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扶殷面对着白衣公子, 眸中泄露出了些许疑惑的神情“这位公子,请问你是哪位”
她对人的相貌没什么概念,因此往往只见过一面的人, 很难在她脑海里留下切实的印象, 更别说白子臣当时还是如此狼狈的姿态。
白子臣“”你是鱼吗记忆力只有七秒那种
洛扶殷眨了眨眼睛, 在脑海里搜索了许久以后,终于在某个犄角旮旯里找到了相应的人物。
这不就是――
她微微愣了愣,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白子臣“”
他笑了笑, 指着自己道“白子臣, 你呢”
白
洛扶殷的目光闪烁了一下。
“洛扶殷。”
她皱了皱眉,表情瞬间便冷淡了下来。
“有什么事吗”
“不过是有件事想找你谈一谈罢了, ”白子臣指了指附近的茶楼, “大街上似乎不是什么谈论的好地方,我们换个地方”
洛扶殷没答话,但她的态度却算是默认了白子臣的说法。
两人一同上了茶楼,找了间靠窗独立的雅间。
“你想谈什么”
洛扶殷垂眸看着茶楼下人来人往的景象, “我不喜欢拐弯抹角,也不太想揣摩你到底在想什么, 有话直说就好。”
她大概猜测到白子臣就是那位新上任的城主,碍于先前白子臣面对救命恩人时的小动作, 她对于白子臣的观感可以说是差到了极点。
虽然说这种做法在武者的世界里无可指摘, 但洛扶殷还是会觉得不太适应。
白子臣倒觉得对方的这个反应异常有趣, 他问道“你知道我是谁”
“不就是中都白家人, 新上任的城主”
洛扶殷蹙着眉,不解地看着他。
白子臣闻言,顿时沉默了下来。
“这话倒也没错,”他笑了笑, “可如今我寻你是为另一件事。”
“我希望你能帮我解决我身上的寒泉和火鳞。”
“报酬”洛扶殷从茶壶里倒出了一点清茶,稍稍抿了一小口,“亲兄弟尚且明算账,更不用说治疗一个全然陌生的人。”
“你想要什么报酬”白子臣思索了一会儿,继续补充道,“只要力所能及,不违背规则,我都可以付出。”
“爽快”洛扶殷放下了茶杯,“既然如此,那么我就直接提条件了。”
“首先,清除寒泉和火麟的药物由你来,我只负责治疗。”
“其次,我所居住的地方,方圆十里内,你不得安插监视的人员。”
“最后,也最重要的一点,我希望你在抓捕偷窃人员的时候,能够酌情减轻未满十四周岁之人的惩罚。”
白子臣不解道“就这三点”
“就只有这三点。”
洛扶殷点了点头。
白子臣继而又嗤笑了一声“你这人当真是奇怪得很,所求之事既不为财也不为权明明只要你能提出来,便是借由我白家的名义,将你引荐给陛下也无妨,没想到你所想要的报酬竟然如此地不值一提。”
“对于你来说它们的确没什么大不了的,”洛扶殷垂下了眼帘,一双眼无喜也无悲,“可对于我来说却十分重要,端看你是如何看待的罢了。”
“怪人。”
白子臣觉得有些无趣。他本以为洛扶殷是个壮志不能酬的有才之人,却没想到对方当真就甘愿做一名隐士,还是那种隐形得不能在隐形的人。
“说我奇怪的人多了去了,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洛扶殷站起了身。
“今日多谢款待,时候不早了,我还要回去做饭呢。”
白子臣“”做,做饭
洛扶殷回到家中以后,大堂处已经传来了饭菜的香气。
孩子们都未曾辟谷,再加上院子里还有两个不会武的女性,因此每日菜肴的支出是必要的。好在洛扶殷买下的院子足够大,光是大堂就能容纳不少人,可见这座院子的前主人着实是个富庶的人家。
乌老和许师傅偶尔也会出来和大家一起聚餐,他们两个一个是先天武者,另一个是九阶武者,就算连着十几日不吃不喝也不是问题,然而似乎对于他们来说,辟谷也不代表完全摒弃口腹之欲。
用许师傅的话来说,人生本来就如此艰难了,要是连最基本的吃食都无法满足自己,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乌老对此表示赞同。
平日里饭菜都是由乌木雅所准备,洛扶殷偶尔也会帮上一些忙,但两个人的口味不太相似,乌木雅做出来的菜肴咸香重辣,而洛扶殷或许是因为是个地道的南方人,所以口味往往偏向了酱香酸甜,因此她做出来的菜肴和乌木雅的一比较,孩子们很轻易地就能辨别出来。
洛扶殷曾经在开课的第一天晚上,为孩子们做了一道八宝鸭,孩子们当时一吃简直惊为天人,此后总是央求着洛扶殷再做一次,但由于做八宝鸭的步骤有些繁琐,洛扶殷平日里也没什么时间,再加上乌木雅一住进来后,后厨基本上就是归乌木雅管辖了,洛扶殷下厨的机会就更少了。
当然,洛扶殷她也并不是完全不管厨房的事了,她偶尔也会跑到后厨帮忙做几道家常小菜。
譬如今夜,桌上摆放着的五菜一汤里,山药排骨汤与鱼香肉丝便是出自洛扶殷之手。
“呜呜呜,老师和木雅姐姐的手艺还是一如既往地好,”琼琚觉得自己完全就是身处美食的天堂里,“好想和老师还有木雅姐姐学做菜啊感觉学到了以后就不怕饿死了呢没钱了说不定还能跑到酒楼里做大厨。”
“德性”
琳琅一边快速动着筷子抢菜,一边鼓着腮帮子咀嚼,嘴里漏出的几个模糊的字眼像是在嘲笑琼琚的胸无大志。
琼琚不服气地瞪了她一眼,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不落后。
孩子们的吃相堪称风卷残云、狼吞虎咽,不一会儿餐桌上的菜肴便没剩下多少了。
洛扶殷满意地看着眼前空盘的景象,她自己虽然食不言寝不语,但却没有强硬地让孩子们也必须用这种态度对待食物。唯一的要求就是绝对不能浪费任何的食材,除此之外他们想要怎么做都是被允许的。
吃饱喝足后,洛扶殷便帮着乌木雅一起洗涤碗筷,孩子们也分别轮流帮着他们清理桌面和打扫房间。
基本上每一天都是这么度过的,日子哪怕过得简单却也十分充实。
洛扶殷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以后,感觉自己已经很少体会到这种平凡的生活了可以不用去想这个世界有诸多险峻,也不用去思考怎样才能在一群勾心斗角的人里活下来,就这样简简单单的柴米油盐、人间烟火。
就算这只是白云苍狗,洛扶殷也觉得甘之如饴。
美好的事物向来都不长久,但若是且行且珍惜,那么或许在往后日子里,它们就能成为继续走下去的动力。
如同高高悬挂在北方的启明星。
不知不觉之中,夜色渐尖深邃了起来,盛夏的时节,唯有一墙之隔的后山树丛里旋飞着几只闪烁着微光的萤火虫。蝉鸣声阵阵,与穿透过树丛和草丛的清风,水塘边的蛙声共同合奏出了一曲仲夏夜里的幻梦。
洛扶殷坐在屋顶,手里横握着一杆曲笛,沐浴着明月的光辉,吹奏起了一曲不知名的小调。
狐焱坐在廊柱边,头顶是漆黑的屋檐瓦片,此刻正自上而下地传来了曲笛如泣如诉的声音。
洛扶殷从前弹奏曲子抑或是吹奏曲子的时候很少带有自己的情绪,可狐焱却从她现在的这首小调里听出了复杂的情感。
一曲结束,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一身月白色对襟的女性从屋顶跳了下来,轻飘飘地落在了地面上,一点声音都未曾发出。
她右手持着曲笛,黝黑的眼睛恰巧与黑暗中那双金色的狐狸眼对上了视线。
然而洛扶殷未曾多做停留,紧接着便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之中。
狐焱突然间感觉到了一股揪心般的疼痛。
他不知道那种痛该怎么说,并非是那种利器切割开皮肉的刺痛,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它们钻进了骨子里,与骨头长在了一起,仿佛唯有某个人发自内心的笑意才是唯一的解药。
洛扶殷并不爱笑。
她的心思向来藏得深,愿意将温柔表现给别人,也仅仅只是因为他们需要。实际上她也知道这种温柔无异于饮鸩止渴,也许若干年之后,那些接受过善意的人们仍然需要面对残酷的现实。
没有人能够陪伴一个人走到最后。
就好比那些将巢穴建造在悬崖上的鹰,他们在年幼时受到了父母悉心的关照,但到了一定的年纪,就会被父母推搡着从悬崖上一跃而下,能够在这种训练中活下来的全部都是天空的霸主。
那么,那些活不下来的呢
大概全部都葬身在崖底了吧。
洛扶殷对那些孩子心怀不忍,可她也在思考着如何让孩子们积极地面对着外面的世界。
如果说,非要有一个人需要作为牺牲品的话,洛扶殷希望那件牺牲品是自己。
她也没想到,这种显而易见的事她一琢磨就是八年,直到许师傅安然地阖上了双眼、与妻子同葬在悬崖峭壁之上,也直到露出真面目的殷情带着他的流云十八骑兵临城下。
作者有话要说 ok,八年后即将加入成年组豪华套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