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梨是万万没想到, 沈越居然背着他把铺子的装修都搞定了。而且全是按照她的设想来的。
“你啥时候开始弄的呀你平日里在府衙这么闲的吗”周梨挽着沈越的胳膊,走在街道上。
“我也不是时时都看着,只是每每下值时路过看看。今日是装修的最后一天, 我让几个同知大人帮忙看着府衙,我来看看店面。”
“那你还要回府衙吗”周梨抬起头看他。
“当然。”
周梨笑眼弯弯“那我送你。”
沈越没有拒绝,两人朝府衙走去。
周梨把人送至府衙门口, 见门口差役肃然直立, 如劲松一般, 门庭高耸,周梨见此情形, 只把沈越送到石狮旁便道别离开。
沈越见她走远, 才转身上了石阶,走到守门差役跟前驻足,吩咐道“去找个人,远远的跟着夫人回府, 莫要惊扰。”
差役看了沈越一眼才反应过来, 大人是要找人送夫人回家呢,赶忙领命办去了。
既然装修的事沈越帮他做了,她便一心在家里做冒菜的底料。她研究了好几个口味的,麻辣的,咸鲜的, 甚至还有糖醋味儿的。最大限度迎合不同人的口味。
眼看就要进入腊月,杯碟碗筷准备妥当, 又叫沈越张罗着去外面雇了几个伙计,做厨的她不打算请旁的人,就叫沈宅灶房里现成的几个厨子轮流过去看守,每月的月银除去府里那部分, 再另算一份给他们,众人自然乐意非常。
他们从前只晓得在这官家的府邸伺候一任接一任的主子,那些主子哪有正眼瞧过他们,沈大人这一家子非但半点瞧不起他们的心思都没有,反倒还给他们机会挣外快。
他们希望沈大人沈夫人能一辈子住在沈宅里头,他们必当竭尽全力做活报答。
周梨倒没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只是想着在外头去请人,还得现教一遍煮冒菜的流程,直接用灶房的人就没那么麻烦了,还可以给他们多点赚钱的机会。
一切准备妥当,腊月初一这一天,阿梨的冒菜馆子如期开张。
冒菜在庆州一带不算流行,但大部分人还是听说过,只是都没怎么吃过,如今主街一处分外显眼的位置有这么一个冒菜馆,倒是挺引人注目的。
尤其是从那冒菜馆里飘出来的麻辣鲜香味儿,勾得路过的人口水直流。
第一天开张,周梨让人在门口贴了个打半折的告示,路过的人闻着那味儿,又看那样便宜,似乎比自己在家里做一顿吃的都还要便宜一点,便陆陆续续有人进店用饭了。
一天下来,到了夜里,周梨开始对着灯光点银子。
满满的小一匣子钱呢,周梨数了小半个时辰。
沈越见她坐在灯下全神贯注,一双眼珠子都定在匣子里,好笑地摇摇头,走过去从背后抱住她。
“数清楚了吗”
“嗯,想不到第一天居然有三百两哎呀,我感觉我要发财啦”周梨的声音里都透着难以抑制的喜悦。
沈越声音温柔“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小财迷。为夫又出钱又出力帮你装潢,你说说看,要怎么报答为夫”
沈越说话时嘴唇靠在她的耳旁,热气在她耳廓里打转,弄得怪痒痒的。
周梨偏头避开他,顺道还伸手推了他一把“你先睡去吧,我再数数,记在账本子上。”说着,手里也不停,算盘拨弄得劈啪作响。
沈越被推到了一边去,顿时脑海里那些绯色旖旎烟消云散。他看着她一脸认真,仿佛什么也打扰不到她的模样,抿了抿唇。
他怎么觉得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媳妇好像爱生意比爱他多。
周梨才没注意到沈越哀怨的眼神呢,纤纤玉指灵巧地在算盘上游走,时而再拿起笔在账本上记两下,整个房间里仿若只有她一个人一般。
等她算完银钱,欣慰地伸个懒腰回头准备对沈越说话时,却看见沈越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
两只脚搭在床沿下,靴子也没脱。
她走过去一瞧,人仿佛睡着了。
如今天气冷了,不脱衣服睡觉怎么成只好把人叫醒过来。
沈越被推醒,伸手揉了揉眼睛,看见周梨站在床沿边上“算完了”
周梨“嗯,算完了,把衣裳脱了再睡,仔细着凉了。”
沈越哦了一声,开始脱衣服“你也是,账明天算也成,做什么非要今晚算完。”
周梨也开始脱“这不是头一天嘛,我即紧张又兴奋。”
沈越脱完衣裳躺到被窝里,一时间睡意全消,周梨着一身月白中衣跳上床,衣服一脱怪冷的,她哆嗦着“真冷。”
沈越替她掀开被子,周梨自然地钻进他怀里,方才坐在下面有些久,手脚冰凉。周梨毫不客气把手塞到了沈越胸前的中衣里头,再把脚搭在了他温暖的大腿上,激得沈越一激灵。
“你倒是会找暖炉。”沈越将人紧搂着说。
周梨理所当然道“那是,若不是烧汤婆子麻烦,我哪里需要找相公。”
沈越闻着她发间玫瑰花头油的味道说“我还有一处更暖和的地方,你要不要也烤一烤”
说着,已经拉着周梨的一只手往那处去了。
虽说抱着睡了这么久了,但这样的时候周梨还是忍不住羞了羞“你”说着就要抽出手来。
沈越又把她按了回去“我是个正常的男子,娇妻在怀,可做不到坐怀不乱。”
第二日,沈越大清早就起来去了府衙,周梨睡得有些沉,连沈越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牛氏从来不管周梨睡懒觉,她也是过来人,哺乳期的女子多睡睡觉也挺好的。
等周梨起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她吃了灶房给她留的红枣粥,喂过了孩子,便出门往冒菜馆去了。
昨日才开张,大家觉得新鲜,生意好也正常,只是不知道今天怎么样。
结果刚走到店门口,就透过店子的门窗看见里头居然座无虚席。周梨停在门前,看着里头热火朝天的景象,闻着飘香四溢的辣味,扬起嘴角来。
她突然生出一丝感慨,想她从前不过只在甜水镇上开那么一小间豆花店子,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能把店开到府城来,这一切跟梦似的。
里头的伙计认出她来了,忙跑出来迎她进去。周梨进去后,在堂屋里看了看,又去后厨瞧了瞧,一切井然有序,似乎她也不需要叮嘱什么。
她在店里逗留了一番,忽然觉得光卖冒菜菜品多少有些单调,似乎可以加卖一点小吃。想到此,她当即便出了店子回去研究去了。
她拉着灶房里帮厨的人一起研究,什么红糖糍粑,南瓜饼子,还有卤菜,都研究了个遍。
正研究得热火朝天时,忽而见守门的护卫急急忙忙跑进来禀报说,朝廷来了人,说是来宣圣旨的。
“真的假的”周梨有些难以置信,手头还马不停蹄和着面团。
护卫“真的真的,来人亮了大内的象牙腰牌,那种腰牌我是见过的,一准儿没错”
周梨忙洗了手跟着护卫出去,嘴里还念叨着“一准儿是找你们大人的,他还没下值呢,我得去和宣旨的说说,看要不要等他回来了再宣。”
结果走到前厅,就看见个熟悉面孔,正是数月前见过的花公公。
周梨上前寒暄了一番,便说沈越还在衙门里头。
花公公说“我要是找他,早去府衙宣旨了。”
言下之意是找她的
紧接着便见花公公突然打开一卷龙纹亮黄的卷轴,朗声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周梨连忙跪下,她有些懵,直到花公公把圣旨念完了,都还懵着。
稀里糊涂接了圣旨,忘了起来。
花公公笑道“六品敕命清欢夫人,快快起来吧。”
周梨这才在同样有些懵的牛氏的搀扶下起来了。
周梨“公公,民妇不太明白。”
花公公只是笑,也不解释什么,临走时却说“夫人,您家那干咸菜还有吗”
有的有的,她后来又新做了些,她当即叫人去抱了一坛子出来。
花公公接了咸菜坛子笑道“虽说上次夫人写了做咸菜的方子,但始终还是夫人亲手做的最好吃。替我向沈大人问好。”说着,便领着传旨的差役们离开了。
牛氏见人走了,才问“啥是六品敕命清欢夫人”
周梨摇摇头“不懂,回头等越郎回来问问他。”
沈越这一日轮到值夜,到亥时才下值,回来的时候已经夜深人静。
他原本以为自己回来这么晚,周梨早睡下了,结果走到正房门口,就见里头的灯还亮着。
他勾了勾唇角。夫人这是在等他呢想到昨夜被窝里的缠绵,沈越满心期待地进了门。
走到里间,就见周梨正坐在床头,歪着脑袋闭着眼,似乎睡着了。
他悄声走过去,见媳妇映着灯火的脸旁着实温柔,就忍不住俯身亲了口。
周梨感受到额上的触感,本来就没睡熟,一下子醒过来“你回来了”
“夫人以后不必等我,困了便睡。”
周梨猛然想起什么,忙把握在手里的圣旨递给沈越“你看,这是什么东西”
沈越一看,亮黄的龙纹卷轴,这不是
赶忙接过来展开快速浏览一番。
周梨趴到他肩头同他一起看“越郎,为什么皇上会给我下旨呢清欢夫人又是什么意思啊”
沈越看完便明白了过来,激动得抱着周梨狠狠亲了一口。
把周梨亲得更懵了。
“东坡先生有诗言细雨斜风作晓寒,淡烟疏柳媚晴滩。入淮清洛渐漫漫。雪沫乳花浮午盏,蓼茸蒿笋试春盘。人间有味”
他停顿一下,伸手摸了摸周梨的脸颊,“是清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