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平侯造反的消息, 很快传遍了整个京城。
谢白听到这话,脸色顿时苍白如纸“不不可能”
她虽不够了解自己的父亲,却也知道, 谢震最大的胆子,也就是让自己女扮男装骗爵位罢了。造反绝不可能
许玉谣也不信, 那个在自己面前怂成那样的谢侯爷,回到老家后, 竟会有胆子造反。
“哪来的消息”许玉谣扶住有些摇摇欲坠的谢白, 厉声问丫鬟。
丫鬟赶紧说“现在坊间都在传,而且而且”
“说”
“而且奴婢听刑部尚书府上的人说, 说驸马也参与了这次造反。”
“胡说八道”许玉谣顿时火冒三丈, “这等无稽之谈也敢放到本宫和驸马面前说”
“不, 奴婢不敢”丫鬟赶紧跪了下去, “是是刑部已经来了人,说要带驸马前去调查。”
“他们敢”许玉谣离开湖心亭, 叫丫鬟送谢白回去歇着, 自己则去了前院。
“参见公主殿下,下官刑部尚书”
“本宫管你是谁”许玉谣直接打断了刑部尚书的行礼, “本宫府上不欢迎你们。”
面上似乎十分不屑, 可许玉谣心里还是有些担忧竟是叫刑部尚书亲自前来了吗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殿下莫要难为下官, ”刑部尚书陪着笑脸说, “下官今日是奉陛下圣旨,前来请驸马协助刑部调查的。”
“那就叫父皇亲自来说。”许玉谣决定, 先把这群人赶走,能拖多久拖多久,得去打听一下到底怎么回事。
“殿下,您这”
“就说是本宫说的”许玉谣道, “若是父皇怪罪下来,尽管赖在本宫头上抗旨不从的是本宫,你不过一介三品官,自然拗不过本宫。”
刑部尚书想过,自己来带人,会被拒绝,可是没想过会被拒绝得这么彻底,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许玉谣看他犹豫,又说“若是再不走,休怪本宫砍人了”
有了之前张尚书家公子被砍的事,刑部尚书只觉得后背一冷,当即做出了决定“下官告退。”
赶走了刑部的人,许玉谣叫来两个侍卫“去,打听打听长平侯造反一事到底是什么情况本宫不想听那些捕风捉影的传言,一定要打听到真实的情况”
侍卫们面面相觑,可自家公主都这么吩咐了,也只能应了。
“我爹他”
看着着急的谢白,许玉谣突然明白了,谢白为什么一定要自己去跟皇帝皇后辞别。
终归还是自己的亲生父母,怎么可能真的不在意呢
抬手想要摸摸她的头安抚,许玉谣却发现,如今谢白竟然已经长得同自己一般高了,只好又抬高了几分,在她头上抚摸了两下。
“不急,我叫人出去打听了。”
“刑部”
“你一直在京中、在我身边,怎么可能参与造反”许玉谣安抚道,“我已经把他们赶走了,安心,他们不可能把你带走的。”
然而谢白无论如何也放心不下。
看她焦急地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许玉谣顺手剥了颗葡萄,递到她嘴边“现在着急也没用。”
谢白却吃不进去。
许玉谣把葡萄含在自己唇间,直接凑了过去,用舌头把清甜的葡萄抵了过去。
“若是你现在一直平静不下来,我会考虑做些别的事请,让你睡过去。”
“现在”
“有我在。”许玉谣食指抵在她的唇上,“当下你要做的,就是冷静下来,用你的聪明才智,帮我想想这件事的疑点。”
听了这句话,谢白终于冷静了一些。不论如何,她得冷静下来,才能去分析到底发生了什么。
傍晚时分,侍卫们带着消息回来。
“直接讲。”
“是属下今日打听到,谢侯爷造反的消息,最早是三天前开始传出来的,而且是从京城里传出来的。”
“皇宫”
“既不是宫里,也不是兵部,是从各位大人府上先开始的,只是具体不知道是哪位大人府上很可能是多位大人府上一起。”
若是谢侯爷真的造反了,这消息只会从兵部或是宫里传出来,毕竟皇帝、兵部才应该是第一时间得到哪里有人造反消息的。
然而从各位大人府上开始传出许玉谣咬了咬下唇“继续,还有什么”
“这个案子已经被陛下交由太子跟刑部共同审理了,谢侯爷也已经被压送进京,现如今正关在刑部大牢里。”
“谢夫人呢”
“还在漳州府上禁足。”
听到谢夫人没进京,许玉谣跟谢白齐齐松了口气。
“那那些造反的贼兵呢可也押送进京了”
“倒是不曾听说。”
许玉谣看了眼谢白,又问“谢侯爷如今在牢里情况如何”
侍卫摇了摇头“属下没能打听出来,请殿下责罚。”
“罢了。”许玉谣摆摆手,叫侍卫出去,“若是外面再有什么有关谢侯爷造反案的消息,第一时间来报。”
“是。”
等侍卫离开,谢白才有些艰难地开口“这件事可能是冲着我来的。”
“为何这么想”许玉谣生怕她又往牛角尖里去钻。
“这消息从各位大人府上传出,本就奇怪;如今有无造反贼兵进京,竟也未有消息传出,却传出了我爹被羁押的消息;刑部更是在没有证据的时候便来抓我,好似笃定有无其他证据都不重要一样简直是怪上加怪。”谢白说,“若是一切都是冲着我来的,也就能解释得通了。抓我爹只是附带的罢了。”
听了谢白这番话,许玉谣心里突然有了一个念头,然而却不敢相信。
造反,这是多大的罪名,也是可以随意污蔑构陷的吗
把这个想法抛之脑后,许玉谣觉得,现在最重要的是安抚住谢白,不要让她胡思乱想。
“你想太多了,没有贼兵押送进京可能只是因为人数众多;今日刑部来也不是来抓你,只是想你去配合调查。”许玉谣说,“只是你身为我的驸马,要调查也只能叫他们好好投拜帖登门拜访,哪有直接去刑部的道理。”
知道许玉谣是在宽自己的心,可谢白还是觉得,这件事是冲着自己来的,因为,自己就快要把大启的宝贝公主“拐带”出京了。
看谢白依旧有些郁郁寡欢,许玉谣出门叫来丫鬟“去,请个戏班子明日到府,唱些喜庆的。”
“喏。”
“晚膳直接叫人送来卧房。”
谢白晚饭只粗粗吃了几口便停了筷子。
许玉谣蹙眉看着桌上几乎没动筷的饭菜“你这样子,我要生气了。”
“可我真的吃不下。”谢白小声嘟囔。
“吃不下也要吃。”许玉谣端起她的碗,舀了一勺递到她唇边,“若是事情还没理清,你就先饿倒了,我要怎么办”
说的也是。谢白伸手去接碗,然而许玉谣并不想给她。
“我自己来。”
许玉谣依旧不给她。
谢白没办法,只好让她一勺一勺地喂自己,就好像当初在随州时候那样。
最后,一碗饭还是吃下了肚,谢白看着许玉谣面前还没吃两口的饭,有些过意不去“饭菜凉了,我去叫厨房再热一下吧。”
“夏天,不怕凉。”许玉谣很快吃完了自己的饭,叫来丫鬟把东西收拾了。
外面虫鸣声声,许玉谣看谢白依旧心不在焉,提议道“去后院捉知了去”
“不了。”
“那就去睡觉,睡一觉起来,说不定刑部就已经查清楚了。”看她满脸疲惫,许玉谣说。
“对不起,又让你担心了。”谢白觉得自己真的很没用。
许玉谣不理会她的道歉,只给她两个选择“去沾知了,还是睡觉”
若是自己再顺着她的道歉说下去,怕是谢白会更内疚更自责,许玉谣索性直接转移话题。
犹豫了一下,谢白选择“还是睡觉吧。”
躺在床上,谢白睡意全无。
许玉谣看着她翻过来覆过去,索性伸手揽住了她“或许,需要我做点什么,帮你入睡”
“我还是觉得,这次的事情,是冲着我来的”
其实许玉谣心里也多少有这种感觉,只是在找到证据之前,一切都是妄断,而谢白此时就已经又钻了牛角尖,若是日后查出来真是冲着她来的,那
想到这,许玉谣觉得,得想个办法,把谢白隔在这件事外面。
“玉谣,若此事真是冲着我来的,到时候,还是放”
又是这样的话。许玉谣这次不打算跟她冷战了,而是直接吻上去,堵住了她后面那些不中听的话。
“玉”
许玉谣不给她丝毫开口说话的机会,手也顺势向下游去。
然而谢白却拉开了她的手“谣儿,我说真的,若此事真如我猜测的一般,便将我交出去。谋逆造反乃大罪,莫要连累了你。”
“这是你的真心话”
“自然。”
许玉谣沉默片刻,道“既是如此,那不如什么都不去想,好好享受这最后的几日。”
谢白被这话说得一愣,明白过这话里的意思后,随即又有些失落。可有什么好失落的呢明明这就是自己想要的,许玉谣只不过是顺了自己的想法
“也是。”
谢白灿然一笑,却看得许玉谣心都揪了起来。知道谢白是误会了什么,可她现在不能解释,也无法解释,倒不如姑且放之任之
就在许玉谣抽开谢白颈后系带的时候,唇便被人主动吻上了。
这样主动的谢白让许玉谣十分欢喜,只可惜这般主动却是因为“绝望”要是等事情平息,谢白还能保持这般主动就好了。
“现在还有心思想别的事”许玉谣在她微微颤抖的眼皮上轻轻落下一吻,随即便一转攻势。
就像夏日的夜晚,初时蒙蒙细雨到了夤夜,总会伴随着雷声,顷刻间如瓢泼。谢白觉得自己的思绪,就在电闪雷鸣中,化作了一团烟火,散在夜空,又随之飘落成雨。
困倦与餍足让谢白一夜无梦,等醒来时,身边已经空了。
“殿下人呢”起床之后,谢白只看到了接替铃铛的丫鬟送来的早饭,却没找到许玉谣。
丫鬟说“回驸马,殿下一早就出门了。”
“可说过去了哪儿”
“未曾。”
难道是去了刑部谢白猜测还是进宫面见陛下了
其实许玉谣既没去刑部,也没进宫,反而去了太子府上。
听闻许玉谣来,太子又一次躲进了书房,然而许玉谣也没有让他失望,再一次硬闯了进来。
“长平侯造反是怎么一回事”
“就是字面上那么回事,”太子说,“回到老家之后,长平侯哦不,谢震越想越觉得不满自己被迫告老还乡一事,所以带着谢家豢养的私兵,反了。”
“私兵呢”
“还在漳州看守。”
太子的回答似乎滴水不漏,然而许玉谣并不信他“哦兵力几何”
“兵力三千。”
“三哥说起谎来,还真是丝毫不觉得羞臊呢。”
太子眉头蹙起“何出此言”
“且不说三千私兵以谢侯爷的俸禄如何养得起,就当他贪污了不少钱财吧。”许玉谣说,“单说这三千兵力,是何时开始豢养的三哥不要告诉我,是他在回乡之后。”
“自然是很久之前”
“既是很久之前,那便是还在京中的时候,是在三哥跟父皇眼皮子底下啊三哥竟然能让一个小小侯爷,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定期给老家送钱养私兵,真是耻辱啊”
太子顿时被她噎得没话说,只能说“谢震昨日已经承认造反了。”
“哦靠着威逼利诱还是直接屈打成招”许玉谣冷笑,“三哥,我同谢白在一起,就真的让你们如此无法接受吗”
“谣儿,就事论事,莫扯别的”听她这么说,太子语气有些急躁。
“就事论事三哥你敢发誓、拿着我大启国运立誓说,这次你们查到谢震造反的事,跟我与谢白在一起这件事完全无关吗”
虽说赌誓不灵,但是要他拿大启国运来赌,太子还是选择了沉默。
见此,许玉谣心里已是如明镜般“我同谢白在一起,既没有违背我大启律法,又没有伤害到他人,为何为何身为至亲的三哥与父皇母后,就容不下我们呢”
“阴阳失调,有悖伦德,有反天道,并非是我与父皇母后容不下,而是这天下容不下”
“说得好听天下”许玉谣笑了,“若是我与谢白当真有反天道,那老天自然会让我们遭到报应;这天下若真容不下我们,这天就该塌下来,正正好好砸在公主府的卧房上”
“这些话是谢白教你的”
许玉谣冷笑道“她不知道我今日来找你,她也不知道这些事情背后的腌臜。这些话,从你怂恿三嫂攒那什么狗屁宴开始,还需要人来教我吗”
“谣儿,自从跟谢白在一起之后,你变了以前的你从来不会这么对三哥说话的。”
“是,我变了,我变聪明了,我变通透了,三哥你慌了。”
太子觉得,现在的许玉谣不哭不闹,反而比以前那个遇到事情就大闹一场的时候更难应付了。
“随你怎么去想,”太子摆了摆手,按上自己的额头,一副头痛的模样,“谢震造反一事,证据确凿,现在只等刑部后续调查结案。”
见太子铁了心,许玉谣也不再多跟他纠缠,转身离开太子府,直奔刑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