认真聆听已退休小学教师的教诲，快速承认错误，积极改正错误。



    沈满青露出欣慰的笑容。



    沈书意也跟着笑“爸，你知道我的银行卡账号，你们卖了房子的钱打进我的银行卡账号里。”



    沈满青没有说话，继续微笑。



    沈书意却当养父答应了，她眉开眼笑说“你们现在去找中介挂房子，我和臣池去看楼盘，爸妈，我挂了啊。”



    沈书意挂断视频，沈满青捞起手机，他坐到沙发上浏览新闻，实际上他正在接收原主的记忆。



    原主和他的妻子是小学教师，两人结婚十年没有孩子。



    在一个雨天，两人下班回家，路过垃圾桶，突然听到婴儿的哭声，两人在垃圾桶周围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婴儿，最后在垃圾桶里找到了婴儿。



    这个婴儿刚出生就被父母遗弃，身上只裹了一条沾上机油的破毛巾。



    原主扯掉破毛巾，脱掉上衣裹住婴儿，和妻子护着婴儿到派出所，派出所民警听完原主说怎么捡到婴儿，就知道婴儿被亲生父母遗弃，那个路段没有摄像头，没有办法找到婴儿的亲生父母，他们只能把婴儿送进福利院。



    原主听到民警要把婴儿送进福利院，他低头看窝在自己怀里熟睡的婴儿，心里一片柔软，和妻子商量收养婴儿，原主妻子也有这个想法，两人一拍即合，当场决定收养婴儿。



    两人办了收养手续。



    这个婴儿就留在原主家，成为他们的孩子，还给孩子取了一个特别好听的名字，叫沈书意。



    他们为了更好的抚养孩子，买了一堆育儿书专研，严格按照育儿书上写的做，他们注重孩子的心理健康，尊重孩子的意见，定期带孩子到国内或者国外旅游，开阔孩子的视野，提高孩子的格局。



    就这样，沈书意健康成长，她考上了大学，考上了研究生，研究生毕业，她前往沪市发展。



    她在沪市遇到了现任丈夫，和亲生父母相认，和两个姐姐一个弟弟相认。



    沪市，有沈书意的丈夫，有沈书意的父母兄弟姐妹，沈书意忘了老家的养父母，从不主动联系养父母，只有养父母联系她，就算养父母联系上她，她总说工作忙，没说两句话，她就挂断电话。



    直到沈书意有了购房资格，沈书意才主动联系养父母，告诉养父母她这六年活的多么艰难，希望养父母卖掉房子帮她，她将来一定接养父母到沪市，给养父母养老。



    原主夫妻心疼她，就卖掉老房子，卖房子的钱直接打进沈书意的银行卡账号里，沈书意拿了钱，在沪市买了房子，对养父母的态度冷淡下来，经常不接养父母的电话，后来，她生了孩子，原主夫妻要来看她，她在电话里哀求“我得了产后抑郁症，我现在非常难受，总是想抱着孩子跳楼，我真的很难受，求求你们了，别来，也不要联系我，我暂时不想看到你们。”



    沈书意挂断电话，拉黑原主夫妻。



    原主夫妻十分担忧沈书意，考虑了好久，两人决定偷偷前往沪市，在不打扰沈书意的前提下看望沈书意，他们看到了沈书意和亲身父母一家、婆家一家拉着行李箱去度假，沈书意脸上的笑容非常灿烂，原主夫妻从沈书意脸上找不到一丁点抑郁症症状，两人上前问沈书意为什么。



    沈书意愤怒指责两人“你们收养我，只是单纯体会养女儿的乐趣，把我当作工具人。”原主夫妻辩解，沈书意咄咄逼人指着两人的鼻子，“我说不去上舞蹈课、乐器课，你们没有阻拦我，我让你们给我报补习班，你们却给我报十人一个班的补习班，不给我报一对一补习班，不给我找最优秀的补习老师如果我是你们的亲生女儿，你们会答应我不去舞蹈课、乐器课吗你们会随便找一个补习班敷衍我吗你们会如此忽视我的人生吗我的人生这么平凡，都是你们一手造成的，我不想看到你们，看到你们，我就想到我可悲的人生。”



    沈书意的亲生父母、两个姐姐、一个弟弟叫嚣着原主夫妻毁了女儿妹妹姐姐的人生，他们要替女儿妹妹姐姐出气，把原主夫妻推到地上暴打一顿，然后拖着行李箱扬长而去。



    原主夫妻32岁收养沈书意，如今沈书意也三十多岁了，原主夫妻也六十多岁，快到七十岁了，被打了一顿，他们下手又没有轻重，两人起不来，心脏猛地刺痛，就失去了意识。



    等到两人有了意识，两人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全身无法动弹，只有眼珠子能动，失去了语言能力。



    两人中风，在医院里躺了半年，相继离世。



    叮宿主脑电波001突然跳出来，在沈满青的脑海中转圈，主系统收集到原主的意愿，原主希望你代替他和沈书意脱离抚养关系，其他，原主没有要求，你任意。



    沈满青意味深长看了脑电波一眼“知道了。”



    脑电波001



    它还是断线吧。



    脑电波001迅速下线，沈满青放下手机，就看到肖玟拿着一本房产证、两张身份证出来。



    “老沈，你赶紧拍几张照片，我们现在就去中介挂房子。”一想到女儿在他们不知情的情况下独自承受那么大的压力，肖玟心疼极了，恨不得现在卖掉房子，现在就把钱打进女儿的银行卡账号里。



    “沈书意和她的亲生父母相认了，她的亲生父母、两个姐姐、一个弟弟就在她身边。”沈满青十分艰难开口。



    “什么”肖玟睁大眼睛。



    “我教过的学生也在沪市上班，和沈书意一个小区，他每天下班都能看到沈书意和亲生父母兄弟姐妹在小区里散步。”沈满青解释不了他怎么知道这件事，所以他撒了一个慌，让肖玟有一个心理准备，到时候沈书意和他们爆发激烈的冲突，肖玟不要偏帮沈书意，也不要太受刺激，影响到身体健康。



    “会不会误会了，那几个人其实是女婿那头的亲戚”肖玟下意识替沈书意找借口。



    “我的学生趁着沈书意上班，去问他们，他们说他们是沈书意的亲生父母，六年前他们相认了，现在他们的感情非常要好。”沈满青捂住眼睛，弯腰弓背，不停地摇头，声线沙哑，“六年前沈书意硕士毕业，她到沪市发展，再也没有主动联系我们，都是我们和她联系，也说不了几句话，她就挂断电话了，我一直以为她工作忙，原来不是她工作忙，是她找到了亲身父母，身边又有了兄弟姐妹，她抛弃了我们，既然她已经抛弃了我们，为什么又要打电话找我们，说服我们卖掉房子，给她付首付”



    肖玟摇头，踉跄后退几步，手中的房产证、身份证洒落一地，她没去管这些，仓促抓住鞋柜，堪堪稳住摇摇欲坠的身体。



    “肖玟，我们卖掉房子，沈书意真的接我们到沪市，给我们养老吗”沈满青抬头，眼睛空洞问。



    肖玟抚着鞋柜蹲在地上“我不知道，你不要问我。”



    她不愿意把女儿往坏处想。



    “肖玟，我们这套老房子位于市中心，周围有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十分抢手，我打算把这套老房子留给沈书意，既然她找到了亲生父母，她也不需要这套老房子，我们把这套老房子卖了吧，卖房子的钱不给沈书意，我们重新买一套房子，不告诉沈书意我们新房子的住址。”沈满青起身，走上前捡起房产证、身份证，扶起肖玟，“走，卖房子，我们没有子女，要学区房没有用，卖给需要学区房的家庭吧。”



    肖玟对亲手养大的女儿还抱有幻想“卖掉这套房子，我们暂时先别买房子，我们去沪市找书意，了解清楚事情，我们再决定卖房子的钱给书意，还是我们拿去买房子。”



    “先到中介挂卖房子的信息。”沈满青说。



    肖玟点头。



    小区旁边有一家中介，两人进去挂了卖房信息。



    沈满青跟中介提了一个要求，要求买方全款买房。



    这个小区的房子挺紧俏的，他卖出去十几套这个小区的房子，十来个人全款买房，所以卖家提出全款买房，中介没有劝卖家，一口答应只带全款买房的人去他家看房子。



    两人离开。



    回到家里，沈满青坐在椅子上发呆，肖玟抱着相册，一张一张翻看照片，看女儿吃奶的照片，女儿牙牙学语的照片，女儿成为少先队员的照片，女儿军训的照片，女儿大学毕业的照片，女儿硕士研究生毕业的照片，女儿结婚嫁人的照片。



    女儿的人生，她都有参与，从未想过有一天女儿知道自己的身世，因为在她看来女儿的亲生父母既然丢弃女儿，他们不可能寻找女儿，不可能和女儿相认，那么女儿属于她和老沈的，她全心全意爱护女儿，把女儿看作她的一切。



    现在突然告诉她，女儿六年前就和亲生父母相认，她接受不了女儿不再属于她。



    更让她难以接受的是女儿和亲生父母住在一起，她却和女儿分隔两地，一个月母女俩通一次电话，简短聊两句，女儿就说工作忙，挂断了电话。



    肖玟合上相册，把相册抱进卧室，锁进柜子里。



    她回到客厅，和沈满青并排坐，双眸没有焦距，呆呆地望着一个方向。



    到了晚上，客厅漆黑一片。



    “叮叮”



    手机屏幕亮了。



    是沈书意发来的视频。



    肖玟忙不迭去开灯，跑回来拿起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滑了一下，沈书意的脸出现在视频里。



    沈书意咧开嘴，冲镜头挥了挥手“妈。”



    “诶。”肖玟用力回答。



    “你们到中介挂了卖房信息了吗中介电话是多少，你发给我，我和他沟通一下，防止中介看你和爸年纪大，从中做手脚坑你们。”沈书意催促肖玟赶紧把电话号码发给她。



    中午女儿一副活不下去的样子，肖玟也感觉自己活不下去了，晚上女儿开心的和她打招呼，肖玟也跟着开心，完全忘记了沈满青告诉她的事，脑子里全是女儿终于笑了，她好开心啊。



    女儿下一句话，却让她的心陡然坠入冰窟。



    肖玟脸上的笑容没了，她掀了掀嘴唇，想要问女儿是不是为了得到他们卖房子的钱，才主动联系他们，如果女儿得到了卖房子的钱，女儿是不是不联系他们了。



    “妈，你脸色好难看，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你和爸没有去中介挂卖房子的信息你们别着急，我现在订机票回去，替你们处理卖房子的事。”沈书意拿包往门外冲，就要挂断视频。



    沈满青拿过电话“书意，中介电话号码是我发到你手机上了。”



    “嗐，我还以为你们那里出了问题，吓死我了，我妈也是的，干嘛吓我。”沈书意丢下包，坐回椅子上。



    “我们在这里住了四十多年了，对这里有感情，你妈舍不得。”沈满青语气里也流露出不舍。



    “爸，那个小区又老又旧，真没有什么好留恋的，卖了就卖了，你们别不舍得，以后我带你们住电梯房。”沈书意害怕养父母不卖房子，赶紧给两人画大饼。



    沈满青也不拆穿她，接着她的话说“我和你妈等着你接我们到沪市。”



    沈书意听出养父暗示她现在接他们到沪市，她蹙眉“买好新房，装修好新房，闲置除甲醛，要好长一段时间才能入住，我租的房子小，暂时住不下太多人，爸妈，你们先租一套房间，等我这里安排好了，一定接你们到沪市。”



    “行。”沈满青点头。



    “那什么，爸，我打电话和中介沟通一下，我先挂了。”沈书意快速挂断视频。



    沈满青盯着黑屏看了半晌，苦笑说“肖玟，我们去，她那里地方小，她亲生父母去，她那里够住，你说，我们真的帮她买了房子，她真的接我们去住吗”



    “我不知道。”肖玟脑子里乱糟糟的，她扶着扶手站起来，走进卧室，关上卧室的门，抱着相册坐在床上哭。



    第二天，沈满青接待了三个来看房的人，三个人都有意向买这套房子，但是沈满青提出全额购买房子，他们纠结了一下，说回去考虑考虑，当天晚上，有一个人深夜打电话联系中介，说确定购买房子，催中介安排签合同，次日，中介联系沈满青，和沈满青约了签合同的时间。



    沈满青约下午签合同。



    下午，沈满青和一对小夫妻签下合同，中介帮忙过户，小夫妻拿到房产证，沈满青收到尾款。



    他拿到卖房子的钱，乘坐公交车到他提前看好房子的小区，在中介安排下，他和房子卖主签订合同，中介帮忙过户，他付清尾款，拿到房子。



    房子原主人在里面住了两三年，由于原主人要了二胎，房子太小，一家四口住在70平的房子里，显得拥挤，原主人决定卖了房子，换一套大房子，沈满青买下了这套房子，房子里什么都有，也不要装修，直接搬进来住。



    沈满青找了搬家公司，把老房子里面的东西搬到新房子里面，他又花钱找家政帮忙整理房子。



    房子整理好了。



    沈满青带肖玟入住。



    肖玟



    “当初不是说好的吗先卖掉房子，暂时别买房子。”她只不过浑浑噩噩过了几天，老沈不仅卖掉了房子，还买了房子，都没有和她商量一下，肖玟十分生气。



    “我不想到了晚年，一直过租房子的生活。”肖玟还想说什么，沈满青指着满头白发，“肖玟，我们不是五十多岁，我们快七十岁了，身子骨不硬朗了，经不起多次搬家，我们需要一个固定的地方养老。”



    “可是我们拿卖房子的钱买房子，书意怎么办”她付出了真情实感养了书意三十多年，什么都以书意为先，明知道书意可能没有把他们当作父母，肖玟还是忍不住把书意的事放到她前面。



    “书意拿了我们的钱买房子，她又不允许我们到她那里，我们怎么办”沈满青蹙眉问她。



    “可是书意”肖玟还没有说完话，沈满青的手机响了。



    沈满青掏出手机瞥了一眼，把手机放到肖玟眼前，打开视频。



    沈书意压着火气“爸妈，我打电话联系中介，中介说房子早卖了，买家已经付了全款，我查了银行卡，这几天，我的银行卡没有入账，你们是不是记错卡号，把钱打进别的账户里面，你们拿身份证到银行查一查，查那笔钱在哪张卡上。”



    肖玟张嘴想说钱被你爸花了，她又不知道从哪里讲起，她闭上了嘴巴。



    “爸，我妈怎么又不开心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那笔钱现在在哪里”沈书意耐心告罄，烦躁问。



    “我准备把钱转给你”沈满青眼神复杂看着沈书意。



    “然后呢”沈书意快疯了，早知道卖一个房子搞出那么多屁事，她就该请假回家处理卖房子的事，卖掉房子拿到钱，她回沪市买房子。



    “我和你妈一直以为你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没想到你不仅知道自己的身世，还和亲生父母相认了，一直瞒着我们。”沈满青非常难过，难过到恨不得立刻挂断视频，不想见到沈书意。



    “爸，爸”她不知道养父母现在住在哪里，如果养父挂断视频，把她拉黑，她无法联系到养父母，卖房子的钱就飞了，沈书意赶紧喊住养父，“爸，他们寻亲找到了我，我才知道你们不是我的亲生父母，我当时很慌张，感觉天都塌下来了，我独自熬过最煎熬的时刻，终于接受这件事，但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你们，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就这样拖到现在，没有告诉你们这件事，我真的不是故意不告诉你们的。”



    “那天，下了非常大的雨，我和你妈在垃圾桶里捡到你，你亲生父母有没有跟你说”沈满青收回挂断视频的手，继续问她。



    “说、说了，他们有苦衷。”沈书意虽然介意亲身父母抛弃她，但是亲生父母找到她，对她非常非常好，比对她的姐姐和弟弟都好，她渐渐不那么介意亲身父母抛弃她，毕竟就像亲身父母说的那样，他们有逼不得已的苦衷。



    “你和你的亲身父母住在一起”沈满青继续问。



    “不，没有，如果我这里有地方，我首先接你和妈到我这里住，不会接他们到我这里住，你们才是把我养大的人，”沈书意一脸儒慕看着养父，“即便我认了他们，也只是把他们当作普通亲戚，你们才是我最亲最亲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