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 外面忽然响起导游喇叭嗡嗡的电流声,紧接着是敏春嘹亮的小嗓门儿,“醒醒,都醒一醒, 露营特殊活动开始啦”
林杳然心神立刻被勾了去, “什么呀”
“就刚才, 最新可靠消息称, 附近有萤火虫出没。”敏春的小喇叭叭叭儿的, “我带大家一起去寻找,咱村的萤火虫栖息地也算一大奇景呢, 而且不是想看就能看到的哦”
“还愣着干嘛”林杳然提醒丝毫不为所动的贺秋渡, “准备出发了啊。”
贺秋渡身上挂满黑线,无比幽怨地望着他, “亲亲。”
“什么亲亲”林杳然装傻, “说好了只包邮江浙沪。”
贺秋渡赖赖地从背后抱住他, 下巴靠在他肩膀, “杳杳,亲亲。”
“重死了你,起开。”林杳然大力拍打他的手,“亲什么亲,没得亲了。”
“你答应我的。”贺秋渡环着他不肯放,“不能说话不算数。”
“哼,谁理你。”林杳然力气上不是他的对手,只能口头威胁, “你再不撒手这辈子都别想亲我了。”
贺秋渡心不甘情不愿地放开他,萦绕在周身乌云快凝成实质了。“有什么好看的。”他恨恨道,“傻瓜才会大晚上的去找什么萤火虫。”
林杳然缓缓打出一个“”。
敏春带着众人往山林里进发了。
“萤火虫对环境要求很高, 必须植被茂盛、水质洁净,不能有一丁点污染。尤其是水栖萤火虫,灯光和水源的污染,都会让它们消失得无影无踪。”她边走边介绍道,“有段时间,就连咱村也几乎看不见了。”
林杳然扯了扯贺秋渡的袖子,“你当年是怎么找的呀”
“很简单。”贺秋渡微微一笑,非常自然地调整了一下面部角度,使跟拍的镜头能准确地把他和林杳然同时捕捉进去。“萤火虫喜欢栖息在遮蔽度高、草木繁盛且湿度相对较高的地方,只要多留心河流、沟溪、池塘、水田附近的地表层或草丛就可以了。”
“你真的什么都懂唉。”俞磊眼神中满是崇拜。
“又是星星又是萤火虫,我以前还真没感觉你是个骨子里这么浪漫的人。”丁莎莎若有所思,“我现在有点能理解你为什么能和azure老师走到一起了。”
贺秋渡双手插兜,略耸了耸肩道“与其说浪漫,我只是善于发现美的存在。一般来说,萤火虫成虫的发光时间只有短短十天,我希望能和azure老师共同欣赏这份短暂之美,所以才”
“够了啊你。”林杳然听不下去了,“没完了还。”
贺秋渡不说话了。
其他人顿时点忐忑,感觉贺秋渡一定生气了。
毕竟这节目全国人民都看得到,他又向来走的是高冷贵公子的路线,结果大庭广众之下,azure老师半点不给他面子。
男人,在家里怎么跪都行,在外面必须硬气
只见贺秋渡脸色微沉,对林杳然道“站住。”
嘶
众人屏息。
不是吧,家庭纠纷现场又要开始了吗
“包重不重”贺秋渡眉头紧蹙,“说了我帮你背非不听。”
说着,他取下林杳然的斜挎包,背到自己身上。然后腾出一只手,和对方紧紧十指相扣。牵的时候,还有意无意地在机位方向晃了一下。
炫耀之意,不言而喻。
众人面面相觑,大概此刻脑子里都在想同一件事
现在,贺秋渡真的很像地主家的傻儿子,捧着自己顶顶稀罕的宝贝金疙瘩,片刻离开不得。
“从前年开始,村长计划打造一个萤火虫的复育基地,既能提醒大家自觉保护环境,又能为村子增收。”敏春抬手,“看,前面就到了。”
然而,一群人在复育基地里兜了半天,只看到了夜色中黑黝黝的树影与长草。
“那啥,可能这批成虫还没完全长成,还需要过几天”敏春有点尴尬,又不死心地打着手电带领众人转悠了好一会儿,忽然,不远处水潭的草丛里,似有一烁一烁的微光闪动。
怀着紧张的心情,大家屏住呼吸,围在敏春旁边,看她轻手轻脚地拨开草丛
两只萤火虫懒趴趴地停在叶子上,被惊动后,不满地晃了晃屁股上的灯,飞走了。
众人“”
秦珊有点绷不住了,“大晚上的把我们叫起来,就为了看这个”
“能看到就不错了。”俞磊出来打圆场,“敏春不是也说了吗,萤火虫的生长条件很苛刻的。”
“可是,我想象中的是像满天繁星那样的。”秦珊遗憾地嘟起小嘴,“萤火虫不成群结队出现,根本就没有意义嘛。”
确实,这种微小的生物单个看压根不起眼,只有成百上千地聚集在一起,才会呈现出令人沉醉的美丽风景。
林杳然目送那两只萤火虫划着发亮的弧线,消失在茫茫夜色里,心想当时贺秋渡捉来的也不过只有十几只而已,为什么会留给自己那么深刻的印象呢
“杳杳。”贺秋渡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
林杳然转过头,“嗯”
“你很想看萤火虫吗”
“不是已经看到了嘛。”林杳然凑到他耳边,话音蕴笑,“就是你给我捉的呀。”
贺秋渡勾了勾唇角,“可我还是觉得有些遗憾。”
“不遗憾。”
真的、一点儿都不遗憾。
虽然能和贺秋渡一起看到漫天流萤,一定是非常棒的事情,但无缘得见也没关系。就算一只都没发现,只要和贺秋渡在一起,无论做什么,都是十足开心的体验。
林杳然想着想着,忍不住偷偷笑了起来。但笑归笑,可不能让贺秋渡知道。不然的话,这人肯定又要得意忘形了。
回到露营地后,夜已经很深了。来回这么折腾了一遭,林杳然已经累得不行,恨不得倒头就睡。谁知某人锱铢必较,又赖赖地粘了过来,偏就不肯让他安生。
“杳杳,你还欠我亲亲。”贺秋渡从后面抱住他,让他整个人靠在自己身上,俯首沿着脸颊,一点点细密轻啄。
林杳然伸出爪子拍他,没用,这人脸皮比城墙还厚,没拍几下连爪子都被亲了。“烦死了你”他捂住脸,“我好困,放我去睡觉。”
贺秋渡不为所动,绝不因杳杳困倦惺忪的样子太过可爱而放弃要债。“不行,你答应我的。如果你不兑现,我就”
林杳然掀了掀眼皮,“怎样”
贺秋渡变戏法似地从身后掏出一个家伙
敏春的导游喇叭。
“卧槽”林杳然瞪圆了眼睛,伸手就要去抢,“你还是不是人啊你”
“人”贺秋渡轻松避开,“谁想当人啊。”
“”林杳然快被他气死了,打又打不过,骂也骂不听,连告家长在贺秋渡这里都是行不通的。没办法,他只能暂时妥协。贺秋渡不要脸他还要,他可不像贺秋渡,巴不得时刻让全国人民都知道
“快点,别磨蹭。”林杳然屈腿坐下,腰杆儿挺得直直的。他自以为自己是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殊不知落在对方眼里,却是任君品尝的动人秀色。
“不行。”贺秋渡拍了拍大腿,“坐这儿来。”
林杳然深吸一口气,热意从脖子一路窜到头顶,“臭流氓”
贺秋渡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伸过手臂,像抱一个珍贵的陶瓷人偶一样,轻轻把他抱到腿上,贴耳问“那杳杳喜不喜欢”
林杳然装听不见,“我就给你三秒钟时间。”
贺秋渡低低笑了一声,“好。”
当然,口头条款从来都做得不得数。
他给贺秋渡留下的“心理阴影”,也绝不是区区三秒就能一笔勾销的。
亲到后来,林杳然连月要都车欠了。整个人就像烧化的糖稀,掬不住碰不起,泼泼洒洒的根本收拾不起来,还变得愈发柔软香甜。
就算他一直认为自己又酸又苦,但只要被人耐心地含化外面那层伪装的衣,就能尝到里面珍贵而甘美的糖心,无论怎么反复咂取,都不足,都不够。
他是被贺秋渡亲入睡的。
早在几个月前,他做梦都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会连睡觉都要被男人抱在怀里,直到沉沉入梦之时,都被不停地吻着。
虽然现在依然没能完全习惯这种感觉,有时候,占有欲作祟下力度失控的动作,会让他忍不住哆嗦起来。但是没关系,这正是他长久以来缺失的感觉,他再也不想被当成看不见的尘埃。
可以的话,他想要在接下来的每个夜晚,都有对方的陪伴。
只要能让他真切感受到自己是被需要与珍惜的,无论是以何种形式,他都甘心如芥。
一周后,恋爱审判庭第三季的拍摄终于接近收尾,导演索性放了嘉宾们两天假,让大家都喘口气,顺便在周边好好玩儿上一圈。
趁着这个空闲,林杳然和贺秋渡一起去看望了村长。村长年纪大了,但精神头儿还是很好,一直忙碌在为村民谋福祉的第一线。两个人到村长家的时候,他刚才外面风尘仆仆地回来。老人一见他们来,乐得跟什么似的,赶紧迎他们进屋,还硬要留他们吃饭。盛情难却之下,两人相视一笑,便一齐在桌边坐下了。
老人家晚上的饭食很清淡,一碗白菜炖老豆腐,一碟葱油蚕豆,还有一条清蒸鱼,但味道都非常好。知道他们来,村长还特意多炒了盘鸡蛋,炒得金黄微焦,香气四溢。
林杳然搛了一筷子炒蛋,放到米饭上,慢条斯理地往嘴里扒。贺秋渡知道他吃鱼怕麻烦,就在旁边帮他剔鱼刺,等都剔干净了,再把雪白剔透的鱼肉夹到他碗里。
村长抿了口老白干,笑呵呵地看着他们。“看到你们还和小时候一样要好,我心里真高兴。”
闻言,林杳然顿时不好意思起来,“也没有很要好啦”
“怎么没有”村长又倒了杯酒,“要好就是要好。人活这一辈子,身边能有个最要好的人一直陪着,是求都求不来的福气。”
手一热,是贺秋渡伸过手来,握住了他的手。
仿佛很认同村长说的话,要时刻守着自己的“福气”。
“说实话,你们刚来这儿的时候,我可惊讶了。”村长道。
林杳然半开玩笑道“是因为发现我其实还活着吗”
村长摇摇头,“从你家那边的说辞,还有这些年来他们的做法,我多半能猜到真相。真正令我不解的是,你和这孩子重逢了,却好像并没有认出对方。这在我看来是相当不可思议的事情。就算你认不出这孩子,他也绝对不可能认不出你。”
林杳然默了默。村长说得对,贺秋渡一直在找自己,就算辨不清模样,听不出声音,十几年的坚持所形成的本能,也一定能使他发现自己,找到自己。
“所以您才让敏春讲了那个故事,对吗”
“只能说是巧合吧。”村长道,“什么祠堂的传说,还有感人的爱情故事,都是节目组跟我们提出来的要求。不过,让敏春去讲你们的故事的时候,我是真心实意想让你们认出彼此的。唉,结果还是失败了,大概你们各有各的苦衷吧。”
“一切都过去了。”贺秋渡道,“真的很感谢您的关心,如果没有您,我和杳杳”
“不要说这种话。”村长打断了他,“诗经里说靡不有初,鲜克有终。凡事总有个开始,但很少能到终了。是你的坚持,让本来没有希望的事情有了结果。就算没有我,我相信你们也一定能获得幸福。”
顿了顿,老人慈和一笑,道“老天爷眼睛亮得很,不会苛待好孩子的。”
好孩子。林杳然微微晃神。
他不知道自己算不算个“好孩子”,但贺秋渡一定算。从过去到现在,他一直都是最好最好的。
“想什么呢。”贺秋渡见他捏着筷子发呆,轻轻捏了捏他的后颈。
林杳然不说话,夹了一筷子白菜放进嘴里。
“你竟然主动吃蔬菜了”贺秋渡惊讶道。
林杳然两颊鼓鼓地一动一动,不知道是在艰难咀嚼从小就讨厌的蔬菜,还是纯粹被气的。“要你管。”他瓮声瓮气地反驳。
自己也想当个被神明眷顾的好孩子,健健康康,长命百岁,和喜欢的人一直在一起。
当然啦,才不能告诉这人实话,不然的话,他肯定又要得意忘形了。
“哦,还有件事,我也不知该怎么和你们讲。”村长放下酒杯,脸色忽然有点沉重。
林杳然一肃,“您尽管说。”
“是这样的,你家那边前些天有人主动联系了我,让你尽快回去。”村长斟酌着言辞,“说是你爷爷知道你上这个节目后非常生气,尤其是看到你们两个还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