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传宝震惊抬头, 眸中布满慌张。
“嘶。”由于他的动作剧烈,不小心扯动头皮,脑后勺传来密集的钝痛感, 他下意识用手摸后脑勺,发现脑后勺起了一个大包。
“诶,算了,我退下来把工作你, 你也不用猜忌我把工作留给你大舅,咱们母子也不会产生隔阂。”张美静无力转身。
孙传宝顾不上追问他脑后勺大包的由来,着急拉住母亲“妈, 我发誓, 我再也不喝酒, 再也不胡说八道,你得帮我想办法, 我不能失去何忠义的工作、房子、存款。”
张美静快速隐去嘴角的笑容, 面无表情转身盯着孙传宝的脸, 确认孙传宝说的话的真实性。孙传宝害怕母亲真的不管自己,何忠义的一切和自己无缘, 他一点也不勉强劝母亲的工作留给大舅的儿子,毕竟他下乡当知青, 母亲和舅舅们出力又出财把自己弄到舅舅家所在的大队, 平常也十分照顾他。
张美静见目的达成, 趴在儿子耳边说了将近半个钟头。
最后, 孙传宝拿母亲给的钱出去一趟, 不一会儿,他拿一条烟一包糖果两个罐头回来,到小舅家诚恳认错。
孙传宝小舅张贵沉默拿出一卷大团圆“我知道我的工作怎么来的, 在心里感激你妈,所以,这些年,我们一家省吃俭用,攒的家底全在这里,留给你结婚用。”
孙传宝盯着钱,使劲咽口水。
张贵清楚大姐不会收他的钱,所以拿把家底子拿出来做做样子,让大院里的人知晓他张贵是有良心的。
孙传宝不知道张贵的心思,他和张贵在门口表演舅甥情,全大院的人都知道舅甥俩不仅和好如初,而且感情胜过从前,孙传宝高高兴兴回到中院。
何忠义一早守在石榴树下,拎着他的鸟笼逗趣鹦鹉,眼珠子却未停留在鹦鹉上,一直巡视张美静、前院。瞥见张美静的倩影消失在公厕方向,何忠义正对前院和中院的入口,吹着口哨逗鹦鹉,孙传宝一出现,就被何忠义看见。
孙传宝想到母亲的话,他笑嘻嘻走到何忠义面前献殷勤。
“传宝啊,你回来这么久,有没有去墓地看周大宏”何忠义教鹦鹉说好多遍万寿无疆,恍惚想起刚才的话没有说完,接着说,“周大宏对你真的没话说,当初当着厂长的面说赔偿款全部留给你,留你以后娶妻生子用,当年我记得厂里的主任直接交到你妈手里,后来你到了下乡的年龄,要不是周大宏升到知青办的兄弟帮你运作,你哪能分到帝都近郊。”
孙传宝脸色阴沉。
母亲说周大宏的赔偿款被周大宏贼老娘捏在手里。
母亲、舅舅早出晚归,每晚母亲都要在他耳边叨念为了让他留在帝都周边农村,舅舅如何如何辛苦,原来是骗他的。
见张美静回来,何忠义高声说“传宝,你何大妈一夜没睡,你带你何大妈到医院看看。”
何忠义从口袋掏出一把钱,也没有数一下,全给了孙传宝。何忠义这一行为,让孙传宝主动靠近他,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同时又给张美静上眼药,要知道张美静对孙传宝极为小气,孙传宝问张美静要钱,要上一个月,也不能要来一分钱。
“诶。”孙传宝带上少许真心回应。
何忠义目送孙传宝背老伴出门,他拎着鸟笼回屋,躲在窗帘后面监视张美静。
沈满青从公厕回来,路过何忠义家,注意到何忠义把身体隐藏在窗帘后面,只露出一双精明的眼睛,沈满青起了逗何忠义的心思,装模做样走过去,忽地“咻”一下倒退,趴到窗柩上。
对上沈满青的眼珠子,何忠义“”
“窗帘太素,改天换一个。”何忠义从窗帘后面走出来。
“何大爷,有没有考虑过卖房子”沈满青没有揪着何忠义躲在窗帘后面的事说事。
“你买”何忠义还是要卖工作,还要孙传宝没有退路给他养老,再卖房子,也不是不可以。
“买。看在咱爷俩同甘共苦七年友情的份上,我给你一个优惠,我买你的房子,你和大妈继续住,直到你和大妈住进骨灰盒里,我才收回房子。”何忠义正想怒骂沈满青诅咒他,沈满青突然泄气,“指望我掏钱买房子,我肯定掏不出钱,得指望橞芳爸妈掏钱,就凭我给你的优惠,橞芳爸妈估计不干。”
“男子汉大丈夫说话一口吐沫一个钉,你说买,又说让我们继续住,不能反悔。”何忠义大有你敢说话不算话,我就把你出尔反尔的事宣扬出去。
“我尽力劝橞芳爸妈,至于能不能成,我不敢保证。”赶在何忠义再次说话前,沈满青像一阵旋风,飞速蹿进家里。
沈满青勾起了何忠义卖房子的心思,何忠义清楚房子卖给别人,别人不可能继续让他住,只有卖给沈满青,他才有居住权,无论如何,他必须想办法把房子卖给沈满青,同时,也不能放走孙传宝,把孙传宝牢牢地绑在自己身边。
沈满青在何忠义心里放了一把火,就放任这把火燃烧。
反正他不着急,急的是何忠义,且何忠义会越来越急。
徐橞芳不明白他上一趟厕所,心情怎么变得那么好。既然猜不透,徐橞芳索性不猜,反而神神秘秘告诉沈满青“昨天何忠义死活不愿意认孙传宝当干孙子,今早你猜我看到什么,我在何忠义身上看到慈祥,还十分大方给孙传宝一把钱,我估摸着有二三十,他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大方”
“带何大妈到医院看病,也要不了这么钱吧。”徐橞芳蹙眉。
沈满青含笑说“走,去你妈家吃早饭,顺便告诉你妈,今晚在你妈家留宿。”
“为什么”沈满青笑的太贱,勾起了徐橞芳的好奇心。
“担心孙传宝手里有钱,又去喝酒,晚上回来耍酒疯,咱看一次热闹,新鲜,看两次,烦,去你妈家躲两天。”沈满青实话实说。
徐橞芳的眼珠子闪闪发亮。
她想看孙传宝耍酒疯,但是她现在不说,等到了娘家,沈满青告知徐母今晚留宿,赶在徐母应下前,徐橞芳抢在徐母之前说,并劝动徐母晚上住她家,欣赏孙传宝耍酒疯。这次,徐橞芳有强烈的预感,好戏非常精彩,错过了,她一定后悔一年。
听到谁家闹起来,徐母端着碗也要看热闹,听她姑娘说好戏如何精彩,她怎么可能错过。
徐母对沈满青说“我今天傍晚去你和橞芳那里,帮你们把家里里外外收拾一遍,你和橞芳明天来住,就这样决定。”
沈满青能说什么,只能同意。
沈满青和徐橞芳在徐家吃了早饭,一道去上班。轧钢厂和家具厂在一个方向,顺着轧钢厂厂门前的大马路,骑行五分钟,就到家具厂。
家具厂宣传部清闲,到了下班的点,宣传部职工准点下班。
沈满青是宣传部的一员,他跟着同事一道下班,骑行五分钟,到轧钢厂大门口,远远看见徐橞芳和她十几年的朋友说说笑笑朝大门口走来,在沈满青眼中,两人眼中暗藏刀光剑影,但两人像是没有觉察到一样,手挽手,亲亲热热和旁边工友打招呼。
两人走到沈满青面前。
徐橞芳的朋友徐珍珍抽出手,揽住徐橞芳的肩膀,捏徐橞芳的脸蛋“啧,瞧瞧咱们橞芳多水灵。小沈,你有福了,盼了七年,还有六个月,橞芳给你生一个漂漂亮亮的闺女,哪像我,八年生五胎,胎胎儿子,快把我烦死了。”
徐橞芳的白眼珠子快要飞出眼眶“诶呦,还是我闺女疼我,怀个孕,没变老,反而越来越年轻,走在路上别人看到我,都说我只有十八岁,我说我今年三十岁,他们还说我不诚实。”
徐珍珍和徐橞芳同岁,但是两人站在一起,像差了一辈,徐珍珍开始讨厌徐橞芳,不想和徐橞芳走在一起,被人作比较,但是她又忍不住靠近徐橞芳,在人前提五个儿子,提醒大家徐橞芳不孕,大家慢慢的夸她贬徐橞芳,本来徐珍珍应该高兴,但是徐橞芳的嘴呦,老是说扫兴的话,徐珍珍每次被徐橞芳气的脸色难看。
徐珍珍又一次黑脸撒手,用鼻孔哼一声,扭头就走。
“哼。”徐橞芳朝徐珍珍背影,重重的哼一声。
徐珍珍捏紧拳头,深呼吸,要哼,等她走远了,再哼,能掉一块肉呀。
徐橞芳旗开得胜微仰下巴,坐到车后座上,揽着沈满青的腰“小沈子,回家。”
沈满青骑车从徐珍珍身边经过,徐橞芳咧嘴朝徐珍珍挥手,徐珍珍当场跳脚。
其实呢,以前徐橞芳想生一个儿子,七年不孕,猛然小宝宝住进她的肚子里,徐橞芳爱在她肚子里的小宝贝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介意小宝贝是男是女。
所以,大家可惜她怀了个女儿,徐橞芳挺生气的,忍不住维护孩子。
这些,徐珍珍不知道,以为徐橞芳嘴硬,才一次次阴阳怪气徐橞芳肚子里的孩子,次次被徐橞芳气的跳脚。
沈满青多少猜到徐橞芳的想法,尽量配合徐橞芳。
两人回到大院,徐母已经在大院,在青石板上边洗衣服,边和大妈们聊天。
徐橞芳过去听她们聊天,沈满青正要进屋,何忠义站在门侧朝沈满青招手。
沈满青走过去,何忠义把沈满青拽进屋里,关上门,拽着沈满青进里屋,又关上窗户,拉上窗帘,小声说,整的跟地下党接头似的“小沈,大爷帮你问有经验的妇女,她们拍胸脯保证橞芳怀的是闺女。你听大爷的,从现在起,你让所有人都觉得你想要儿子,并让你丈母娘察觉到你只要儿子,不要闺女,即便闺女是你的亲生骨肉,你也只当没有闺女。等橞芳生下一个女孩,你跟你丈母娘提你要买我的房子,还让我继续住,只要你丈母娘答应,你就会对闺女好,你丈母娘肯定出钱。”
沈满青差点直接唾何忠义一脸吐沫。
“小沈,你何大爷后半辈子能不能过的舒坦,就靠你了。”在何忠义看来,所有男人眼中的闺女不值钱,利用闺女得一间房子,又能拿捏丈母娘一家,傻子才不乐意。
“大爷,我今早没吃早饭到橞芳妈家,试探橞芳爸妈,橞芳爸妈没说不出钱。”沈满青只说半句话,吊着何忠义。
“橞芳爸妈担心什么”何忠义急迫问。
“担心你一间房子卖给两个人。”沈满青说。
何忠义噎住。
他真有这个念头。
“橞芳爸说,你拿你买的两块墓地做抵押,他们出钱买。”沈满青接着说。
饶是何忠义自封是四九城最阴损的人,也不得不承认徐橞芳爸比他阴损,要他买的风水宝地做抵押,到时候他一房两卖,墓地归橞芳爸妈,他和老伴去世,骨灰盒没有地方去,他成了孤魂野鬼,砸蛋。
“大爷,你考虑考虑。”沈满青转身离开。
何忠义盯着沈满青的背影“搞不过,搞不过橞芳爸。”
沈满青防着何忠义一边把房子卖给自己,一边立遗嘱,把房子赠予别人,才有方才那番话。
他知道何忠义还会挣扎,最终妥协,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他不着急。
沈满青站在大院中间看了一圈,见徐母在生火,准备做饭,他出去一趟,拎一只烤鸭回来,徐母已经做好了饭菜。
见女婿浪费钱,徐母说了他几句,声音响亮。
院子里的人撇撇嘴,别以为他们不知道橞芳妈在炫耀,炫耀女婿重视她。
徐母要的就是别人羡慕她,她开开心心叫女儿女婿洗手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