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是从中午开始下的。
索罗领着塞缪尔去附近的一个海滨小镇,嘉比和伊利亚就待在那里的一家宾馆里。
乌云渐渐盖住蔚蓝的天空和橙红的太阳,潮湿的海风裹着拍打礁岸的声响袭来,海鸥掠过细碎的浪花,绵长的教堂钟声在小镇上方回荡,空气里弥漫着浅浅的海水味。
听见敲门声时,嘉比正在阳台上享受悠闲的阅读时光,窗外的小径上飘满零散的花瓣,有一瓣飞到了她的书上,她用手指捏住潮湿的小花瓣,擦干净,夹在书页里,然后朝大门走去。
开门后,拿破仑索罗还是老样子,黑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穿着经典的蓝色西装,对她露出一个迷人笑容,嘉比注意到他的领带的好像刚刚用过,有一些不规整的褶皱。
“欢迎。”
嘉比目含笑意,但索罗看出来她有一丝古怪的悲伤,他挑起眉头问“发生什么事了”
“即使是和我待在一起,在如此有趣的日子里,伊利亚仍然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一个人下棋,这让我觉得自己没那么有魅力。”
索罗含笑在她手背留下一吻“你很有魅力,是红色恐怖太无趣了。”
紧跟着进门的塞缪尔惊讶地问道“伊利亚会下棋”
“没错,”嘉比满意地伸回手,用一双愉悦的棕色眼眸望向青年,“他下得很不错,至少索罗从没赢过。”
索罗眨眨眼睛抗议道“no我只是运气不好。”
“得了吧你必须承认自己对伊利亚无能为力。”
嘉比撇了下嘴,她带他们走进客厅,顺手从桌上拿起墨镜,戴在脸上,理了理自己卸下伪装后的红褐色长卷发。
“任务是从后天正式开始,”嘉比敲了敲伊利亚待的卧室房门,“我们明天得前往一个小酒馆,和另一位盗梦师见面。”
塞缪尔舔了舔嘴唇,有些失望地说“我以为组织只有一名盗梦师。”
“实际上的确只有一名,你是梦境特工,那人只不过是临时聘用等等,”嘉比摘下墨镜看了他一眼,又重新戴上,兴致盎然地说“你喜欢舔嘴唇,这是你的习惯性小细节”
“我不知道。”塞缪尔没想到她会说这个,下意识又舔了下嘴唇。
索罗眯起眼睛“这是一件好事,你可以”
在塞缪尔干净的绿色眼眸注视下,索罗不紧不慢地继续吐出两个词“色诱。”
他补充说“等到以后的任务,这种小细节会有很好的作用。”
德国青年显然有些不知所措,嘉比在墨镜下翻了个白眼“别想了,拿破仑。只要你的脸一天不毁容,你就等着组织一直派你去色诱吧。显然,每次你也乐在其中。”
嘉比可不希望人畜无害的小特工因为色诱而产生什么心理阴影,她朝俄国特工的卧室方向瞥了眼,发现伊利亚还没有出来,于是又在卧室门旁的墙壁上敲了敲。
索罗饶有兴味地望去,房门“哐啷”一声好像被大力扯开,伊利亚站在门边,穿着苏联式的外套,戴一顶毡帽,身上缠绕着来自西伯利亚的寒风。
“你一夜没睡”索罗盯着俄国人浅蓝色眼珠下的黑眼圈看了半天,用轻佻的语气说,“我不介意借你一只胳膊。”
“我不介意帮你截肢。”伊利亚的语气极其平淡,面对索罗他总是尽力抑制住波动的情绪。
索罗耸了耸肩,没再说话。客厅大门的铃声突然响起,嘉比高兴地大喊一声“午饭到了”
她把墨镜飞速一摘,塞到伊利亚的口袋里,快步朝门口跑去,伊利亚看了眼墨镜,细心地拿起桌面上的眼镜盒装起来,再放进自己的衣兜。
午饭是烤肉大餐,都不会做饭的三个人欣然接受了这一顿美食,嘉比和塞缪尔的愉悦溢于言表,至于伊利亚,索罗朝着沉默进食的男人看了一眼,心里想或许俄国人并不需要这么丰盛,他们只要填饱肚子就好了
“boy,”伊利亚敏锐地抬头,抓住索罗好奇的目光,用沉重的音调说,“吃你的饭,不要看我。”
索罗拨拉着干柴的烤肉挑了挑眉,塞缪尔扭头看着索罗问“为什么要叫你boy”
美国牛仔,这听起来和索罗太不搭了,拿破仑简直是把资本主义的腐朽表露在全身,他看起来可一点也不像在小地方出生的人。
“我出生于布鲁克林。”
纽约贫穷与罪恶之地,简单的一句话,索罗没有再多解释,但他显然不想放过挑起话题的罪魁祸首伊利亚。
“你在俄罗斯享受过烤肉吗”索罗用一种无辜的语气问,“当你的母亲在做那种事的时候。”
“哪种事”疑问差点从塞缪尔喉咙脱口而出,然而伊利亚过于阴沉的表情成功让他把话音吞了下去。
嘉比放下叉子,面无表情地抬头看他们。
索罗漫不经心地拿起餐桌上的一个罐头,继续说“当你的母亲为其他男人服务时,你在旁边的小隔间吃过烤肉吗还是仅仅都是些面包、土豆之类的”
伊利亚没有说话,他放下肉串,双手开始颤抖,无法抑制地敲打起腰侧的枪管,每一次敲打都发出沉闷的声响。塞缪尔突然忆起他在最开始和伊利亚相遇的梦境里,男人坐在沙发上敲打玻璃杯的时候。
“你的父亲呢”索罗用开罐器打开罐头,举起往里面瞅了几眼,发现是美味的,于是勾起嘴角,“当他犯下卖国罪,抛下你不管的时候,你会伤心地吃不下饭吗”
不堪的回忆在眼前闪现,伊利亚极力抑制怒火,他知道这是美国人的圈套,就等他发火好弄砸一些事情,然后把一切错误归咎于他,而不是不服管教的索罗自己。
可是他根本忍不住,以往的那些殴打、谩骂,以及鄙夷的嘲笑像是深海巨兽,一点点将他吞噬。
伊利亚垂下头,双手紧紧攥住餐桌的边角,手背上青筋凸显。
正在享用罐头的索罗看了眼俄国人耷拉的金发,心里有一丝心疼,但又很快流走,他竭力用一种随意的语调说“至少我在布鲁克林也和父母一起享用过美食,而你从来没有过。”
一片死寂。
伊利亚缓慢地抬头,浅蓝色眼珠过于纯粹,却充满了无法抑制的怒火,他双手微微弯曲,下一秒“砰”。
餐桌被伊利亚整个掀翻。
塞缪尔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一幕,索罗的罐头被木桌撞得掉在地上,被撞到的还有他漂亮的一排牙齿。
嘉比仍然是面无表情,她看起来镇静极了,这让塞缪尔肯定这种情况绝对不是第一次发生。
地板上一片狼藉,看见变得脏兮兮的烤肉,塞缪尔难受地皱起眉头。
简直是噩梦,对四个人来说都是。
下一秒,伊利亚捏紧拳头,朝索罗的脸上狠狠打了一拳,精准而颇有力度,滚烫的烧灼感和剧烈的疼痛不禁让美国人倒吸了一口冷气。
伊利亚愤怒地能喷出火来,索罗摸着自己臃肿的侧脸,刻意忽略火辣的疼痛感,沉默不语地抬头看着俄国特工攥紧拳头,两人的胸腔都剧烈起伏。
过了恐怖的半分钟,索罗继续说道“你这么生气,是因为我说对了”
伊利亚的双手又开始剧烈颤抖,他看起来实在太不对劲了。俄国人捏紧他的拳头,就像齿轮咔咔转动,发出愤怒的颤音。来自西伯利亚的杀人机器开始运转。
“boy”
伊利亚愤怒地喊索罗的外号,他那俄式卷舌的口音此时沉重无比,带着一股慑人的威压。
他向前一步,跨过地上的残骸,双手紧握成拳,朝索罗逼近过来。
伊利亚本能地抗拒日常非必要的肢体接触,然而在打架时,他热衷与美国人产生大量的肢体接触。
塞缪尔吞了吞口水、有些紧张地盯着俄国人,他扭过头,看见嘉比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伊利亚口袋里掏出墨镜,戴在了脸上,打开唱片机,悠然地抚弄橘红色裙摆上的褶皱,发现德国青年望过来,嘉比塞给了他一张报纸。
塞缪尔愣了一下,几秒后翻开报纸,举在前面,遮住自己的表情和视线。
一场恶战在所难免,索罗无比清楚地知道这一点,于是他决定先发制人,和俄国人硬碰硬从来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美国特工干净利落地朝伊利亚脸上打了一拳,俄国人的反击又快又狠,下一秒就把索罗整个人掀翻在地,双手直直扼住男人的喉咙。
索罗拼命伸直腿,用地上残破的盘子砸伊利亚的脑袋,在后者吃疼松懈的一瞬,趁机反扣住他的双手。
然而俄国人的力气大的惊人,他用肘部从后面把索罗的脖颈紧紧锁死。索罗试图扳开他的手臂,但无能为力,伊利亚根本不肯松手。
于是最后,在索罗快要窒息时,伊利亚松开他的脖子,朝他腹部狠狠打上一拳,快步走进自己的卧室,任留美国人大口大口吸气,涨红的脸、青紫的脖颈、刺痛的腹部以及一边仍然火辣辣疼的脸颊。
塞缪尔放下报纸,看着一手捂脸、一手捂着腹部的索罗,竟然觉得他有点可怜。
“救护车到了。”嘉比突然开口,用一种无比冷静的语气。
“谢谢,”索罗可怜巴巴,“请把我送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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