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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微妙
    此地乃平原,唯西侧有几方山脉,横断着地界,据百里越所言,山的那边是从前商牟氏所辖之地。

    天此时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荒野无垠,一轮橙月点缀在东边的天际,因无视线阻隔,目光所及,皆是夜穹,如此,那圆月也显得近而大,仿佛触手可及。

    白日天朗气清,夜间的月儿也似被擦亮,格外明皎,在星光寥寥之间,遥遥守望着你,在草原的这几日,稚涼涼便深为此景色所迷,不过今夜,她却无心赏景。

    漫漫夜色中,两人一前一后相伴往前走,因视线不清晰,耳边传来的响动更添几分隐秘。

    芳草凄迷虫蛙浅鸣声,粼粼水面荡漾的涟漪声,两道轻重不一的悉簌踏草脚步声,在静谧中此起彼伏。

    他离自己很近,从月下他长出自己脚畔的影子来看,稚涼涼抖着睫毛,低眉垂眼看那道越来越长的影子,耳畔恍然好似听见轻笑声。

    稚涼涼伸手胡乱捋着面上拂动的发丝,止不住感到一阵心烦意乱,面热而痒。

    只要一想到鸷初挑着眉,一贯漫不经心的目光在自己背后游离,她便不自觉挺胸抬背,走得仪态万千。

    煎熬了许久,来到熟悉的狼藉之地,稚涼涼也没想到自己会跑这么远,生死激发潜能,短时间内,便已奔走出十几里地。

    眼前一面裂痕,河水倒灌,一面岸芷汀兰。

    数十毡帐前悬着的铜片惊鸟铃在夜风中撞得“铛铛”响,帐帘正上方的夜灯无一被点起,空中尚弥漫的血腥味荒凉孤凄。

    对照以往的热闹和乐,稚涼涼潋滟的眼里泛起水光,心被揪起。

    “涼”

    随着稚涼涼往前走,前方毡帐后面传来一个不确定的呼唤声,黑暗里高大的身影从毡帐后方举着烛台快步走来。

    光亮里,人影渐渐清晰,是蝰大。

    “涼真的是你你没事太好了”蝰大听见动静出来看,他没有随牧民撤退,甚至在涼涼不敌水兽而跑时,蝰大便立即追了上去,可惜跟不上她的速度,遂只能留守在此地枯等。

    单手紧紧抓住稚涼涼的肩膀,蝰大眼里光芒闪动,激动得收不住情绪,稳重如他,也感恩地几乎落泪。

    看样子,若不是举着烛台,他会紧紧拥住眼前的女子。

    “我没事了,蝰大不必担心,牧民们是否安好,死伤如何”稚涼涼对蝰大的关心勉强勾了勾唇,随即急不可待地询问牧民的情况,得知牧民亡者十余人,其余皆安好后,也不知该庆幸还是该难过。

    而站在她身后的鸷初看到来人将手置于稚涼涼肩上之时,漠然地将目光移到蝰大脸上,他记得当初在氓山见过这男子,她竟是和这人一起居于此吗颇觉荒谬,奇异的,鸷初想起在氓山这男子与稚涼涼的纠葛,而后眸子一暗,目光也带了几分冷意。

    甚至暗自较量起这人比之他如何如何。

    面前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十分融洽,拧着眉目光来回在两人身上来回几遭,许久之后总算看清楚女子对待蝰大的态度有礼而疏离,鸷初面色松了松,一瞬间对自己方才的警惕感到可笑。

    “卿卿,他是何人”

    郎君温润的声音有些低呀,却带着说不出的魅惑,吐息喷洒在颈侧

    稚涼涼毛骨悚然,偏头惊异地看着躬身靠过来似笑非笑的鸷初。

    “你又是何人”稚涼涼讷讷地还没说话,蝰大便率先问出口,带着浓浓的敌意。

    方才见到人太过欣喜,以至于蝰大眼里只有稚涼涼一个人,直到此时才注意到她身后还跟着一人。

    鸷初并不看他,勾着唇只盯着稚涼涼,笑意未答眼底,意味不言而喻。

    稚涼涼看一眼他,再看一眼蝰大。

    莫名有些尴尬“”

    在鸷初凉凉的眼神下平铺直叙“他是蝰大,是我的一位故人。”

    点点头,鸷初直起身子,淡淡地转而看像蝰大,不置一词,眉宇如冰雪深藏睥睨。

    稚涼涼忽而明白公子初恐怕不欲蝰大知晓他的身份,或许在他眼里,蝰大都没有与他对话的资格。

    他向来是高傲尊贵的那么一个人,王公贵族都不屑一顾,如今被人这么质问

    稚涼涼紧张地看着咄咄逼人之势的蝰大,深怕鸷初一个不高兴把他给灭杀了。

    “卿卿莫羞,我是你的檀郎便如此难言”

    鸷初再度语出惊人,稚涼涼此番竟已可淡定地看着他抽风。

    看来一日为姬终身为姬,鸷初显然要把她按在姜女的位置上不动了。

    生怕自己一反驳,便被压一个不讨欢心的帽子,灵石矿竹篮打水,稚涼涼眼观鼻鼻观心,咬牙默不作声。

    如果这是灵石矿的代价,她她能忍

    “涼这是真的吗”蝰大粗着声音不可置信,见她默认,黯然地收回手往回退了一步。

    苦笑道“怎,怎么没听你说起过,是,是了,氓山时你便说过你有情郎,就是他吗”

    在氓山稚涼涼为了躲避武士们的狂浪,随口胡诌了一个子虚乌有的情郎,没想到此时会被蝰大误会。

    稚涼涼

    “没错,就是他。”稚涼涼硬着头皮承认,其后快速软声道“水兽已经解决了,夜间山里也不安全,还是快让大家回来吧。”

    蝰大此时已听不进去任何,他怔怔地看着半丈远的男子,火烛微弱灯光下,看不清脸,却也可见其风表瓌异,神采英迈,拳头握紧又松开,蝰大心如死灰,如今再没理由持着那萤火般的希望,如玉佳人早有良配。

    到底是经历过数十载坎坷世事的人,蝰大慢半拍地点点头,面色从恍然恢复坚毅,转头踏着沉重的步伐往山里去,随后稚涼涼两人也跟上。

    将近走了半个时辰,三人前后坠着,稚涼涼走在两人中间,脚踩枯枝烂夜,在密林里穿行。

    静谧无声,没人说一句话,安静地有些诡异。

    终于看到远处亮着明晃的篝火,蝰大大步跑上前与守夜的人打手势,让人通知百里越等人山下已经安全。

    只剩稚涼涼与鸷初两人在后头,此时鸷初终于说话了。

    他的脸比夜色更沉,眸色比古潭还幽凉。

    他冰冷的唇缝轻启,幽幽道“你还真有个檀郎”

    山风送来,一阵寒凉。

    稚涼涼并手捂了捂面颊,奇怪地看了眼鸷初,随意带着些讥嘲,声音却柔婉含媚,饱含情谊“有啊,不就是鸷郎你吗”

    鸷初抿着唇,审视着稚涼涼的神情,似在辨认她话语里的真假。

    其后神色晦暗莫名,慢悠悠道“下山之后,将你的来历,关联之人告予孤。”

    更是在关联之人处加重了语气。

    稚涼涼本慵懒倚着树,闻言浑身一凛,眼神与鸷初轻触,犹犹豫豫。

    鸷初薄唇微微翘起,若隐若现带着讥诮之意“孤不罚你,但你不会以为,孤昏庸到你这换脸之术,都不过问一句吧”

    他的神情仿若她要这么以为就是失了智,一句话堵住了稚涼涼耍痴的念头。她注意力有些走偏,他竟是承认因自己有些昏庸的。

    稚涼涼咬咬唇,低下头看着精美的鞋履,心情有些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