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华宗内有一样宝物, 名曰“纵云灯”。此物是千百年前的一位大能传下,是曦华宗的镇派之宝,可镇邪魔妖物, 内含丰沛的灵气。
时夭很想得到纵云灯。
她作为“鹤梦”常被夸作天资甚好, 原本做九尾狐时许多妖也没有她修炼领悟得快;但她心里十分清楚,前者不过是因为她本来就隐藏了实力, 后者则是因为妖族修炼缓慢不精。
到了曦华宗,她才真正见识到了这些人族修士缘何能够打败剑走偏锋的魔族, 多年立于不败之地。
而顾袭清的存在更让她清楚地认识到什么才是真正的“天纵奇才”,与他相比,她的天资便不够亮眼了。
她最终的目标,就是趁曦华宗内乱发生, 夺得纵云灯。
若是能顺利不被发现自然最好, 她还想继续留在这里蹭灵气;若是不幸被发现, 一个纵云灯也尽够了,她只管逃进深山躲着修炼,等时过境迁她也不同往日,照样称霸妖界。
在曦华宗的这段日子,她已经学到了尽可能多的东西了。
况且, 顾袭清同她行事后,魔气的转化和修士元阳的滋养,令她的修为又上了一个台阶。
“师妹。”
顾袭清敲了敲门,修长的身影投落到门扉上,“店家送了点东西来。”
时夭开门,便见顾袭清换了身玄地暗银纹的交领窄袖,腰间革带同色,衣襟袖口都缀着海浪云纹, 质地华贵而丝滑。将本就优越的身形衬得更是惹眼,宽肩窄腰,挺拔如松。
他手中持着一朵赤色的绢花。
“店家说,今日七夕,凡入住的女客都可得到一朵牡丹绢花,意在祝愿容颜永驻。”
时夭将绢花拿在手中看了看,做工和原材倒罢了,只是店家送花有种出乎意料的惊喜。她随口问道“怎么不是店小二送过来,还劳烦你跑一趟”
顾袭清表情不大自然“正巧碰到了,我便顺道带过来。”
他的扯谎技术实在是不怎么好。
时夭一眼就看穿,大概猜出这东西是他从店家那里截过来,或者干脆这东西根本就是他自己买的,只为了特意提出那句“今日七夕”。
“这样啊。”
时夭故意慢腾腾地摆弄着手中的绢花,似乎在思索,“说起来,我还没有正经过过七夕节呢。”
顾袭清高悬着的心略松了松“天色已暗,想来街上早热闹起来,不如我们一同去逛逛”
时夭点头“好啊。”
临出门前她还想再验证一下,便执了那朵绢花假意放在鬓边,问顾袭清“我这样好看么”
顾袭清微愣神,而后答道“好看。”
他本站在门边没有进屋,此刻终于踏了进去,面上无比自然地顺势握了时夭的手“只是这绢花不足以配你,待会儿我为你寻朵更好的来。”
看来这东西不是他买的了。
时夭被他握住手的瞬间还有些惊讶,短短不到一天之内他居然做了两次出格举动,很快她意识到先前那番有关“成亲”“道侣”的谈话,并非就是那么结束了,而是变相地为他们当下的关系定调
道侣。
顾袭清对待喜欢的人和旁人不同,对待道侣和喜欢的人更是大有不同。
瞧着他此刻一派平静沉稳,掌中热度却能灼人,手指的力道维持在一个无法挣脱却又不感到疼痛的微妙界限。时夭被他握了一会儿,只觉得掌心都要湿润了。
时夭挣了一下。
“怎么了”
同她并肩的顾袭清立刻察觉,周围人声喧闹,他说话时微微垂首靠近,并不算太亲近。可还是有丝丝缕缕的热气徐徐地洒在她的耳畔,伴随着那阵熟悉的冷香将她包裹其中。
时夭只觉得耳垂都麻了一片,短暂屏了屏气才道“这般握着不大舒服。”
原以为此话一出,顾袭清就该放手。
谁知顾袭清看了一眼,修长如玉的手指从她指缝间穿过,换了个十指紧扣的方式。
时夭“”
怎么会这样。
满街灯笼高挂,将一眼望不到头的夜市照得灯火通明,人影绰绰穿行其中,金银玉饰并着华裳裙摆,比白昼更有一番旖旎风味。
顾袭清给时夭买了份巧果,正同她解释“磨喝乐”是什么东西,上方坠下来一个花花绿绿的东西,伴随着女子的惊呼
“我的五彩线”
那东西好巧不巧,轻飘飘地落在了顾袭清的跟前。
时夭意识到没危险后就懒得管,只是她不知道这五彩线是干嘛的,好奇地多看了两眼。而后她便眼睁睁看着顾袭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五彩线放到了她这一边。
“”
刚确定关系你就狗起来了是吧
时夭以震惊而又富含诘问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顾袭清,他却神色自如,半点看不出方才做了什么手脚。
楼上的女子已经急匆匆地跑了下来,身后还跟着名侍女。
女子一眼瞧见顾袭清和时夭交握的手,目露惊愕,很快又镇定下来,稳步朝他们走来,屈膝行了一礼“我一时不慎掉了五彩线,惊动了二位,还请见谅。”
顾袭清道“并没碍着什么。”
他示意时夭把五彩线还给人家。
时夭用眼神询问为什么是我啊
顾袭清垂眸看她,温和而无声地催促。
时夭不情不愿地将五彩线递过去。
灯下人影错落,女子没有看见五彩线的具体所在,此刻见时夭从自己手边捡了过来,她松了口气,望着时夭正色道“五彩线本就取相怜爱之意,能落到姑娘身上也是你我有缘,不如就此赠给姑娘,愿姑娘良缘永久。”
时夭并不知道五彩线是什么寓意,闻言望了望顾袭清。
顾袭清颔首。
时夭这才收下来,无可无不可地道“那就多谢你了。”
女子将他们的互动看在眼里,笑了笑,领着侍女转身,过了楼梯拐角她才心有余悸地颤声道“幸好五彩线是落在了那姑娘的手边,否则我可是无地自容了”
侍女低声连连安慰“总算是有惊无险,小姐莫要自己吓自己了。”
屋外。
顾袭清领着时夭从摊前离开,时夭打量着五彩线,直觉这事儿有点猫腻“这五彩线究竟是做什么用的,真是相怜爱”
顾袭清道“本意确实如此,后来又衍生出了结良缘的意思。”
时夭瞬间就反应过来了“所以刚刚落到你面前根本就不是巧合,而是”
顾袭清微微颔首,看样子他似乎并不想多谈这件事。
五彩线在时夭指间绕了几圈,被她扔到顾袭清怀里“我说呢,向来好人做到底的顾公子怎么突然连还个东西都要假手于我,合着初心不改,一个劲儿地全为人家着想。”
她用力想要甩开顾袭清的手“我才不给你当筏子。”
十指相扣的“好处”这时便体现出来了,即便花了力气等闲也是甩不开的,顾袭清借着力道反将她往后拽进自己怀里,时夭挣着要走,手中的巧果差点洒出来,顾袭清另一手便又去捉住她的手。
“我哪里是将你当筏子”
顾袭清话音方落,脚背就被时夭踩了一脚,他骤然收了声,下意识地浑身紧绷,而后才慢慢道,“总要避嫌才好,既不让人难堪,也免了其他麻烦。”
时夭看看他们如今的姿势,得亏他们是在一棵树下不那么引人注目,不屑道“这就是你说的避嫌”
顾袭清将她好生地拢在怀里,便莫名觉得踏实“我为什么要同你避嫌”
刻意压低的嗓音逸散铺陈,将空气都染得滚烫。
时夭耳朵又开始发痒,偏过脑袋眉心仍然纠结得不行“你烦死了这五彩线你怎么还不丢念着什么呢”
顾袭清嘴唇微张,瞧着是要叹气,结果却是笑了起来。他很少笑,可近日笑得尤其多,眉目疏朗开阔,眼中若盛日月朝霞,蕴藉璀璨光华。
他埋首在她颈侧,像是要将这过于飞扬外放的情绪藏起来,缓了一会儿才道“这是赠予你的,又是那样的祝语。我是怕随意扔了总有不详。”
“你信这个”
顾袭清笃定地道“信。”
时夭无言以对。
她发现顾袭清居然半点没有生气的迹象,对她的无理取闹不仅是全盘接受,似乎还颇为受用,简直诡异。
那条五彩线最终被挂到了当地用以祈愿的一颗百年大树上,树梢枝桠间还有不少红绳和五彩线,这般一缕一缕的坠着竟奇妙地和谐,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
“传闻有情人在树下互赠五彩线,就能保情恒不衰。”
顾袭清意有所指。
时夭的视线早已经从树上转移到了河中,无数顺着上游漂游的花灯穿行其间,将这条河照成了另类的银河“我才不信这些,横竖我自己就是修道的,求人不如求己。”
顾袭清无可奈何,从袖中拿出了一缕五彩线。
时夭惊奇道“你什么时候买的”
“很早之前就买了。”
顾袭清执起她的左手,将五彩线一圈一圈缠绕在她的尾指上,“既然你不送我,由我来圈住你也好。”
“这般将五彩线缠在恋人的尾指上,将来便不会走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