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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虫族王后丢球跑3
    即使她已经和虞歌相识多年,而且还孕育出了一个孩子在时隔三年后再一次亲眼见到对方时,裴济云依然体会到了那种久违的,如潮涌一般的震撼。



    那感觉简直像是许多年以前,刚刚继位的小女王第一次在密林星系的主星上邂逅对方时一样。



    仿佛在没顶的冷水中逐渐窒息,周遭的一切声响都自她耳边哗然褪去,她几乎完全没听见侍从官在身后反复的提醒。



    在那一瞬间,她忽略了久别重逢的欣喜,也忘却了重若千钧的震怒,而只能将视线牢牢地定在虞歌身上,似乎要通过这种最焦灼最直白的目光,看清对方的每一寸身体与内里呼吸的变化。



    虞歌正微微躬身,从飞行器内缓步迈出来。



    年轻的雌虫肩膀稍垂,半侧身子都笼在散下的白发内,而在长发与羽毛状的洁白触角下,连她的眼睫都显现出一种透彻而纯粹的白金色。



    单就长相而言,那张秾丽而清贵的面孔其实不沾一点人气,甚至由于色彩上的极端空茫,而显出某种令人惊心的距离感与不详。



    但她面上所显露出的,那种人形独有的复杂神色,又恰到好处的中和掉了这点让观者不适的错觉。



    那神色乍一看似乎非常的温和持重,却隐隐约约透出一种经过克制的怨怼与惧意,这使得自她那副极具冲击力的皮囊看起来有种



    既矜贵,又不堪一击的味道,像是镜花水月,一触即碎似的。



    除屈指可数的几类高阶战斗种族以外,大多数虫族在化作人形后都会保留一部分非常明显的本体特征,例如平衡棒、触角或纤长飘逸的尾须。



    但像纳蒂斯虫族这样,能够将虫族特征与人形外貌结合得近乎完美的个例,似乎也只能归纳于自然的鬼斧神工。



    伫立在原地的女王眯起眼,面色平静地注视着小王后,朝自己的方向渐行渐近。



    然而在不漏破绽的内心深处,她感觉似乎有某种冰凉钝物重重地叩击在她的脊椎上,令她的骨髓内都泛起一股无言的冷意。



    虞歌不是自己主动回来的。



    在无故离家三年后,她唯一的伴侣,竟然还是靠着旁人的搜捕,才被迫回到了王宫。



    我该感到愤怒,并且送给对方一份刻骨铭心的教训。裴济云默默地想。



    可在那一刹那,她所能体会到的所有情绪,全部来自于那种最本能最真实的,对虞歌的渴望。



    作为被抛下的那一方,她竟渴望着



    能够用卑微驯良的姿态,去向虞歌求偶。



    虞歌终于站到了她的面前。



    久违归来的小王后颤了两下触角,便将拇指相互勾握于胸前,掌心对内,那双雪白云亭的手略一张开,展出了一对翅膀的形状。



    那是在虫族中最为常见的,下位者对上位者行敬礼时的动作。



    “陛下。”



    她将上身伏低,那头白发顺势垂到了王后脚前的地板上,如同攀附于地面的一簇霜花。



    “我听外面的民众说,女王对外手段雷霆,对内却仁慈宽和。不知陛下可否念在过去的情分上,高抬贵手,放我离开呢”



    裴济云咬紧了后牙,在那一刹那,她几乎听见了自己脑中嗡地一声轻响,那声音细微,但并不清脆,反而带着某种奇怪的韧性,令她觉得自己的前胸紧紧贴在了发凉的脊椎上,那些温热柔软的脏腑器官好像突然就彻底消失了一样。



    那或许是她引以为傲的理智绷到极限的声音。



    即便是在她和虞歌刚认识的时候,她的小王后也从未用过这种毕恭毕敬的语气和自己交谈,那口吻又疏离又矜持,仿佛要用这全星际里最尊贵的一个称谓,生生隔开二人之间的无形距离。



    过去的情分。



    过去虞歌向她求情还是在小时候求她去密林星系多多探望自己,或者在刚结婚时求她不要在家摆架子,对自己那么凶。



    如今



    虞歌抛弃伴侣与孩子,毫无缘由地私自离家三年,竟还指望着能凭借一句话,就彻底摆脱她吗



    裴济云露出了一点微笑,那笑容称不上温和,却并不亲切,反而充满了某种阴沉而压抑的意味。



    “你已经很累了,王后。”她温声道,“好好和带你回来的卫兵致谢,然后我带你回寝宫去休息,好不好,嗯”



    她的声线非常低,有种格外稳重且成熟的定力,旁人这样听起来,几乎和平日别无二致。



    但虞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骤然惊到了,当即后撤了半步,那步伐非常急,让她完全没意识到身后就是一节台阶,而当场踏了个空。



    女王张开手臂,稳稳当当地环住她的腰,将滚烫的掌心牢牢地贴在对方的脊背上,甚至不着痕迹地收拢五指,避开两层脉翅,在那层单薄的皮肉间重重抓了一把。



    严格来说,这场面其实是非常感人的。



    位高权重的阿尔西斯虫族与她久别重逢的小王后紧密相拥,那姿态极其紧密,又溢出某种保护或安抚的意味,既和谐养眼,又显足了伉俪情深。



    不远处立刻此起彼伏地亮起了来自首都星诸多家媒体的闪光灯。



    裴济云微微眯起眼,那浓密纤长的上下睫毛几乎密密地合拢于一处,显出一种喜怒不明的古怪感,好像是在微笑,又似乎是在极力地呈现出最完美、最无可争议的温柔神情。



    她借着那明灭变换的刺目亮光,望着虞歌陡然紧缩的淡金色瞳孔,感受着虞歌整个上半身的轻微战栗,面容上的笑容愈发真情实感了一些。



    她当然知道虞歌在畏惧什么。



    这孩子还是这么害怕她的信息素。



    除去惊人的战力与卓越的智慧以外,阿尔西斯虫族最为人津津乐道的一点,便是其信息素的影响力。



    他们体表下附着着数以万计的腺体,所分泌出的不同信息素也不仅仅用于相互通讯或传达情绪,而能够对其他虫族的心理及生理状态产生直接且不可抗拒的影响。



    恰如此时,她身上所散发的信息素实际上在小范围内表达着某种警示与威胁的意味,虽无形无味,且浓度极低,却足以对低阶的纳蒂斯虫族起到足够的震慑效用。



    虞歌偏过脸,难以自控地摆了摆触角。



    她的那对触角其实在大多数时候都会成为一种生理层面上的致命劣势。



    那触角不算长,且因其软而细的质地,而半点不显修长笔挺,反而从中段开始便以无数羽毛状的纤细分支极大的增大了表面积,那羽毛过大,又异常蓬松,使得这对触角几乎不太能支棱起来,而只得如兔耳一样垂于脸侧。



    触角过强的嗅探能力让纳蒂斯虫族对于外界的丁点刺激都感知得过分敏感,以至于只需一点点信息素,就足以让他们受到强势一方的影响或控制。



    但若是将这个部位单纯地拿来观赏却几乎称得上是整个虫族中最可爱最讨人喜欢的一类触角了。



    裴济云在起身时,刻意用双唇轻轻拂过那毛茸茸的触角末端。



    那触觉令她非常熟悉,仿佛是某股无痕却隽永的微风,徐徐地拂过了她的每一根神经,让她生出些无法形容的满足与慰藉。



    宛如宇宙内最脆弱最罕见的一间琉璃器皿正顺从地被她握在手心里,而只能任她赏玩亵渎一般。



    “欢迎回家。”她附在虞歌耳边轻声道,“我的小王后。”



    她环着虞歌的双肩,在众目睽睽将自己失而复得的伴侣带进了王宫,只留给外人一双引人无限遐思的亲昵背影。



    小王后任由身后的那只臂膀揽着自己向前走,她脸上一时间反应不出任何表情,甚至连眼睛都未曾睁开。



    可即便她不听、不看、不想,从王宫大门通往寝宫的一路景致依然清晰且深刻地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她知道自己脚下踩过的是花园前的那条雪白的小石子路;左手边栽种着五棵并于一处的合欢树,这个季节应当刚好会有绒花飘落下来;而在十几米开外,便耸立着整个王宫内标志性的巨型雕塑,以荒星稀有金属打造的远古虫族振翅欲飞,露出长有锋利勾刺的六足与滴着毒液的尾针



    她曾以王后的身份,在这座王宫里生活了十几年,这里的每一寸地方都曾令她刻骨铭心,唯有身边人的真实模样



    随着相处时间愈长,共同经历的事情愈多,便愈发的模糊不清且无从分辨。



    到最后已经完全到了令她不寒而栗的程度。



    非要形容的话。



    就像是把她所能想象到的最坏的情况无限地拉长,延伸进十几年的时光里,将一切事情都变得漫长且难以忍受。



    而在她初次踏入王宫之时



    她本是满心欢喜地,想用这时间中每一分每一秒的刻度,来度量她与年长的爱人之间,那份令她信以为真的感情。



    那可真是她这一辈子所产生过的最愚蠢的想法。



    “小歌,睁开眼。”



    一根手指自上方抚过她的眼睫,小王后眨了下眼,才发现周遭的全部侍从都已悉数退下,偌大的寝宫前院内,只剩下她与裴济云两个人。



    女王垂着眼,那张肃穆庄严的脸上没有什么激动的神色,但言语间却流露出一种非常轻微的期待。



    “小王后。”



    她略弓着腰,把声音压得更低了,那温凉而泛着潮气的吐息几乎严丝合缝地贴在虞歌的触角上。



    “你走了这么久,就不想问问我们的孩子吗”



    纳蒂斯虫族是很典型的社会性种族,他们不仅以全种族为单位共同迁徙,也秉持着最传统的、最接近于人类的家庭观念。



    特别是母亲。



    在数百年前,当这个种族面临艰难困境之时,曾无数次出现过雌虫为保护幼崽而挺身牺牲的壮烈情景。



    哪怕无益于种群发展,这也几乎成为了一种铭刻在基因中的本能。



    虞歌又是在非常温馨幸福的原生家庭中长大成人的,她比其他虫族更能理解血脉亲缘的意义。



    即便这年轻的雌虫在三年前因误会或叛逆而离开了自己,她也一定经历过非常难捱的挣扎,并在这三年间的日日夜夜里,思念着那个刚刚出世的小小婴孩。



    她与虞歌之间最牢固的保障,最无可割舍的联系,其实并不是法定意义上的伴侣关系,也不是来自于外界的舆论压力,而是



    那个从虞歌身体内孕育出来的,流着她们双方血脉的孩子。



    女王端详着虞歌因愧疚而扭曲的面容,志在必得地倾身而下,作势要送上一枚用以表达安慰与包容的深吻。



    在双唇将将相处时,她却听见了虞歌意料之外的回答。



    她的小王后缩了缩脖子,那娇气又略显青涩的嗓音里却透着某种难以言说的坚决,像是裹着花蜜的第一滴夜露,在降落时猝然凝成了冰。



    “不想啊。”她顿了下,“我连您都不想要了,还会去在意我们的孩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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