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藤宅的早晨从一声尖叫开始。
工藤新一习惯早起,昨夜因为父母回来事情较多,又要帮鸽子快斗换药,所以睡得晚了些,早上因生物钟醒来的时候太阳穴隐隐抽痛,眼前也模糊一片。
他撑坐起身,掌心从丝质的被面上擦过,突然触碰到什么温软的东西。指尖的触感细腻光润,像丝被,却又多了些温度,更像人的肌肤
工藤新一被这个猜测惊的一个激灵,人瞬间清醒过来,扭头一看,就见自己身边躺着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少年。
少年的面容与自己几乎一模一样,只是轮廓要更柔和些,身上不着寸缕,雪白的皮肤掩在薄被下,他刚才碰到的就是少年的背部
工藤新一吓得惊叫一声。
恰好安室透有事找他,站在外面正要敲门,听到叫声以为出了事,连忙推门闯入,循声冲进他的房间。
同一时间,他的父母也听见声音匆忙下楼,三人几乎是同时进入房间,就看到了足以颠覆他们关于工藤新一的一切认知的画面。
工藤新一穿着睡衣坐在床沿,身边躺着个浑身赤裸的少年。
安室透向琴酒和赤井秀一简单形容了一下当时的场景,说的时候,嘴和漏气似的断断续续地发出笑声,工藤新一的脸也跟着青一阵白一阵。
琴酒别过头去试图隐藏笑意,但微微勾起的嘴角还是泄露了他的幸灾乐祸。
赤井秀一就没有那么多顾忌,当着工藤新一的面大声笑了起来“你爸妈没有误会你和基德的关系吧”
工藤新一抬手一挡,拒绝回答这个问题,然后转向琴酒“我今天过来不是为了讨论我的私事,而是探查基德的状况。他变成鸽子之后一直留在你这里,请你不要再开玩笑,如实告诉我他这段时间的遭遇。”
“我”
“他说的都是真的,我可以作证,我们没有跟你开玩笑,也不是在耍你。”
见琴酒脸上露出不耐之色,赤井秀一忙接过话头,将工藤新一的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来,免得两人起冲突,这位大侦探再从他的反应中发现他的身份。
果然,他刚说完,工藤新一就朝他看了过去,毫不掩饰自己的困惑和不信任“你觉得我会世上有妖怪这种不唯物的生物”
琴酒冷笑着上前一步,伸手捞过玉藻前,目光淡淡地迎上他的视线“恰恰相反,妖怪是唯物的存在,你的固执才是唯心产物。”
玉藻前唇角微弯,心领神会地开口道“久仰了,工藤侦探。”
“”
工藤新一凌厉的神情一僵,目光缓缓下移,从琴酒的脸滑到玉藻前身上,整个人呈现出一种网络不好的卡顿感,怔了半晌才问“刚刚是它在说话”
大概是见“工藤侦探”的世界观坍塌得还不够彻底,玉藻前主动张口回答道“是我,你没看错也没听错。这既不是你的幻觉,也不是腹语、全息投影之类的把戏。”
说着,它反客为主,跳出琴酒的怀抱,踏着虚空一步步走到工藤新一面前,抬起爪子,用最轻柔的力度印在他额前,在他即将崩塌的世界观上放下最后一根稻草。
工藤新一耳边响起剧烈的轰鸣声,仿佛有什么东西自他体内碎裂、塌陷,让他陷入短暂的哲学式迷惘中。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
琴酒见状,伸手将玉藻前揪回来“别闹了,画你的图去。你今天的计划是完成两到三张图,但你现在还没开始动笔。”
玉藻前“咻”一下跳出他的掌心,三两步蹿到前台,身形一晃化为人形,妖力注入手部使躯体凝实,再抓起画笔,伏案作画。
看到这一幕,工藤新一已经震惊到麻木,甚至有种自己是在做梦的恍惚。
不仅是工藤新一,安室透也在旁边看完了全过程,惊讶归惊讶,但并未重点关注玉藻前,而是将目光投向了琴酒。
如果世上真的有妖怪,那么这个和妖怪混在一起,和g长着同一张面孔,拥有同一个名字的男人,真的只是个陌生人吗
安室透这样想着,又分了一抹余光给旁边的赤井秀一。
他对这人的态度,也很耐人寻味啊
一个荒谬的猜测压在心头呼之欲出,安室透喉结微动,强行收起思绪,将另一杯咖啡递给赤井秀一,若无其事地笑问“我今天算是开了眼了,原来妖怪并不只是传说中的生物。不知道这位妖怪先生怎么称呼”
“我是玉藻前,幸会。”
玉藻前头也不抬,抬笔画下一个大圈,笔触是与上一幅画截然不同的豪迈大气,线条也格外粗犷。
“玉藻前”
安室透眼神一凛,几乎是在听到他报出名字的瞬间就有摸枪防御的冲动。
但他刚有动作,琴酒冰冷的视线就扫了过来,那是杀气沸腾的一眼,比他的条件反射还要快上一步,就像曾经的g复生,下一秒就会把枪口抵在他头上。
安室透的手微微一颤,旋即换了个方向伸进口袋,点头微笑道“幸会,我叫安室透。”
琴酒垂下长睫,掩去眸底掠过的杀意。
他已经很久没有杀意外露了,只是刚才安室透的动作让他感到久违的危险,这才不慎撕破伪装露出一点本性。
即使改换身份,他骨子里依旧是那个冷酷无情戒心深重的琴酒,平日不动声色,不过是因为生活安逸,不需要防备什么而已。
这时,工藤新一终于回过神来,双手掩面长叹了一声。
在之前短暂的恍惚里,他艰难地重塑了自己的认知,现在想起还有些眩晕。好在琴酒刚才那句话点醒了他,凡存在者皆唯物,妖怪本质上也只是一种比较强大的生物,并没有突破现有的科学理论。
还好,能解释得通。
“你们说基德他被妖怪注入了妖力,昨天晚上妖力消散,之后会有后遗症吗”工藤新一重整心情,恢复冷静,将话题拨回正轨。
“不知道。”琴酒喝了口咖啡,看向玉藻前,问“会有后遗症吗”
玉藻前动作一顿,提起画笔略做思索“应该不会吧。不过那是八岐大蛇的妖力,我也不清楚会不会留下后遗症。”
琴酒点点头,目光回到工藤新一身上“他现在怎么样”
“昏睡不醒,现在可能还睡着。”说到基德的现状,工藤新一微微垂头,眉宇间掠上些许担忧,“我昨天带他回去之后,他就从傍晚六点开始一直睡到今天早上,丝毫没有清醒的趋势。”
“叫不醒吗”赤井秀一踱到琴酒身边,倚着他问道。
工藤新一摇头,再抬眼,语气变回往常的镇静从容“若不是这样,我不会着急过来找你们。我已经把他转移到米花医院,但医生检查不出任何异常,如果你们有空,麻烦随我走一趟。”
“我跟你去吧”玉藻前眼波一转,突然搁下笔兴冲冲地道。
“画你的画。”琴酒一句话打消了他的念头,顺手拿起搭在沙发上的大衣往外走,“我跟你一起去。”
赤井秀一想了想,也跟上他的脚步“我也去。”
安室透向玉藻前笑了笑,慢悠悠地坠在几人身后,但走出大门后,他先工藤新一一步坐上了驾驶座。
“我来开车,你状态不好,去那边。”他伸手点了点工藤新一,指尖顺势转向副驾驶座,示意他坐过去。
琴酒和赤井秀一对视一眼,安静地坐到后座。
车子平稳地启动、行驶,安室透握着方向盘,几次抬头扫视后视镜,根据车载电台报导的路况在错综复杂的道路间或绕或拐,车速渐渐加快,窗外的景象掠成一道残影。
“黑泽先生,你开的是网吧还是妖吧啊”
前方是十字路口,红灯,安室透踩下刹车,像是玩笑般问道“你家里除了玉藻前,应该还有别的妖怪吧”
琴酒枕着靠背闭目养神“是啊,确实还有几个,安室先生想认识它们吗”
他敢问,安室透自然敢答应“有一点好奇,如果有机会的话,还希望黑泽先生能为我引荐一下。”
琴酒睁开眼睛,透过后视镜狐疑地看了看他,正好对上他的眼神,笑意里带着藏不住的探究。
两人的视线交汇虽然只持续了一瞬,但仍是被赤井秀一察觉,心内忍不住生出警惕,面上却不动声色,只轻轻握住琴酒的手。
“你是对他家里的妖怪感兴趣,还是对他感兴趣”
“你想太多了,以前如此,现在也一样。”安室透收回目光,眼底的笑意淡了下去,平淡的语气透出一丝嘲讽,“不要总表现得像护食的秃鹫,这很不体面。”
被暗讽为秃鹫,赤井秀一不怒反笑“如果你觉得宣示主权是不体面,那就请你一直这样体面下去,不然我还不知道要怎么赢。”
安室透一贯好脾气,此时却沉了脸色,冷冷嗤笑“你的眼光和喜好永远不变,所以,我早该想到的。不过你放心,书上有句古话,叫君子不夺人所好,你好好守着你的心爱之物,我绝不和你竞争。”
“谢谢。”赤井秀一扶了扶眼镜,他今日还是做冲矢昴的打扮。
正好这时,红灯结束,绿灯亮起的一刹那,安室透冷着脸踩下油门,车子顿如离弦之箭般冲出车流,风驰电掣地向前驶去。
车内静默了许久。
琴酒瞄了眼身边的赤井秀一,工藤新一偷觑一旁的安室透,见这两人的表情如出一辙的冷硬,又相视一下,都看到了彼此眸中的困惑。
“你们”琴酒起了个头。
工藤新一接上“刚刚在说什么”
“没什么”赤井秀一和安室透异口同声地道。
嗯,看这反应,肯定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