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月时雨和五条悟在屋顶吹了很久的风,直到第一缕阳光斜照夜空，他们才将视线移向同一个方向，静静地迎来日出。



    率先开口的是五条悟,富有磁性的嗓音因为长时间没有发声而显得有些沙哑“今天中午就该回到我们的日常了。”



    如月时雨点点头,说“是。”



    但其实只有五条悟会回到日常去。他想。他要马不停蹄地前往2017年,阻止百鬼夜行,把夏油杰救下来形成闭环。



    如月时雨并不知道自己穿越回去具体将会经历多少,而其中又会和五条悟有多少交集。他将视线转移到五条悟的面庞，忍不住揣测对方到底有多少和他一起的记忆，又意识到了多少。



    五条悟也将视线收回来,看向少年“怎么了”



    如月时雨摇了摇头。



    少年的肌肤在朝阳下总算是染上血色，灰黑色的头发都柔和了不少。或者说他这个人本就没有多少刺，在他眼里往往就是软绵绵的一团，说得不好听一点,又可以说是雾蒙蒙的。



    于是五条悟坐到少年身侧,一起背对俏皮上升的朝阳,说“你可以对我更加坦诚一点,一般情况下,我不会拒绝你。我和你说过的,天空或是大海，我都能陪你1。我们都有这个实力。”



    他没有戴墨镜，一双蔚蓝色的双眸直视少年的，淡淡道“我不喜欢你先斩后奏，很不喜欢。”



    如月时雨有些着迷地看着对方的眼睛，被蛊惑一般将心里所想的事情全盘托出“现在我并非想先斩后奏,而是我不知道我会经历什么。”



    五条悟回答他说“你可以和我一起讨论,我们一起探索。就像这次,你选择带我一起穿越过来，哪怕我只是一个旁观者的立场，我也非常高兴。”



    “过去的事情已成定局，至少我不想在你的未来缺席。”五条悟说着把对方被风吹乱的鬓发理到耳后，“你这人太危险，总会用天平以最单纯的标准去衡量得失。如果没有人陪着，你很容易走向自我毁灭的路。”



    也许是气氛在作怪，他非常直白地说“我不希望以这种方式失去你，你要知道，你在一些人的心里是无法替代的。”



    如月时雨眨了眨眼睛，眼睫毛在阳光下都闪着光芒“可与我战斗的人，同样在某些人的心里是无法被顶替的。所以生命是等价的，我无法控制自己这样的思考回路。”



    “所以你需要有人陪伴，让你不得不把思考的重心放到自己身上。我死了，他们会难过，其实这个想法就足够强迫你活下去，但我并不喜欢这种强制性。”五条悟说，“我们会时刻提醒你你的重要性。这和世界线什么的都没有关系，只是你这样一个存在就足以给我们留下痕迹。”



    “我知道你在改变，但根深蒂固的思维要产生质变也需要时间。”他顿了顿，又说，“时雨，不断地将思考重心放到他人身上那也是一种自傲，更是一种自私。不能做到爱己，也会给被你所爱的人增添痛苦。这句话你一定要记得。”



    如月时雨浅笑着点点头。如果是以前，他也许就插科打诨地把话题岔开了，又或者当做耳旁风应和几下也就罢了，但现在不同，他明白有多少人在陪他奋斗。



    这不是一场孤独的战争。



    如月时雨说“我像是一直在从大家身上单方面地汲取力量。”



    “不会。”五条悟反驳道，“你做的事情、救下的人，都在以蝴蝶效应去改变周围险些坠入黑暗的人，这是双向的。”



    少年看着对方“那我也能给您带来力量吗”



    五条悟轻笑道“能，而且并不小。不要怀疑自己。”



    阳光分明在覆盖横滨，但风还是偏凉。



    如月时雨垂眸，看着自己的脚踝发了一会呆，说“夏油杰。”



    他明显感受到身侧的人僵硬了一瞬，少年继续道“夏油先生是什么样的人”



    五条悟眉头紧锁，不安地问道“你为什么会知道他”



    如月时雨将视线移到对方的脸上，说“他还活着，我见过他。”



    五条悟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让自己有些低血糖的大脑重新运作起来“原来如此，所以你要回到2017年，去把那家伙救下来。难怪”



    少年问“难怪什么”



    “当时杰的尸体有违和感，看来是你这小东西搞得鬼。”五条悟说着弹了一下对方的额头，“所以之前打真人的时候，那些跟教科书一样的术式就是他写的吧。2”



    他总是控制不住弹额头的力度，就像曾经把伏黑惠的额头弹出血，这次少年险些因为惯性被掀翻。



    五条悟把人扶回来，问“所以，你想知道什么”



    如月时雨揉了揉自己的脖子，活动了一下脑袋，确定没有扭到后说“什么都好，情报总是越多越好的。”



    五条悟吐出一口浊气，很放松地伸直一条腿，靠在背后的栏杆上“我们高中认识的，是同班同学。话是这么说，高专的尿性你也知道，我们班也就我、杰和硝子三个人，班主任是夜蛾正道，也就是现在的校长。”



    “他这人比较一板一眼，高一的时候还经常和我打架。反正我们两个都不是什么乖学生，成绩倒是很好。但后来发生了星浆体事件，之后我可以给你看报告书，上面写得比较简洁明了，也更客观一点。之前我和你说过伏黑惠的亲父，就是在这件事中被我杀了的3。”五条悟耸了耸肩，“然后他就开始变了，怎么说，心态崩了吧。我又不是那种细心的类型，并没能拉他一把。”



    如月时雨半猜测性质地安慰道“你们二位都是特级咒术师，想来平时应该也见不到了。这不能怪您没能注意到。”



    五条悟并没有否认，但也没有认可，这件事情要细说实在是太复杂。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轻笑出声“你和他应该合不来，非常合不来。”



    如月时雨问“为什么”



    五条悟回答道“既然只有非术士会产生诅咒，那就把非术士都杀光，只留下术士就可以了。这是他的理论。也就是因为这极端想法，他杀了自己的”青年说着顿了顿，将父母一词改掉，“杀了自己的亲人，屠了一个村子，彻底叛逃高专，成了诅咒师。”



    “后来，也就是2017年，他宣称要发动百鬼夜行，但最终范围规模很小，当时我们还很奇怪，现在想来是你这边做了些什么。我再见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死在了巷子里，连遗言都没能留下。”他说着伸了个懒腰，站起身，“原来如此是因为他还活着啊。”



    如月时雨也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但你们曾是非常好的朋友。”



    五条悟点点头说“对。他曾是我唯一的挚友，在那之前、之后，都没有他那样能让我感到畅快的人了。”



    “唯一”。



    如月时雨听到这个词，忍不住有些心痛。



    人活在世，能有一个挚友属实不易，但私心而言，他希望夏油杰对五条悟不会是“唯一”的存在。无关他的独占欲，而是不希望五条悟站在那样一个孤独的位置。



    毋庸置疑，于公于私，咒术界都是需要改变的。



    五条悟低头和少年相视，玩味道“你会吃醋吗”



    “吃醋”如月时雨忙着心疼对方还没能想到那一处去，一时呆愣地问，“我吃谁的醋”



    五条悟拍拍胸脯，阳光明媚地说“杰的啊我说他是我的唯一诶”



    如月时雨



    说实话比起说吃醋，对方的这副“你快吃醋啊，快啊快啊”的表情更让人上火。



    他这是什么意思，炫耀吗



    于是，如月时雨走向楼梯处，边走边说“不就是动不动两个人一起去吃甜品的关系4，我有什么好吃醋的呢。”



    “对，一般都是我半强迫他嗯”五条悟说到一半才意识到对方语气里小小的醋劲儿，顿时乐得不行，赶紧追上对方，“他这么跟你说”



    “是。”如月时雨走下楼梯，丝毫没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多酸。



    五条悟好笑得不行，但也知道见好就收“我也约你了啊。我们看了电影，喝了奶茶，吃了爆米花。还有我跟他吃甜点大多都是我自己吃，他打赌输了来付款罢了。一般没多久他就嫌丢人走了，哪有和你这么浪漫。”



    浪漫



    如月时雨想了想总觉得哪里不对。



    他回头反问道“您是说一场女鬼乱飞鲜血四溅的电影和一杯甜得要死的奶茶”



    “呃，等会，这不能怪我。”五条悟替自己伸冤，“是你说你不怕恐怖电影，是你说要喝奶茶的。你还差点撞碎我的下巴，怎么能怪我”



    如月时雨回忆了一下。



    还真是。



    但是奶茶点全糖不是他五条悟报私仇吗



    少年难以争辩，朝对方狠狠吐舌，“略”了一声就往下跑，显然是自知理亏不想再谈了。



    五条悟挠挠头，大长腿追人可快了“我俩是两个大直男之间的关系。”



    青年强调大直男，反而让如月时雨停下了脚步。



    “我没关系，以及我一定会把他救下来”如月时雨回过头，理直气壮地叉腰，“反正我有六个守护者。”



    走廊一侧冒出和泉纱夜的脑袋“boss，您叫我”



    五条悟脚步一顿召唤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