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山兰睡醒了, 沈满青交完钱,用洋车载她回家, 曾梅梅抱孩子走回家。沈满青、曾梅梅安顿好沈山兰母女,沈满青到邻居家接三个孩子,曾梅梅给沈山兰做红糖馓子,里面加了两个荷包蛋。
曾梅梅端汤盆出了厨房,正好和接孩子回家的沈满青撞上,沈满青胸前挂着两个孩子,背后挂着一个孩子,胶鞋上挂着老厚的粘土,他费力迈腿, 把三个孩子放进沈山兰住的房间, 就到一边铲胶鞋上的粘土。
他竟然用粪铲刮精贵的胶鞋,曾梅梅的心都在滴血,推他到洋井前, 她轧洋井, 不用引水, 清澈的水咕噜咕噜冒出来, 冲刷胶鞋上的粘土“你不爱惜,你让小胖以后怎么穿。”
沈满青默。
“好了,赶快回屋换鞋,诶, 捡石子路走, 别往水坑里踩。”曾梅梅一边留意汤盆里的糖水,一边注意沈满青的动向。
沈满青艰难回到屋里。
曾梅梅这才给沈山兰送饭,三个孩子本来趴在床边观察猴子妹妹,闻到红糖水的味道, 咕咚咽口水,高高昂起头,眼珠子从曾梅梅身上转到沈山兰身上“甜吗”
三个孩子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甜,你们喝两口。”沈山兰把汤盆递到沈耀一嘴边。
沈耀一小口抿了一下,眼睛亮的惊人“好甜。”
刘毛毛挪到沈耀一身边,和沈耀一脸贴脸,凑近汤盆,抿了一小口“妈,真甜。”
刘丫丫的嘴唇沾了一点糖水,舔了舔嘴唇,尝到了糖的味道,满足的眯着眼睛。
沈山兰还要喂三个孩子,被曾梅梅拦住“你吃你的,我给他们重新泡一碗红糖馓子。”
刘大能拎着一个拔光毛的大公鸡进来,一眼望见沈满青坐在堂屋门口补渔网,他先进厨房,炖上一锅鸡汤,然后进屋查看媳妇、三宝的情况,见母女四人睡得香甜,他悄悄离开,带上门,搬一个凳子坐到沈满青对面,帮沈满青扯渔网。
“你妈给的”沈满青瞥一眼厨房。
刘大能心虚低头“嗯。”
母亲得知媳妇生了,欢天喜地叫上四弟两口子到卫生所接三宝,当母亲拿出崭新的棉质新生儿衣服,崭新的红色包被,眉开眼笑催促四弟两口子赶紧跟上她,四弟鼻子气歪了,四弟妹当即哭诉母亲偏心,闹着到卫生所流掉孩子,跟老四离婚,大嫂、二嫂在一旁煽风点火,那场面,真叫一个热闹。
趁着没有人注意他,他跑进厨房拿刀杀鸡,烧开水拔毛。
他举着光秃秃的大公鸡走到母亲面前,告诉母亲熬公鸡汤给三宝妈喝,好让三宝不饿肚子,母亲捏着鼻子对天喊,她对三宝怎么好,被宰的大公鸡就是她对三宝好的证明,好家伙,四弟妹被气晕,大嫂、二嫂抢了母亲喂的两只母鸡,母亲一边催促四弟找村里的赤脚医生,一边跟大嫂、二嫂抢鸡,所有人都没有看清楚怎么回事,大嫂、二嫂忽地摔倒在地,把两只母鸡压在身下,两只母鸡壮烈牺牲,母亲嗷地哭喊,疯了般拿刀追两位嫂子在这个节骨眼上,他选择不告而别。
刘大能不大好意思提起老刘家混乱场景,默认沈满青说的话。
沈满青挑眉“不是把三宝喂的白胖,卖一个好价钱就好。”
刘大能闻言,耷拉着脑袋。
“我去跟你二嫂说一声,让她注意锅里的鸡汤,我俩到河里拉鱼。”沈满青把捋顺的渔网交到刘大能手里,进屋跟曾梅梅说了一声,翻出一条布,把手电筒系住,挂在脖子上出来。
刘大能一手拎着一个水桶和渔网,跟沈满青出去。
两人到了河边,天彻底黑了。
周围有许多人趁着天黑,漫过河岸的水没有下去,拿着破渔网来摸鱼。
大家默契四处散开,尽量不发出声响,还要耳听八方,堤防红袖章。
大家往河流上游挤,偏偏沈满青往河流下游走,刘大能挠了挠头,吞下提醒沈满青到上游的话,埋头跟着沈满青走。
这里空无一人,沈满青停了下来,随便撒了一网。
他往上拉网,一脸轻松变成了勉强,喊刘大能过来帮忙。
两人费了好大的劲,把网拉上来,看着活蹦乱跳的鲫鱼、巴掌大的白鲢、手臂粗的草鱼,沈满青嘴角抽搐,从上游到下游,一路走来,他观察其他人网的鱼,最大的也就巴掌大,眼前三条手臂粗的鱼,不用说,铁定跟锦鲤侄女有关系。
刘大能压制兴奋,轻手轻脚把鱼从网里拿出来,装进桶里,他把渔网捋好,递给沈满青,沈满青随便撒网,青筋暴出来拽渔网,刘大能像一个碴,上蹿下跳捡鱼。
只撒了三网,桶被大大小小的鱼装满了。
刘大能拒绝沈满青跟他回家,他一个人回去,把鱼倒进盆里,拎三个桶回来,在刘大能热切的眼神下,沈满青麻木的撒网,刘大能欢快捡鱼。
不到一个小时,三个桶装满了鱼。
沈满青拎着一个桶,刘大能拎两个桶。
两人回到家,曾梅梅听到动静,举着煤油灯出来,被桶里的鱼惊到了,她怀疑自己没有睡醒,还在做梦。
顾虑到左右邻居,刘大能压制住狂喜,尽量压低声音,说“二嫂,我二哥真厉害,其他人挤破脑袋往上游挤,撒了半天网,只网到两三斤鱼,就我二哥往下游走,随便撒网,一网至少捕十来斤鱼。”
“”曾梅梅稳了稳心神,“多拿几个桶,我也去帮忙。”
“回来的路上,有人注意到我和妹夫拎三个桶,察觉到我和妹夫收获丰富,往下游走,估计这时候好位置被他们占住了,我们现在去,捞不到几条鱼,还不如收拾鱼,把鱼腌上。”沈满青说。
曾梅梅嘀咕那些人不要脸,跟在丈夫后面捡便宜,不过,她糟糕的心情很快被巴掌数不过来的鱼治愈,趁着鱼还活着,她捡了二十多条鲫鱼放在木盆里养着,打算熬汤给沈山兰补身体。
“二嫂,”沈满青到屋里拿盐的空挡,刘大能小声说,“人家都说男生女相不好,但我咋觉得好呢。你看,二哥因为长相,没有人愿意和他相亲,那些不愿意和二哥相亲的人家没有想到二哥即便没有接手老丈人的岗位,但是二哥考进了粮站,进了咱们镇上最好的岗位,二哥刚进粮站半年,粮站效益突然变好,过年粮站得了两张电视机票,二哥抽签抽到一张人家累死累活网不到鱼,二哥轻轻松松网这么多鱼。鱼这么多,腌鱼要好多盐,谁家能储备二三十斤盐,偏偏二哥提前准备。”虽然盐是炒瓜子用的,但是刘大能认定了二哥是福气逆天。
经过刘大能这么说,曾梅梅猛地发觉丈夫真有福气,难道长的好看的人,福气比长的难看的人好
沈满青就去拿一个盐,再次回来,两道灼热的目光死死的盯着他,眼中有兴奋,有惊叹,还有羡慕,恨不得扑到他身上,使劲蹭蹭。
他捕了这么多鱼,但也不至于这么吓人吧。
沈满青后退一步,走到离两人最远的地方收拾鱼。
刘大能“嘿嘿。”
曾梅梅“呵呵。”
沈满青“”
三人忙活到下半夜,终于收拾好了鱼,把鱼腌在桶里。
暴雨过后,天空万里无云,人站在太阳底下,能晒秃噜皮,别人抱怨太阳毒辣,曾梅梅却悄悄拜天,求老天坚持两天,在这样的天气下,只要两天,咸鱼就被晒干。
似乎老天真的听到曾梅梅祈祷。
所有的鱼被晒干,曾梅梅把咸鱼干收起来,下起了雷阵雨。
曾梅梅抱起蜕红、白嫩的奶娃子亲了一下,放下奶娃子,撑伞走进雨中。
“二嫂,我做饭,你留下来陪三宝。”沈山兰焦急道。
“诶呀,你还在坐月子,别出门。”曾梅梅心里高兴,乐意让小姑子多做月子,她冲进厨房,捞三条鲫鱼,三条鱼劲特别大,曾梅梅一不留神,有一条鱼从她手中逃脱,“我怎么感觉这些鱼比在河里有精神”
曾梅梅就纳闷了一会儿,很快就没有空闲纳闷了,因为刘家来人了,找刘大能的。
刘大能卖瓜子去了,刘老大问她要人,她变不出来呀。
“她二嫂,三弟在哪里,你说呀。”刘老大急死了。
“满青托妹夫帮忙送东西给他的老同学,妹夫应该到县里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你坐下来等妹夫,中午留下来吃饭。”曾梅梅睁着眼胡说八道。
“不了,三弟回来,你通知三弟,妈满嘴胡说八道搞封建迷信,老四两口子被妈折腾的正在办理离婚,我来的时候爸和四弟妹爸妈商量四弟妹肚子里的孩子能不能留,三弟回来,你让三弟赶紧回去。”母亲彻底疯了,搞不好连累他们被红袖章抓走,他们兄弟三人商量,父亲跟他们兄弟过,母亲跟老三过,只要老三带走母亲,赔偿三家的损失,四弟两口子就不离婚。
曾梅梅显然不能理解刘老四两口子闹离婚,找刘大能回去干嘛。虽然她满心困惑,但是她没有问出来,反而再三保证一定带到话。
刘老大现在没有功夫羡慕三弟二舅子家的红砖瓦房,他来的匆匆,走的匆匆,生怕他不在家里,父亲为了保住老四的孩子,偷偷塞钱给四弟妹。
曾梅梅先跟沈山兰说刘老大来的目的,等刘大能回来,又和刘大能说了一遍。
“我回去干嘛,难道我说老四,你们两口子不能离婚,他们就不离了。”刘大能不乐意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