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闹剧让索罗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他在医院待了一下午和一晚上,等到第二天早晨才勉力睁开酸涩的眼珠,给嘉比打了个电话。
“他们在下棋。”嘉比说。
“下棋他们谁”
“你脑子也被打坏了塞缪尔和伊利亚在下棋,还要等一会儿。”
索罗张大嘴巴“我在医院受苦受累,伊利亚竟然还有心思下棋”
嘉比平静地陈述过程“伊利亚生气地走进房间后,塞缪尔进去安慰了一会儿,之后他们便开始下棋,下了很久。”
这不公平索罗愤恨地想到,他在医院没一个人陪,半夜还要遭受冷风和寂寞的折磨,可爱的德国男孩竟然在陪伊利亚下棋,而不是来看望他
他狠狠挂断电话,独自一人签完医疗单,捂着还有些疼的腹部朝小酒馆走去,紧皱眉头,思考起自己的魅力是不是不起效了。
等到他来到酒馆,另外三人已经到了。
酒馆门口的花圃郁郁葱葱,室内的灯光是温馨又暧昧的橙黄,年轻的调酒师向他点头致意,舞池里有几位正在欢快跳舞的男女。
索罗一眼就看见了吧台旁,低头撑着下颌的塞缪尔,他那双冰绿色的眼眸在灯光底下实在是太耀眼了,金色偏浅一些的发丝也熠熠生辉。
在塞缪尔旁边,同样金发偏深的伊利亚坐在高脚凳上,他太高了,只能弯曲着脚架在杠上,模样别扭而滑稽,让索罗忍俊不禁。
他走过去,装作陌生的样子打了声招呼“两位美人,嗨”
没人理他,两个人都低着头,紧紧盯着吧台桌面上的棋盘。
上帝啊,索罗倒吸一口气,他们竟然还把棋盘带来了,带到这种乌烟瘴气的小酒馆里在这种喧闹无比、暧昧至极的地方下棋
“你需要再等一会儿,等他们把这场下完。”
嘉比朝索罗走了过来,双手各拿着一盒冰淇淋,她看起来十分镇静,把两盒冰淇淋有条不紊地放在两名全神贯注的棋手面前。
索罗却冷静不了,他一直以为自己只不过是不能理解俄国人,现在发现德国人也超乎他的想象。
他向吧台要了杯红酒,然后问道“他们下了多久了”
“一个下午、一个晚上,”嘉比眨了眨眼睛,眼珠朝左上偏,“或许再加上现在”
索罗一口把红酒灌进肚子里,发出一声叹息“所以伊利亚有两天没睡觉了”
嘉比的目光突然变得有些奇怪,她盯着索罗看了好一会儿,然后说“他应该没事,伊利亚和塞缪尔在房间一起休息过,每次下棋累的时候。”
“什么”索罗大叫起来,“伊利亚和塞缪尔,他们两个”
“你让他们独处一室,在半夜”
索罗的声音虽然在喧闹的酒馆不算惹人注意,但引来了伊利亚的目光,俄国人敏锐地抬起头,左手摆弄起一颗白色棋子。在他对面,塞缪尔单手支着下颌,垂着眼帘看着棋盘思索。
“你为什么这么激动,他们不过是两个大男孩。”
索罗的声音突然弱了起来,他小声说“塞缪尔是有夫之夫。”
嘉比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模样戴上墨镜,双手抱胸,看着大门,等待另一位盗梦师随时进来。索罗叹了一口气,扭过头,看见伊利亚正盯着他,顿时有些没来由地心虚。
他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个轻佻的笑容,装作好奇地凑过去。
看见索罗过来,俄国人重新低下头,手指有规律地敲打吧台,斟酌了片刻,他把白色的王后斜着挪了两格。
塞缪尔顿时露出一个狡黠俏皮的笑容,他挖了一勺冰淇淋,用粉嫩的舌头舔了舔,索罗看见他下意识的行为不禁吞了吞口水。
扭过头,索罗又看见伊利亚金棕色的浓密睫毛被汗水沾湿,一缕一缕地搭在薄薄眼皮上,浅蓝色眸子凝了一层氤氲的雾气,看起来奇异地柔软又温柔。
索罗发出一声喟叹,原本的不满也烟消云散,欣赏美好的事物总令人心身愉悦。
塞缪尔把黑色的战马前移,伊利亚顿时皱起眉头,一盒可爱的冰淇淋就摆在他面前,他没有吃一口,而是紧紧攥着精致的小勺子,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
伊利亚蹙着眉毛移动白棋,塞缪尔有些得意地把勺子含在嘴里,发出一阵软糯的鼻音,伸出食指推动黑棋向前。
索罗坐在他们旁边,勾着唇角,观察两人那些可爱又令人愉悦的小动作。看着他们的表情,他便知道塞缪尔要赢了。
果然,不一会儿,德国男孩就兴奋地叫出声,两条胳膊伸长,勺子仍然含在他嘴里,口齿不清地飞快吐出一句“我赢了”
伊利亚一言不发,只是皱着眉头把棋盘变成原始状态,准备再来一局,然而嘉比走到了他身旁,用手指敲了敲桌面。
在三双漂亮眼眸的注视下,穿着鲜艳红色裙子的嘉比不紧不慢地说“我们的客人到了。”
他们的客人盗梦师纳什,拉丁裔人,有着蜂蜜色肌肤,黑色鬈发,俊朗帅气。他是盗梦行业一位出名的造梦师,不过不同于塞缪尔被组织特地请来,纳什是主动请缨帮助特工干一些儿活,那些组织所了解的关于盗梦的事情基本都是纳什告知的。
五人选了一张安静的桌子坐下,操着不同的英文口音开始聊起来。
“我知道你,”纳什深褐色的眸子凝视塞缪尔,“你是科布培养的那位小学弟。”
塞缪尔舔了舔嘴唇,接过伊利亚递来的没吃一口的冰淇淋,好奇地询问“你认识科布”
“我是他的建筑系同学,盗梦行业的圈子很小,大家基本都认识,因为时不时就会凑到一起做个雇佣任务。科布倒是个例外,他更喜欢团队合作,招聘人才,从最开始和梅尔搭伙,到之后拉进约瑟夫和伊姆斯,以及现在的你。”
塞缪尔一边挖冰淇淋一边说“这样不是很好吗和更熟悉的人一起。”
“嗯哼,你以后就知道了。”纳什故弄玄虚地摇了摇头。
索罗眯起眼睛看他一眼,手里的动作不停,开了一盒嘉比再次拿来的一盘冰淇淋。
“我听其他人说,”纳什从盘子里拿走一盒冰淇淋,“你和伊姆斯在一起了”
塞缪尔挖冰淇淋吃的行为停顿了一下,他开始咬起勺子,点点头。
索罗想把冰淇淋从纳什手里抢回来,然而他仅仅眯着眼睛看了下盘子里只剩一盒的冰淇淋,没有发表任何不当言论。
半晌后,塞缪尔问道“你怎么知道”
纳什笑了几声,有些不怀好意“盗梦行业的圈子很小伊姆斯的前女友可不少,自然也有圈子内的,也有那种喜欢打听消息、喜欢说闲话的。”
塞缪尔咬着勺子不再说话。
索罗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头,他想把这位拉丁裔盗梦师打一顿,但嘉比肯定不允许这么做。于是只能失望地抬起头,发现伊利亚双手交叉撑着下颌,紧皱眉头,面露不善地看着那人。
哦豁,索罗勾起唇角,或许不用他出马了。
“当然,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有些惊讶,毕竟圈子里一直以为伊姆斯喜欢的是那种胸大高挑的女性。”
塞缪尔沉默了半晌,耷拉着眼皮,浓密弯曲的睫毛轻轻扇动,落下一片阴影,盖在索罗心脏上,他有些担心德国男孩会不会哭出来,不由得皱紧眉头。
但是塞缪尔并没有,他重新抬起头,冰绿色眼眸像一片冻住的莱茵河,凛冽又锋利,原本标准的口音此时带上了德语冷硬的擦音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呢你只不过和伊姆斯一起做过任务罢了,我和他几乎天天待在一起,比你所认为的了解他更深。”
“不要太自以为是了。”塞缪尔用无所谓的语气说,索罗惊奇地发现他在学自己平时说话的语调。
抑扬顿挫又漫不经心,塞缪尔挑起眉头,轻蔑地看纳什“如果上过床也能称为男女朋友,那索罗早就有一屋子前任了。”
上帝啊,这简直是坐着也中枪,索罗嘴角微微抽搐,在塞缪尔带着压迫性的目光下严肃点头,然后递给他一盒早已撕开包装,在时间的影响下变得近于常温的冰淇淋融水。
纳什似乎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愣在了那里。
伊利亚扭过头,突然对纳什说“你想上厕所吗”
纳什疑惑地摇摇头,伊利亚面无表情地说“我想上厕所,你陪我去。”
索罗极力压制自己的笑声,他看见一米九六的俄国人非常正经、面不改色地说
“我怕。”
还没等纳什反应过来,高大的俄国人一把拽着他胳膊,几乎是拖着这个相比之下更加矮小的盗梦师,快步走向厕所的方向。
索罗终于忍不住,从喉咙深处发出一阵响亮的笑声,腹部的伤口因为大笑开始抽痛起来。塞缪尔也笑得差点把勺子吞下去,他把脸靠在桌面上,捂着嘴笑,身子微微颤抖,脊背弯成一个优美的曲线。
相比之下,看起来娇小美艳的嘉比显得冷淡极了,她见怪不怪地挑起眉头,重新戴上墨镜,一言不发,决定不把一会儿发生的事儿放进按时提交的报告里,只作为笑谈告诉她的boss韦弗利。
等到塞缪尔把这一盒冰淇淋吃完后,伊利亚拖着纳什迟迟归来,嗯,这次是真正的拖着。
扫过纳什脸上的青紫痕迹,虚弱的呼吸,以及颤抖的身躯,索罗挑着眉头看向伊利亚,故作好奇地问道“上得够久啊”
“没有你平时的久。”伊利亚面无表情地回他。
两人又开始互相瞪起眼睛,塞缪尔露出一个愉悦的笑容,脸颊处的两个小酒窝迫不及地浮现出来,他盯着靠着椅子,低着头的纳什,拿起勺子戳了下那人的脑袋。
没有动静。
塞缪尔有些担忧地问“伊利亚,你是不是下手太狠了。”
“正常范围。”伊利亚回答。
“那就是他太弱了”
“嗯哼。”这次是索罗替他回答。
这次连嘉比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她勾起唇角,眉目含笑,看着不远处霓虹灯照射的舞池,轻声问道“有谁想跟我一起去跳舞吗”
“伊利亚。”索罗毫不犹豫地推了下端端正正坐在凳子上的俄国人。
嘉比拽了下鲜艳的红色裙摆,对伊利亚伸出自己的手。
“我记得你欠我一支舞,伊利亚。”
伊利亚愣了一下,微张的嘴巴乖乖闭上,伸出自己粗糙的右手,任由娇小的英国特工将他拉进舞池。
索罗伸了个懒腰,舒展双腿,悠闲地倚在靠背上,一眨不眨地看伊利亚努力配合嘉比欢快的舞步,俄国人的表情过于严肃,但他们配合默契,看起来真像一对合适的小情侣。
塞缪尔舔了舔嘴唇,眸子亮晶晶的,尾音上扬“我也想跳”
索罗喝了口鸡尾酒,兴味昂扬地看着高兴的德国男孩快步跑入舞池,他实在不同寻常,在舞池轻盈地跃过,一下跳上了中央圆桌,踩着乐声张开胳膊,开始旋转舞动。
嘉比看见了塞缪尔,一把推开伊利亚,跳上圆桌,握住塞缪尔朝她伸出的右手,任留高大的俄国人不知所措地被舞池的人包围。
漂亮的英国特工拽着红色裙子舞动起来,就像璀璨的火焰一样,几乎要把酒馆的任何人吞噬。
伊利亚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无奈地转过身,和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索罗撞上,英俊的美国人拿起他的右手,在手背上留下轻柔一吻,用那双天空蓝眼眸无声引诱他。
人群开始合着拍子鼓掌,口哨和歌曲不停,不断有人跳上桌子跳舞,但塞缪尔仍然是最耀眼的一个。
脱下西装外套,只穿着深色马甲和白衬衫的青年跟着节拍舞动,身为男人,他的身姿不如女性魅惑,但多了一份征服的力量。起初他跟着节奏跳舞,背脊伸展、摆动手臂、晃动臀部,慢慢地他开始掌控一切,音乐、节奏,让演奏的乐队着迷地注视他转换自己的节拍,
舞池的灯光照射下,冰绿色虹膜的色泽在一呼一吸间变幻莫测。塞缪尔用皮鞋敲击桌面,那是他身为帝王的节奏,深色的衣着在霓虹下闪现绚烂的光彩,俊美的面容和奇特的力量感使他身上带着一股致命的诱惑,在舞蹈中完美地展现出来,几乎让每一个看着他跳舞的人着迷,想要不管不顾地就此沉沦于青年迷幻的光影里。
纳什抬头痴迷地注视他,刺痛的伤口逐渐变得麻木,一双婴儿蓝眼眸在酒馆暗处闪闪发光。
最后一刻,塞缪尔伸直胳膊,对整个世界张开怀抱,一个华丽的落幕式,他眨了眨眼睛,长而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洒下无数彩色光点,湿润的唇瓣呼出一片暧昧气息。
绚烂的霓虹灯下,光怪陆离的景象里,迷幻多彩的世界中,那双冰绿色眼眸是唯一的确定性。
作者有话要说
问小塞吃了几盒冰淇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