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将视频来回播放几次,确认这名护士身上的血的确是进入急诊室再出来之后才有的，宋然搜索了一下，发现急诊室内没有设置监控,因此无法确定里面发生了什么。
他们只得将重点继续放在大厅内,但看完整整一夜的监控，除了那名沾血的护士，再没有其他明显的异状了。
宋然看得眼睛酸胀，他忍不住闭上眼捏了捏鼻根,“食物中毒爆发的时间是三号到五号，三号晚上是头一批,如果这批没有问题,那后面的也应该没什么,这次事故大概真的和勾突虫没什么关系。”
黎许将监控倒回最开始，一边继续研究,一边道“我再检查一遍,你先休息一下吧。”
宋然相信黎许的能力,他应了一声,活动一下长时间低头而酸痛的脖颈,喃喃道“要是有那天在现场的目击者就”
话未说完，他就猛然坐直身体，“对啊,目击者,我怎么给忘了”他从黎许衣兜里掏出手机，用自己的账号登陆地下城论坛,进入历史浏览，找到那个提醒注意食品安全的帖子。
“匿名用户别说了，我就在现场,前天去城南人民医院急诊，那些病人”
“找到了，绝对没有被污染的目击者”宋然兴奋地挥舞了一下拳头。
他立即将帖子截图发到群里，“能不能帮我找一下这个匿名用户是谁他应该是简城调研局的同事。”
出差群里同样有简城本地的调研员，很快就将结果告知给宋然。
“我知道，是信息科的季子轩，他之前提过好几次这个事儿，我把他的电话给你。”
宋然记下电话号码，立即给季子轩打过去，电话很快就接通了，“你好，我是简城信息科季子轩。”
宋然开门见山，将自己的来意简明扼要地讲了一遍。电话那头，季子轩有些惊讶“原来那天食物中毒的就是那一家三口吗稍等，让我想想”
他沉吟片刻，说“那两个男的吐得很厉害，医生就让送去里面处理，后来又来了一批，护士进去里面之后，我好像听见她惊讶地叫了一声，说怎么会有这么多血，医生回答的声音比较小，我没听清，护士听完之后大声抱怨，说是要打电话多叫几个人，过了会儿，护士又尖叫了一声赵医生你怎么也流血了，后面就听不见什么了，过一会儿那个护士脸色很难看地出来，叫上好几个护士医生，一起把后来的那几个推走，我听见她提醒同事们，说是这些患者可能会出现肢体失控，待会儿要注意点，不要被咬到抓到，有一个年纪很轻的小护士听了还笑，说难不成是丧尸吗后面他们走了，我就不知道具体什么情况了。”
宋然吐出一口气，“我明白了，谢谢。”
挂掉电话后，宋然看向黎许，黎许在他电话打到一半时就没有再看监控，季子轩说的正是他们所寻觅的东西，他低声道“勾突虫是通过血液传播，食用、伤口感染、输血，这些都是它的传播途径。”
“所以，这次食物中毒与勾突虫有关的可能性变大了。”
既然如此，导致中毒的猪肉就成了重中之重，但信息科给的资料上显示，在发现引起中毒事故的来源后，这批猪肉就被集中回收处理掉了，调研局当时并未介入，自然不会有相关信息，唯一的希望就是食品安全检测中心的检查报告和留存样本。
宋然调出地图，看到食品安全检测中心的位置时，他松了口气，“在城西区。”
假如在城南区的话，以城南区现在的情况，想要找到样本和检查报告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黎许冷静道“我们时间有限，让指挥部派人去城西，我们去城南郊区的那个养猪场。”
宋然没有犹豫，立即扒拉着黎许跟他交换位置医院那是情况紧急才让黎许掌握了方向盘，正常情况下，驾驶座上最不应该存在的生物就是他。
黎许顺从地坐到副驾上，他帮宋然调好导航，将消息发送回指挥中心，正要放下手机，手机嗡地震动起来，上面是一个陌生的不在调研局系统内的手机号。
黎许想了想，挂掉了电话。
十秒后，手机又震动起来，同样的号码，黎许果断左划。
下一秒，对方契而不舍地继续拨过来，黎许握着手机聚精会神，正要秒速挂断，已经注意到的宋然赶紧阻止“等一下，接通看看是谁。”
黎许已经按在屏幕上的手指硬生生停顿了一下，慢吞吞地往右滑去，电话接通，一个清脆悦耳的女声在话筒对面恶狠狠地说“再挂有本事再挂我的电话啊你们调研员”
黎许松开手指，无辜地看着宋然“她让我挂的。”
宋然已经听出来那是学校遇到的魔女霍雪的声音，他无奈地说“你赶紧给她打回去。”
黎许回拨，过了很久，对方才接电话，她语气平静“你们在哪儿”
宋然在开车，示意黎许跟她对话，于是黎许回答“在车上。”
能听见霍雪深深地吸了口气，“那你们准备去哪里我要跟你们谈谈。”
“谈什么”黎许反问。
“还能有什么”霍雪不无讥讽地说，“当然是关于勾突虫的事了，你们用完我就跑，事后连个电话都不打，可真够意思的啊。”
宋然都能听出霍雪的浓浓怨气，黎许却很淡定地说“这通电话是我们打给你的。”
宋然听到这里，深觉如果自己是霍雪，恐怕离情绪崩溃不远了。为了避免黎许成为第一个气死魔女的人，宋然不得不接过沟通重任“你到底有什么事，我们时间有限。”
霍雪说“你们难道不觉得城南区今天不对劲吗”
宋然往车外看了一眼，正好与旁边那辆车的司机对上了视线，他下意识礼貌地点点头，对方也对他露出一个和善热情的笑容。这两天在城南区，宋然见过太多次类似的笑容，他不禁皱了皱眉，别开视线。
但若有似无的视线和相同的神情似乎随处可见，宋然没注意到也就罢了，一旦被霍雪提醒，他就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所有人的目光之下，途中经过的每一个人都含笑望着他们，直到看不见为止。
宋然的嗓音微微紧绷起来:“怎么回事”
霍雪道:“谁知道呢，你们能不能来接一下我这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小魔女这学校真没法呆了。”
宋然拉出地图看了眼，说“十分钟后，学校后门。”
在学校后门接到霍雪时，她正藏在铁栅栏的阴影里，双手插兜，缩成一团。
看见宋然他们的车，她跟兔子一样嗖的一下窜上来，“赶紧走赶紧走，那些老师都在找我呢。”
宋然瞥了眼校门内，果然看见隐约人影在不远处晃动，他发动车辆，“之前学校里就没人找你这个天天逃课的学生”
霍雪没回答，反问道“你们现在去哪里”
宋然说“送你回家。地址呢”
霍雪沉默片刻，低声道“我不回家。”
“我爸妈也被污染了，我不想回家。”
宋然头也不回“那带你回调研局”
霍雪睁大眼睛“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害我”
宋然拖长声音“是啊，为什么呢，可能是因为你先欺骗我们在前”
霍雪瞪着圆溜溜的眼珠子，懵懵懂懂地问“你在说什么啊”
宋然从后视镜里看到她的模样，要不是他手上城南一中霍雪的照片根本不长她那样，他可能也真的会相信她，毕竟昨天如果不是她通知赵钱，他和那个男生最后会变成什么样谁也不知道。
黎许对魔女没有半分好感，在一边听了这么久早就有些不耐烦了，见霍雪还在试图蒙混过关，冷淡道“你又不是女高中生，装什么傻。”
后视镜里，霍雪的神情倏然变了，她虽然还穿着宽松土气的绿色校服，扎着简单朴素的黑马尾，但从微微翘起的唇角，到懒洋洋飞起的眼梢，全都充满了深知自身魅力的女性才有的风情和妩媚。
“我还在想你们什么时候才会发现呢，应该是那个白头发的吧，他做事可比你们有条理多了。”霍雪跟没骨头的猫似的瘫在后座上，“不过我是不是霍雪也不重要吧，该给你们的信息我可都说了呀。”
宋然沉默片刻，“你有什么目的”
“要是说我也想为社会安宁做出一份贡献”霍雪轻飘飘地飞了宋然一个媚眼，“你应该也不信是吧”
“我可以给你三次提问的机会，只要你能通过答案猜出一星半点关于我的事，那我就告诉你我是为何而来，反过来，你们就必须告诉我调研局到底查到了些什么。”
宋然刚想说你的目的其实与他无关，霍雪就补充道“我还能告诉你勾突虫的来源，你该不会以为这场突然爆发的大规模事故是偶然事件吧”
宋然抿了抿嘴唇，语气有些生硬“我凭什么相信你”
霍雪绕着脸颊边的头发，懒洋洋地说“随你啊，选择权在你手上嘛。”
黎许冷冰冰地说“你应该知道魔女有时候没有所谓的人权。”
“诶呀，我好怕啊。”霍雪语带笑意，一看就知道她对黎许的威胁毫不在意。
车里沉寂一会儿，宋然吐出一口气，魔女在成为乳海之女眷属的那一天起，就失去了曾经作为人类的某一部分，她们大多自私自利，毫无责任感和同理心可言，从这一点上来说，他和黎许作为调研员，的确只能后退一步。
宋然冷静下来，他一边开车一边思索，将昨天见到霍雪之后的所有场景所有对话都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他看了黎许一眼，黎许点点头，示意他先来。
“你是什么时候到的这里”他故意将地点说得含糊，因为他想要套出霍雪是否居住在简城。
“没比你们早多久，两个礼拜前到简城，两天后我就混进了城南一中。”霍雪不介意他的这点小聪明。
两周前，那跟501三人被发现的时间很接近。
“是霍雪通过某种方式让你过来的，她也是魔女。”黎许提出第二个问题，但他的语气与其说是问题，不如说只是报出一个笃定的答案。
宋然有些愕然，但他并没有从脸上表现出来，只是静静等待霍雪的回答。
“你竟然能通过照片发现阿雪是魔女你可真够敏锐的，”霍雪倒是并不掩饰自己的意外，“是的，她对简城的事态很不安，于是我过来替换了她的身份。”
这句话不尽不实，假如只是为了接走同为魔女的霍雪，她根本没必要呆这么久，她对勾突虫表现出来的兴趣从一开始就远超合理范围，被戳穿身份之后，还试图用这种方式来得到信息。
宋然能感觉得到，勾突虫就是她的目的之一。
最后一个问题了，宋然脑海里转过无数个念头，片刻后他问道“实验楼的生物实验室根本没有老鼠对不对”
霍雪惊奇地看他一眼，鼓掌道“我本来是看你们两个是新手才盯上你们的，没想到虽然经验不够，但脑子倒都挺好使的。”
她从脖子里拎出一个吊坠，“这个小玩意儿就是答案，它能”
霍雪还没介绍完，已经看清楚吊坠模样的宋然和黎许异口同声地说出一个名字“魔女互助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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