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两人再次回到河边小屋时,雪麒好像终于冷静了下来,是一副能好好对话的样子。
对此薛羽觉得这并不是他的功劳,应该是岑殊在他还事后昏睡的时候,独自一人又过来同他便宜爹说了什么。
不然雪麒也不会在瞧见岑殊时眼神躲闪,还缩脖子。
他本来也不在乎这个,再加上吃饱喝足后整个人就有点犯懒,就更不愿意深究这件事,岑殊能帮他搞定就再好不过了。
几人堂间坐定,雪麒率先开口,语气蔫蔫的“仙尊与我说,你此番前来,是想知道你母亲的事情。”
雪麒不开口闭口“你爹我爹”,薛羽自然也乐得保持基本礼貌。
他稍微收了收斜支的腿,鼻尖哼出的气却还是懒散的“对,您说。”
薛羽本来以为会听到一段什么波澜壮阔的爱情故事,茶都捧好了,然而也不知是不是雪麒这傻狍、不是,是傻豹子,就是嘴拙舌笨,三句话就讲完了。
说当年岑殊受伤闭关,雪麒下山游玩,行至江南时偶遇一貌美少女。
两人共赏江景,当天晚上美少女就把他爹强行睡了。
薛羽战术后仰。
就说他爹个怂憨憨怎么能生出自己这么猛的儿子,原来霸王硬上弓部分主要遗传自他妈。
薛羽越看自己爹越怜爱,这几百年在江南养得人糙了点,但看这眉目脸型,他爹当年估计还是白嫩美少年呢。
他恨铁不成钢道“你当时型都化了,最低也是金丹期修士,怎么不反抗呢”
不守男德不检点
雪麒浓眉大眼的脸上显出些羞涩,他傻傻道“为什么要反抗,我也很喜欢你娘啊”
薛羽“”
对不起,是他高估自己这便宜爹了。
这波根本不是强睡,而是合睡啊
他忍了忍“然后呢”
“然后就有了你。”雪麒有些黯然,“她生你时不太顺利,人便走了。”
薛羽点头,拍了拍他爹的肩膀以示安慰。
“我娘是哪里人家乡在哪里”
雪麒摇了下头“不知道。”
薛羽满脑袋问号“你们不是都成亲了吗拜堂时没请父母高堂”
雪麒“啊,没有啊。”他表情非常理所当然,毕竟也不能对一只雪豹抱有多大的希望。
“那关于我娘,你还知道什么”薛羽顿了顿,“比如她有没有提起家里有什么人,家里什么样子多小的事情都行。”
雪麒乐呵呵道“你娘叫小玉,她特别、特别喜欢吃我做的清蒸河鱼。”
薛羽“然后呢”
雪麒想了想“然后没了。”
薛羽一只手搭在岑殊胳膊上,忍无可忍道“都别拦着,我要弑父。”
岑殊破天荒地拍了拍他的手背,好似他脾气突然变得比薛羽还好了似的。
“被人睡了一年你就知道个名字你这跟睡了个棒槌有什么区别”薛羽骂骂咧咧,“丢人”
雪麒也说不过儿子,只能嚅动着嘴唇呐呐道“也不算一年,那日晚上,就有你了。”
薛羽反应了一会儿,后知后觉明白了他爹的意思。
“所以你们肌肤之亲,就只有那一次”
雪麒作为一只憨憨豹,人类的羞耻心那都是没有没有的,也不觉得跟儿子讨论这个有什么不对。
他老实点头“昂。”
薛羽沉默了一会儿,下意识扶了扶还有些酸软的腰“真可怜。”
雪麒疑惑地看着他。
薛羽忍不住炫耀道“我师父他活儿特别好。”
雪麒不明所以地抚掌附和“仙尊威武。”
“嗯,”薛羽认真点头,“特别威武。”
岑殊在背后捏雪豹屁股。
薛羽亲亲热热将尾巴系在对方手腕上。
唉没办法,就,热恋小情侣忍不住想秀恩爱。
但被岑殊警告后,薛羽也收敛些许,正色问道“那我娘走前同你做了什么约定,你们为何要立衣冠冢”
“衣冠冢”雪麒一愣,“没有啊。”
薛羽也一愣“那坟中埋着具空棺”
毕竟受过萤石影响,薛羽的神识比一般元婴修士更加敏锐一些。
他之前在附近转的时候,几乎是瞬间便探出房后的小坟包中没有尸骨。
雪麒看起来比他还迷茫“怎么会是空棺”
当天,坟冢便被雪麒亲自启开。
棺材果然如薛羽所言是空的,只有几件旧衣物,其余什么都没。
钉棺的长钉没有从外部启开的迹象,有二次钉入的痕迹。
换言之,棺材是从里面被推开的。
推棺盖的人必然力气贼大,就不说是不是弱女子,是个凡人都不该能做到。
总而言之这答案昭然若揭。
他亲妈绝对有问题,只是她图个什么,薛羽还没弄明白。
直到他们离开的时候,雪麒还有些恍恍惚惚。
莫名其妙开始一段情缘,莫名其妙有了个孩子,守在江南几百年,斑秃都熬出来了,却守的是个空棺。
临走时薛羽宽慰他,不行咱就回雪山吧,满地跑得都是傻羊傻豹子,兽际关系比较简单,你也不太容易被骗。
也不知道他爹听进去没有。
两人没有再瞬移,只是一起坐在岑殊的翻手星河上,慢悠悠飞。
薛羽坐在岑殊怀里,忍不住唏嘘道“我这爹可真是”
岑殊轻飘飘接口“子绝类父。”
薛羽我怀疑他在说我蠢且有证据。
他转身在岑殊身上一通狂揉,并在翻手星河受主人影响小幅度震颤的时候,呲着牙警告岑殊,如果把他掉下去就是一尸两命。
反正高空y挺好玩的,很刺激。
薛羽把叫声都撞进一朵厚实的积雨云里,两人从云层中出来时都湿漉漉的。
就是翻手星河脏了,可能对岑殊未来的对手不太尊重。
不过俩人都不太在意这个。
只是翻手星河本身可能有点意见。
两人离了江南一路游山玩水美其名曰度蜜月,直到deade前一天才御空慢悠悠往集合地点飞。
刚看见十沙雪域的连绵白沙,棋盘便猛地一缩,冷不丁将他们从身上撅了过去
好在薛羽早就不是当年啥都不会的小傻豹了,青花大瓷碗霎时变大,将两人并一盘稳稳接进碗里。
薛羽“王八蛋”三个字还没来得及骂出来,猛然发觉碗中的岑殊状态不对。
他双目紧闭,气息奄奄,密密麻麻的黑纹从侧颈露出来,又爬了满脸,分明是已经晕了
薛羽头都大了怎么又来啊
好在现在十沙雪域非常先进,周边卫星城中均有引路的人,薛羽毫不费事便带着无知无觉的岑殊进了碑林,见到了颜方毓。
他师兄黑着脸还没来得及骂人,便看到了昏死的岑殊,表情立马严肃起来。
“师尊怎的又”他只一眼就看出是怎么回事,“我让你看顾他吃药,没吃吗”
薛羽摇了摇头,说七日一粒,岑殊到现在只来得及吃一粒。
他忍不住道“而且我总是觉得可能吃了也不会有效果。”
那种感觉非常微妙,是越临近十沙雪域碑林,越明显的。
薛羽猜想岑殊一定比他更加清楚,因此才会一直没有吃它。
“你我都知道师父身上戾气是怎么来的。”薛羽说道,“逍遥谷是第一次,无尽海是第二次,这回是第三次。”
“清世行动。”他吐出这个词。
晕了也好,正好证明他们此次行动方向没错。
薛羽看着比之前几次被戾气侵染更甚的岑殊,斩钉截铁道“此间事若不能了,就算吃够了四十九天也没用”
颜方毓是当局人,没法将这些看似毫无关系的事件联系起来,似乎有些不太相信他的说法。
但薛羽也不想跟他解释,只是沉思。
他母亲姓甚名谁就连岑殊也算不出来。
后者已是当世之人中离天道最近的一个,如果他算不出,那便只能证明他那骗了他爹清白身子的剽悍娘亲,也与清世行动有关。
薛羽毫无疑问有魔族血统,那他亲妈绝对也是个魔族。
也许就是因为一个魔族和一个兽修结合,才能生出这么一个清气浊气、戾气剑气什么都能吞的特异体质出来。
只是不知道他的魔族特征为什么现在才显现出来,难道便真是一切皆有定数,他的时间到了。
这种被人隐隐掐住命脉的感觉令薛羽有种微妙的不爽。
一切一切的问题,看来只有去地底才能找到答案。
他必须要下地下去。
薛羽向颜方毓表达出这个意思,谁知后者看起来有些无奈“这回你不想下也得下了。”
薛羽“”
颜方毓没有直接回答,只是问他“我让你看灵璧,你看了吗”
薛羽老实道“没。”
他每天忙着跟岑殊游山玩水做、爱做的事,现充得很,哪还有时间玩手机。
颜方毓嫌弃道“现在看”
薛羽拿出灵璧,在颜方毓的示意下打开论坛,根本没有费劲翻找便知道他想让自己看的是什么帖子。
最显眼的位置已经吵翻了天,到处都是讨论这次的地宫活动。
说魔修在地底修炼制造炉鼎的邪法,天枢精英弟子李修然被掳去,若魔修再不交人出来,半月后便集结正道修士讨伐魔宫
薛羽翻了翻帖子,纳闷道“魔族又没有灵璧,你们在这儿喊话有什么用”
颜方毓摆摆手“都是做样子,不要在乎这些细节。”
薛羽“”
你们这群肮脏的大人
“而且不是说明天开始吗怎么帖子里说半月后”
颜方毓道“咱们这几大门派先排出一部分弟子先行探路,打与不打,探过再说。”
“行吧。”薛羽顿了顿,“那你让我看这个做什么”
“这次下探魔族地宫的行动非同小可。”颜方毓接着帮他点开几个帖子。
那些帖子标题都很微妙,比如探讨已知修士修炼需要清气而排出浊气,那么清气到底从何而来;比如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到底是不是正确;比如很久以前做错了事情,后来弥补到底有没有用处。
都是千年的狐狸了,修仙界终于也搞带节奏、造舆论这套。
这是弱肉强食、丛林法则时搞不出来的东西,凡人若还被修士踩在脚底下,当然也没有什么能力抒发自己的想法。
便也间接证明了他昏睡的这二百年,全民修仙是真的进行得不错。
薛羽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些引起热议的帖子是为了在将来,给在地底以身为容器,帮人类修士封印浊气千年的魔族翻案。
英雄无名,薛羽本就为他们感到唏嘘,此时又知道他自己是半魔,那种愤愤不平的感觉就更明显了。
颜方毓斟酌着词句“但为了提前造势,咱们七门会每门推出一名弟子,组成一队精英新秀,以便,嗯”
薛羽干脆道“明白。”
门派代言人呗,和包装明星、搞个人崇拜是一个套路,都是为了壮大声势便于招生,又将所谓七大门派的地位举得更稳。
这一段原著里也有,只不过是除了天衍宗代言人是他老婆以外,其他六个都是李修然老婆那种。
薛羽试探道“所以你的意思是,咱们天衍宗的新秀是我”
颜方毓用一种“你做梦呢吧”的眼神看向他,十分不谦虚道“是不才在下。”
薛羽“”
颜方毓“不过现在只能是你了。”语气挺嫌弃。
他解释道“师尊这样,我定是走不开。”
薛羽问“我大师兄呢”
颜方毓“路上有事绊着了。”
薛羽“”为什么我丝毫不觉得奇怪呢。
“其他门派新秀都是谁我也大体耳闻。”颜方毓表情略显奇怪,“都是熟人,不行就躲他们后面,丢人事小,丢命事大。”
薛羽发出老父亲的咆哮“我必不会躲”
颜方毓扇骨敲了他脑壳一下“师尊还未醒,你总不能让他白黑发人送白发人。”
“歇后语套不进去就不要硬套了,师兄你自己听着不别扭吗”
颜方毓作势又要敲他,薛羽抱着脑袋满地乱跑。
“行了别闹了。”颜方毓看了看旁边的更漏,“明日一早启程,你早些休息,我让药老来给师尊看看。”
薛羽乖乖“哦”了一声,突然道“对了。”
他行至床边挥了下手,密密麻麻的因果线出现在岑殊周身,一根碗口粗的因果线正当胸连在他和薛羽之间。
颜方毓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说道“做什么让我看你俩的姻缘线”
薛羽翻了个白眼,让他去看那些数不清的带颜色的线。
金色是功德,红色是业障,岑殊身上连接着天底下最多的因果线,在金光与赤光之间不停变换闪动。
与他们第一次在天衍宗殿内看到的景象毫无区别。
那线太多太亮了,整个室内金赤交加,也同样映在两人眼底,将人照得有些恍惚。
薛羽看着这线默默道“若我没猜错,师父戾气的根源,根本就是在这些因果上。”
荡清世间,提升万物生灵的资质,那就是天大的功德。
可这功德又为什么也同时算是业障大概也只能去地底来寻答案。
他从碗中摸出一颗莲子,递给颜方毓。
“这是胡长老的能力,他的应盘是一把剪子,剪断因果线,以后便不会再见到对方、不沾对方因果。”他顿了顿,“自己用时,也不需要找什么剪子,并出剑指挥斩就行。”
颜方毓下意识接过莲子“老糊涂”
薛羽点了点头。
他临走之前将天衍宗能薅羊毛的人都薅遍了,长老们自然也没有放过。
那老糊涂长老自创了将世间因果具现化的术法,又是有这样的能力,大概也是有一段故事的人,薛羽也没问。
颜方毓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有些懊悔,自己跟老糊涂斗智斗勇几百年,对方有什么能力招数都是门儿清的,竟看得还不如在家没待几天的小师弟通透。
颜方毓急道“那你怎么早不剪了”
薛羽按下他的手“此行若事成,师父金红不定的因果线就会彻底变成功德,这天大的好处为什么不要”
他没说后半句。
若不成,那变数就太大了。
颜方毓听他这么说,手指顿住,也有些犹豫。
薛羽“但其实主要原因是我现在剪不断。”
颜方毓“”
他掂了掂莲子,咬牙切齿道“那你也太看得起我了”
真是被这小讨债鬼忽悠住了
那可是世间因果,天衍宗借起来都小心翼翼的东西,老糊涂自己剪都废把子力气,哪跟剪头发似的那么简单
还一次剪那么多根
薛羽摆了摆手“当然也不是让你剪”
他看向床榻上昏迷不醒的岑殊“如果我”
薛羽猛地刹车,把fg给摁住了“如果师父能及时醒过来我有预感,定会有这个时候。”
他平静说道“到那时,你把莲子交给他就行了。”
作者有话要说财富密码,请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