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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大火
    初念猛地掀被而起,冲出房外,室外没了迷烟味,但却有着浓浓的桐油味。初念直觉不好,转身便看到一簇火苗落在燃油上,随即噌得腾空而起。

    一道黑影察觉到她出来的动静,显然有些意外,反应过来后立刻窜出院门。

    “什么人”

    初念想追过去,但快速蔓延的火势让她顿住了脚步,她一边大喊一边想打水扑救,可几栋毗连的竹楼都被泼了桐油,那么点儿水泼在上头丝毫没能缓解任何火势。

    想到舅父现在动弹不得,初念当机立断,撇了水桶,往他们的竹楼奔去。但她喊了这么久,里头竟然没有丝毫动静,显然舅父舅母他们中了迷烟。

    初念连忙冲进去,先将舅父背到院中空地,再回去找舅母秦氏。等她费尽了力气将昏迷的两个长辈都拖到院中,放置到安全地带,发现表哥姜承志和忠叔仍旧没有动静,看来他们也昏迷着。

    初念手脚发软,一半是吸入了少许迷烟的作用,一半是惊慌失措之下,体力流失得更快。而眼下火势越来越猛,易燃的竹屋根本经不起等待。她拧了一把湿帕子附在口鼻,打算再冲入火中时,手臂却被一人拉住了。

    “姜大夫,你照顾家人吧,我进去。”

    她回头一看,竟是西苑的季轻赶来了。他身上衣衫凌乱,显然起身仓促。初念想到家中被人纵火可能的原因,也不跟他客气,说了句谢谢,将手中的湿帕子递给对方道“还有两人未被救出,我表兄住在东厢,还有忠叔,在南边。”

    季轻点了点头,不再多说,直接冲进大火中找人。

    初念留在院中,眼看火势越来越大,原本安置舅父和舅母的地方也变得不再安全,便想将人挪到更远的空地。正忙乱着,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去帮姜大夫。”

    竟是顾休承也来了。

    他坐在轮椅上,膝上盖着薄毯,深沉的双眸在火光映照下流光溢彩。

    他身侧的两名护卫听到命令后,便将初念手中的姜道飞接了过去。姜道飞才受了重伤,危急之下被仓促挪动,没长好的骨头又有再度折断的迹象,痛得他闷哼一声,竟盖过了迷烟的作用,悠悠转醒。

    初念让那两个护卫尽量动作幅度小一些,在他身边解释道“舅父,家中被人纵火,你先忍忍,我等会儿再重新帮你正骨。”

    姜道飞咬牙应下,额间冒出冷汗。

    一旁观望火势的顾休承听了,便问初念“你可看到了纵火之人”

    初念猜测那凶手多半是这人惹来的,心中难免迁怒,语气便不大好“我怎知道是谁顾公子怕是很清楚吧”

    记忆中舅父惊马重伤,家中忙乱不堪,麻烦一茬接着一茬,却根本没发生过纵火这事儿。如今舅父没有大碍,她将这位病世子收治了,且信誓旦旦能将他治好,便就有人深夜潜入姜家,布迷烟,浇桐油,偷偷放火。

    若说这一切跟他们没关系,她可是一个字都不信。

    顾休承看着初念,沉默片刻,将膝上薄毯拢了拢,递了出去。初念微微一愣,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才接了过来,裹在肩上。

    她匆忙起身,长发披散,只穿着里衣,经过方才的一番折腾,现在的确有些狼狈。

    火光中,少女发丝凌乱,眼底通红,脸上露出明显的迷茫之色,再不见昨日初见时的自信从容和谈条件时的灵动狡黠。

    顾休承这才确信,她果真只是个十四五岁的豆蔻少女,而非驻颜有术的隐世高人。

    火光倒映出少女眼底极力隐忍的泪光,顾休承的嗓音变得冷沉“你放心,此事若查出与我顾某有关,我定给你们一个交代。”

    不多时,季轻便将昏迷的姜承志和忠叔救出,顾休承没等他喘一口气,便下令“你去查,看看到底是谁在捣鬼。”

    季轻领命,初念喊住他,说了句“我刚刚撞见纵火那人了,他逃得匆忙,应该是往山下去了。”

    季轻点了两人,分头追了出去。

    初念见一家人伤的伤、昏迷的昏迷,想去取药却发现火势越来越大,药房已经开始塌了,一家人住了十多年的竹楼在劈劈啪啪中倾塌下来,浓烟席卷了夜幕,恨得捏紧了拳头。

    她以为从崖底救回了舅父,这件事便已经结束,果然只是自欺欺人。

    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初念回头一看,靖王妃也来了,身后跟着两名步履匆匆、神情仓惶的婢子,并几名凝神戒备的护卫。

    靖王妃见到自家弟弟完好无损,这才松了一口气,显然顾休承没跟她招呼一声便来了此处,叫她一通好找。

    初念便问他们的情况,发现西苑竟没有被浇油,虽然火势也在向那边蔓延,到底烧得慢些,加上护卫们都警觉,所以没有人员伤亡。

    此刻不容多想,初念便只对她们稍稍点头示意,便去西苑的药柜翻找一番,将能用的东西都尽量挪了出去。

    她找到了白日里留在这里的针具,以及角落里一壶特制的醒神鼻烟,出去让躺在地上的几位都闻了几下,就着火光为他们扎了针,总算全都醒了过来。

    秦氏睁眼就看到了眼前的熊熊大火,急得差点扑了进去,好容易才安抚住。

    这火灭是灭不了了,在场仅剩的七八名护卫都被支使着清理周边的易燃草木,尽量控制火势蔓延,以免引发山火。

    如此折腾了大半宿,姜家人居住的东苑烧得只剩下断壁墙垣,西苑也烧掉了半边,剩下的那一半也被浓烟灰烬毁得不成样子,算是完全没法住人了。

    初念和姜承志给姜道飞重新正了骨再上夹板,含泪看他再受了一遍苦。

    再回头看看眼前的惨象,一家人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天明时分,季轻回来了,他身后的护卫背着一个人回来,初念远远看过去,觉得有些眼熟,便直接迎了过去。

    近前才看清,那人赫然便是姜齐,他们的齐叔。

    逐渐亮起的天光,让跟过来的众人看清,姜齐身上中了一刀,伤势很重,只是进行了简单的包扎,血没完全止住,一路滴滴答答地流着,连同背着他的那名护卫都变成了血人。

    “放火的没追上,路上却遇到这个家伙。他说是你们家的人,我就带回来了,还有一口气。”

    季轻简单地交待了几句,示意属下将姜齐带到姜家人附近,选了个没人的空地将他放了下去。初念上前把脉,发现他气息微弱,应该伤了有一段时间了,便让姜承志过来帮忙止血,又去匆忙找药。

    折腾了一番总算将血止住了,姜齐也醒了过来,原来他此前说的进山打猎只是借口,他竟然一个人去调查惊马的事故去了。

    姜齐躺在地上,虚弱地说“我在马车失事附近的竹林中,发现了一个人的足迹,便追踪过去。没想到与他正面相遇,直接动了手。我技不如人,被他砍伤了没想到,这人这么胆大,竟然又上山来放火”

    姜齐看着眼前被大火烧毁的断壁残垣,忍不住捶地大哭。

    姜家人忙忙乱乱的劝解,季轻却走到顾休承和靖王妃面前,低声道“那人有接应,叫他给跑了,我让甲一跟着了。接应他的,是个老熟人。”

    靖王妃闻言捏紧了手中的帕子,顾休承却只是冷冷一笑。这么多年了,究竟是谁契而不舍地追着他不放,其实多少能猜出来,只是暂无证据罢了。

    “继续查,再派几人去帮甲一。”

    季轻当下点了两名护卫,耳语几句,那两人得令后,悄无声息地离开。

    顾休承看向不远处茫然的姜家人,叹道“他们是受我拖累,去把人安置好。”

    “是。”

    秦氏闹了一阵子,被一家人围着劝了几句,慢慢安静下来。季轻这才上前,请初念借一步说话,坦诚道“姜大夫,今日横祸的确因我们而起,如今山上的房舍被毁,不宜居住,你们一家人不如先去县城暂时安置。待我们请人将房屋修缮完毕,你们再回来住”

    初念原本就有所猜测,待听到季轻果真这样说,不由冷笑道“他们要对付的人是你们主子,为何频频对我的家人施以毒手”

    季轻被问住了,支支吾吾道“他们并非没有对我们动手,只是,总不能得逞罢了”

    初念凄然看了周围一眼,苦笑道“是,你们人手充足,武艺高强,保护主子十分周到,那些人在你们身边寻不到破绽,便干脆对医者下手,你家公子若无人医治,自然也活不久了。我舅父之前归家时,拉车的马儿被银针刺瞎了左眼导致惊马坠崖,想必也是他们的手笔吧”

    季轻这才知道,原来姜神医的重伤不是意外,其中竟还有这样一段内情。初念此番只是推测,但季轻心中清楚,按照幕后那人的性子,这事多半真是她做的。

    听说姜神医很有可能是被他们连累至此,靖王妃和顾休承彼此看了一眼,心中都默默添了一笔账。

    顾休承眸色沉沉,直接下令“季轻,再调人来。从此刻起,姜神医一家的安全,就由你负责。”

    初念没有假惺惺的推辞,事不过三,那些人既然两次动手都失败告终,肯定不会就此罢休。而此时的姜家人,除了让顾休承负责到底,竟然没有丝毫自保的能力,唯一一个能打的姜齐,能不能信任尚未可知,况且已经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