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念双手连同身体都被紧紧抱住, 无论怎么挣扎,皆动弹不得。
原以为这顾宅内外守护得如同铁桶一般,十分安全, 她便没有随身携带用以自保的工具,万万没料到竟能遇到这等事。
只论蛮力,她的确拼不过武艺超群的皇甫述。
因此虽然十分愤怒,初念还是用最快的速度,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不再挣扎, 只怒目看向皇甫述。
皇甫述见她安分下来,果然不再用力, 却也没放开她,将她半搂半抱的,带着往屋内去。
初念性子喜静, 平日里除了茜雪, 院子里没旁人。今日茜雪也不知去了哪里,竟导致她这边院子进了外人,竟无一人知晓。
她被皇甫述裹挟着踉踉跄跄进了卧房, 心中一时有些没底。
前世的皇甫述虽然风流浪荡,但在正式成亲之前, 对她都算得客气尊重。不知哪里出了差错, 如今竟做出这等子私闯民宅、挟持强迫的疯狂之举。
听见身后的房门被关上, 初念想回头看看, 耳边却是皇甫述温柔诱哄的声音“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真的只是来与你说说话。”
这么说着,却将整张脸埋进她的脖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陶醉似的低声叹了口气。
初念拳头都硬了,冷声道“请公子自重。”
皇甫述愣了一下,随即低笑出声。
在他看来,初念本就是重生的,在前世,他们之间更亲密的行为还做得少吗根本不必分得那般清楚。
她如今这般冷淡,不过是因为还对他生气罢了。
想到这里,皇甫述总算记起,自己如今在她面前,还在扮演清白无辜少年时期的自己。
这样看来,此举是有些孟浪了。
他依依不舍地放开初念,微举着双手以示自己并无恶意,可惜初念对他并不信任,连退三步保持距离,并用手指十分嫌恶地在脖子上蹭了一下。
皇甫述只能当作没看见她的这个动作,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放在桌上,又想拉初念的手。
这次被很轻易地避开了。
他也不介意,打开那个锦盒,从里头取出一枚造型精美的羊脂玉,道“那次求亲来得仓促,都把这个给忘了。”
说着便将那玉塞进初念手中,初念看到那玉时,微微愣了一下,没留意便接了过去,待回神时,立刻烫手般地扔回锦盒。
这块玉名贵倒在其次,更是皇甫氏代代相传的传家之物。
前世她虽与皇甫述联姻,但其实并不得公婆欢心,很长一段时间内,根本不知道这玉的存在。后来还是被扈十娘得了,拿着它到她面前耀武扬威,初念这才知道,原来扈十娘才是他们心目中真正认可的儿媳人选。
皇甫述怎么这会儿,把这块玉给她了
不过不论他是怎么想的,初念并不关心,她冷声道“我不收,你还有事吗没事的话,请立刻离开。”
皇甫述脸色微微冷了下来,将那玉再次拿出来,一把抓住初念的手,强硬地塞进她手中,非要她收着。
初念如何肯配合
他们二人沉默着互相推搡,没料到,那玉忽然落地发出一声脆响,瞬间断成两截。
两人都愣了一下。
皇甫述弯下腰去,将那断裂的碎玉捡起来,目光复杂地看向初念,良久才道“初念,你果真不愿再接受我吗”
初念看着他手中的碎玉,漠然道“不能。”
皇甫述苦笑一声,道“可是,我却不能放下你。”
初念没再接话,三两步走到门前,将房门拉开,对他道“走吧,不然我喊人来,场面就不好看了。”
皇甫述握着碎玉缓步走了出来,经过她时,做了什么决定似的,在她耳边轻声道“我不会放弃的。”
说罢足尖轻点,身影消失在院墙之外。初念看着他的背影,不由得有些疑惑。
今生只是两面之缘,他为何偏执至此
而且,他刚刚,是不是说了个“再”字
院墙内的初念并不知晓,离开顾宅的皇甫述,手中紧紧捏着那断成两截的碎玉,直至掌心被划破,露出猩红的鲜血。
他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怨恨和偏执的光。
这么久了,无论他是假装偶遇,还是果断上门,都无法被初念接纳。既如此,他又何必一直惺惺作态
皇甫述的嘴角,露出一抹森然的冷笑。
院子里一片静谧,初念忽然想到,茜雪这时辰应该在院中炮制药材才对,没道理一点动静都没有啊,匆匆忙忙去寻,果然在煎药的灶房中发现了被劈晕过去的人。
初念连忙将她弄醒,扶进房间好生歇息,又去找了季轻,跟他说了皇甫述擅闯之事。
季轻乍听此事甚至不大相信,亲自来看过茜雪的伤势,以及墙头被皇甫述踩踏的痕迹,这才接受竟然真的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溜进府中的事实,回去大发雷霆,将众护卫猛一顿教训,同时加派更多人手守护顾宅,这次果真做到了一只苍蝇都难以飞进的程度,皇甫述此后试图再闯门庭,便从未成功过了。
此事自然没能瞒得过靖王妃和顾休承,两人都关切地来到初念院中查看,也劝她是否换个院子。初念倒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婉拒之后,便开始忙碌起来。
现阶段给顾休承的治疗,反而不比拔毒来得复杂,主针灸,辅以药物调理,每日按照计划进行,倒不费什么太多的功夫,只需要耐心等待就好。
于是治疗之余的时间,初念总是把自己关在院子里,不知在忙些什么。
说起来,顾宅内上至主子,下至仆人,几乎每个人都对这个能将世子起死回生的年轻女大夫充满好奇,初念的一举一动,在他们看来都大有深意。
原本初念并不是一个喜欢搞神秘的人,事关世子的病情,不论做什么,只要靖王妃与世子问起,她都会大大方方地解释说明,不想招惹不必要的担忧。
但这次,她却什么都不说,每日闭门忙碌,即便是茜雪,也打探不出来她到底在忙些什么。
旁人忍得,靖王妃却不行。
这日,她让自己的心腹嬷嬷亲自去打听,看看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那嬷嬷刚一走近初念的院子,便听见“砰”的一声巨响,吓得当场软了脚。紧接着听见茜雪的一阵惊呼,随即便是一阵浓烟从那坍塌的屋顶冒了出来。
整个宅子的人都被惊动了,季轻领着护卫立即赶了过来,目瞪口呆地看着一脸黑灰的初念,小心翼翼地问道“姜大夫,你这是怎么了”
初念先问过茜雪,知道她没有受伤,才有些不好意思地遣散众人,道“没事,出了点小意外。季郎君,我这房子,劳烦找人来修修。”
西厢的一排屋子,是初念平日里炮制药材、研究配方的地儿,没放什么贵重物品,炸了也就炸了,重新休憩一下就好。
季轻怔怔地应了下来,让人去收拾残局。
初念在井边打了水将手脸擦干净,想了想,还是去了顾休承那里。
顾休承没去看现场,但早就有人把她院里发生的事告诉他了。见初念来了,不由好奇问道“你这几日都在忙些什么”
初念难得不再坚持所谓的男女大防,让他将随侍的人都遣走,要求一场单独谈话。
顾休承自然没什么意见,小厮也机灵,离开时还细心将门带上。
初念在心中酝酿了一番,才开口道“听闻黑甲军中,有一物名为火药,威力十分惊人。我想购买一些,可否方便”
这个要求,完全出乎世子的预料,以至于一时间没顾得上答复,充满深意的目光忍不住在初念身上打量了许久。
火药,在这个时代还是个十分新奇的东西,是他偶然在一本杂书上看到相关的记载,才派人去研究制作出来的。从有想法到小有成果,期间经历了数年时间,甚至付出了不少人员伤亡的代价,才总算将此物的制作流程完全掌握。
除了几次在深山老林里测试威力,火药甚至都没正式上过战场。
而初念,竟然知道黑甲军内有火药,甚至开口向他采购。
她究竟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仅这一个疑问,就足以将眼前之人秘密扣押审问。不过,既然她知道此事机密,为何又如此轻易直白地向自己提及
顾休承内心的震惊和疑惑,初念并不知晓。
事实上,她根本就不知道此事竟这般机要。
十年后的火药,已经迅速流行开来。朝廷、各大反王势力,手中都或多或少储备了这种杀伤性极强的秘密武器。据说,制作火药的配方,最初便是从黑甲军中流传出来的。当时皇甫氏就花了大价钱得了一张制作配方,初念出于好奇也看过几眼,便给记住了。
然而,知道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出来,完全又是另一回事。
这段时间初念凭着记忆中的配方,闭门造火药,却迟迟没有进展。今日好不容易摸到些边了,却又不小心把半边院子给炸塌了。
想来想去觉得靠自己来做实在不划算,既费时又危险,而隔着院子就住着黑甲军的主子,她非拧着这个劲做什么便干脆直接登门求购了。
世子神色复杂,一直盯着她看不说话,初念虽觉得奇怪,却也无心追究,只得摆出自己的诚意,道“只要你愿意给我,条件你来开。我的钱财不多,不过想来你也不缺这个,但我这边有不少珍奇的药方,对你的康复大有裨益的,都可用来交换。”
顾休承仔细观察她的神情,发现她似乎真的是把火药当成只要付出等值代价即可随意交换的物品,总觉得有些说不出的怪异。
不知出于什么样的考量,他竟也没有追问下去,反而饶有兴致地问道“你要这么多火药,打算做什么用”
初念来前已经考虑过了,火药不比其他的货物,如果不说明具体用途,顾休承有顾忌不肯给她也很正常。她反复思量,觉得自己的计划他应该不会干涉,加上对方的小命还捏在她手里,短期内也不至于背叛自己,便将自己的计划一五一十地,全盘托出。
顾休承默默听完,看向初念的目光,变得越发深沉。
“你确定要这样做这可不是一般的冒险。”
初念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坚定地看着他,顾休承便懂了。
忽然,顾休承莞尔一笑,仿若带着些不甘心似的问道“想当初,本世子为了活命,签字画押无条件答应代办三件事,才求得姜大夫你出手相救。那么这些人呢姜大夫,他们能给你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