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节这天, 楚杭因为早上发生的小插曲，失去了出门的欲望，以至于一整天都窝在家里, 听听戏，看看电影，翻翻书, 虽然无聊, 但也算惬意。
傍晚六点半, 楚杭放下手里的书，从地板上的懒人窝里起身，走到厨房区, 准备给自己弄晚饭吃。
透过玻璃窗, 才发现室外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雪。
楚杭从冰箱中拿出一小块牛排，放在水池中解冻, 顺手又将之前做的两盒梨膏糖拿了出来，用小叉子戳了一下, 糖体坚硬, 色泽莹润，已经可以吃了。
正当时, 门铃声响起，楚杭放下梨膏糖去开门，门打开，门口是他前不久才搬过来的新邻居，一对年轻的白人小情侣。
这个节日这个时间, 小情侣应该是刚从教堂回来，见楚杭开门，很热情的用英文问好, 女孩还将手上的一个小天使布偶送到楚杭面前，笑着说“我的中国邻居，这个送给你，愿主与你同在。”
即便楚杭没有宗教信仰，但依旧被陌生人的善意所温暖，他笑着了笑，同样用英文说“谢谢”，而后快步转到厨房，拿了一盒梨膏糖过来，亲手交给那个女孩子“我自己动手做的，送给你们尝一尝，节日快乐”
小情侣对视一眼，很开心地收下礼物，这时候，旁边高大的白人青年突然说“朋友，最近出门小心一点，你知道，我们这一带的治安情况一直令人堪忧，而且今天我还在楼下发现了一个奇奇怪怪的人。”
楚杭微微蹙眉“奇怪的人”
“是的”女孩接话道，“就在楼前的那片树林里，早上出门的时候看见一个人，不知道在雪地里找什么，整个人看上去就有些不太正常。”
“他看上去好像是生病了，脸色难看至极，像是随时都能晕倒的样子。”白人青年夸张地翻了个白眼，“我问他在找什么，需不需要帮助，但是他毫无反应，直到我问第三遍，才摇摇头，说不用那声音简直可怕”
楚杭已经猜到了他们说的是谁，难以抑制地，重重叹了口气。
“最夸张的是，早上出门他在那里，我们刚刚回来的时候，他竟然还在”女孩声音拔高，一脸不可思议，“就在楼下的长椅上，天气这么冷，还下着雪，他就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个冰雕一样，老天，要知道现在可是零下十五度，我真的怀疑他是什么危险分子，在执行一项特殊任务”
“耐寒考验吗”白人青年亲昵地捏了捏女朋友的脸，对楚杭笑笑，“抱歉，她就是这么夸张，不过那个人确实可疑，最近出门还是小心一点。”
“好的。”楚杭点点头，心情复杂地道谢。
互送完礼物，邻居打开对面的门进了屋，楚杭关上自己的家门，在门口站了半晌，而后慢慢走到卧室落地窗边。
窗帘拉着，只透出一道缝隙，楚杭垂下眼睛，透过玻璃窗往下望去，果然，公寓楼下，长椅之上，陆越岩屈膝垂头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这是冻死了吧
楚杭心中忽然划过这样一个诡异的念头。
可是很快，这股异样的情绪便被他从心底抹去，他神色如常地转身，回到厨房，将一小块黄油融化在小煎锅里，而后把解冻好的牛排放进去，不消片刻，熟练地将牛排翻面，在时间的流逝和淡淡的香味中，安静等待自己的晚餐。
牛排煎好，他又给自己榨了一杯鲜橙汁，在小餐桌边上解决掉晚饭，将餐碟洗好擦净，犯规厨柜中，看了一眼时间，正好七点半。
楚杭回到平层大厅中央，绕着四面墙走了几圈，权当消食，八点整重新窝回偌大蓬松的懒人垫里，看了十来页白天没看完的那本书。
九点整，他起身去浴室冲澡洗漱，吹干头发后，回到卧室。
站在床边，楚杭脸上显露出几分不自觉地犹豫和挣扎。
陆越岩还在不在应该走了吧他已经连续在室外待了超过二十四小时了，再不走，恐怕明天真的要上当地报纸的头条了
圣诞夜，一华人男子在一处公寓楼外离奇暴毙，死因疑为低温冻死。
楚杭眉心不自觉地皱出一道褶痕，所以说，人待着没事就不能瞎补脑，毕竟有时候脑洞一打开，就怎么都停不下来了。
他叹了口气，走到床边，拉开窗帘的一角，再次向楼下看去就这一眼，简直让他莫名其妙的感到火大
陆越岩果然还没走。
所以这算什么
亲身试验圣诞节见上帝的一百种方式吗
忽然，楚杭视线一晃，楼下的人就在这时，竟慢慢从长椅上站起身来。
还行，还知道上帝没那么容易见，懂得及时止损，看来是还没傻逼无可救药。
而就在下一秒，楚杭眉心不受控地重重一跳。
楼下长椅旁，陆越岩起身时的姿势虽然有些僵硬，但是不知道这个动作触动了他身体哪个神奇的穴位或是开关，只见视线中的那个人忽然晃了两下，将近一米九的身高此时看上去竟如一朵娇花般羸弱不堪，下一秒，陆越岩身形一晃，忽然伸手抓住了长椅的椅背，整个人像是被暂停一样，垂着头安静地站了半晌，然后身形一歪又坐下了。
又坐下了
楚杭“”
不久前那对邻居小情侣的话适时在耳边冒出来
“早上出门他在那里，我们刚刚回来的时候，他竟然还在”
“天气这么冷，还下着雪，他就像个冰雕一样”
“现在可是零下十五度”
还有自己刚刚脑补的那条新闻标题
“一华人男子在一处公寓楼外离奇暴毙，死因疑为低温冻死”
烦躁掺杂着更多乱七八糟的莫名其妙的情绪在一瞬间涌上眉心，楚杭用力甩了下头，极为少见地、似乎带着一点自暴自弃地意味，低声骂了一句脏话，转身快步走出卧室，从门口置物台上一把抓过家门钥匙，最终狠心咬牙，裹上大衣出了门。
室外的温度果然冷得可怕，楚杭出了公寓门，第一反应不是陆越岩究竟犯什么邪性，而是这么冷的天，估计要有零下二十多度了吧
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地在这种天气中待上二十多个小时，这他妈得是特种兵的身体素质吧
公寓楼外，陆越岩全身都已经失去知觉了，他知道天气冷，呼吸间呼出的白雾足以证明温度有多低，但是很矛盾的，此时却又觉得热，不是正常的那种热，像是被架在烈火上炙烤，整个人从内到外的冒着滚滚热气，而那热度刚刚接触到冷空气，就如一盆冰水泼在火焰之上，“滋啦”一声，又被浇息，可喘息的余地不过半秒中，炽热的火烧感又卷土重来。
听见脚步身，陆越岩愣怔抬头，其实此时他的视线已经有一点不清晰了，但是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路灯下的那道身影，他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就那么直愣愣地看着楚杭，半晌，才从嗓子中挤出一点声音“你怎么在下雪，很冷的。”
“知道冷还不走”楚杭语气很差，脸色更差，尤其是看见陆越岩比早晨那要苍白地脸色后，心中的无名火更是烧得旺盛。
“我”陆越岩犹豫了一下，想着不能再骗楚杭，于是实话实说，“我是要走的，就刚刚站起来时有点晕，坐一会儿，缓一缓就走了”
“去哪”楚杭突然问。
陆越岩哽了一下，低声说“去机场。”
一时间，楚杭突然萌生了一种冲动，想冲过去扒开陆越岩那颗脑袋，看一看里面究竟装了些什么废铜烂铁
然而，他也真的这样做了。
说不清出于什么心理，他几步走过去，忽然抬手在陆越岩额前贴了一下只一秒，手背传来的温度滚烫。
“你住哪里”楚杭收回手，在陆越岩怔然的目光中，皱眉问，“哪家酒店现在就回去，或者直接去医院。”
刚刚楚杭那一下超出他的预料，以至于此时陆越岩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喃喃道“怎么了”
“怎么了”楚杭真的服了这个傻逼总裁了，一时间不免为陆氏的未来感到担忧，“你他妈都烧成一个壁炉了，还问我怎么了是想在圣诞节这天当街表演行为艺术吗东方男子化身人形火炉，温暖每一个朝圣者的心”
陆越岩眨眨眼睛，脑子不太灵光的样子，半晌才反应过来楚杭这话的意思
怪不得会晕，会觉得这么难受，原来是自己发烧了。
但很快，这个念头就被抛之脑后，他不知道想到什么，忽然就很开心地笑了一声。
楚杭“”
这他妈烧傻了吧
陆越岩神色虚弱，但是眼底却飞快闪过一抹光亮，声音很轻地说“真好，还能听见你和我开玩笑，真好。”
楚杭“”
我觉得是你在和我开玩笑。
以及
鉴定无误，确实烧傻了。
“别废话了。”楚杭声音冷了下来，“要么去酒店，要么去医院，别浪费时间。”
“哦。”
楚杭这样说，陆越岩就乖乖照做。
他拿出手机，点开小程序，用已经僵硬苍白地手指在屏幕上戳了几下，而后忽然将手机调转，屏幕对着楚杭，轻声说“特殊节日，附近的酒店都满员了。”
“”一口气憋在心口，上不去又下不来的滋味简直能把人堵死，楚杭愣了一下，长长地舒了口气，尽量维持着声调平静，问，“所以，你一开始根本就没订酒店，是这个意思吗”
陆越岩眨眨眼睛，轻轻点了下头。
“那就直接去医院。”
“”陆越岩犹豫了一下，低声说，“可是这边的医院也是要提前预约医生的，尤其是这种重大节日”
尾音渐渐消失，陆越岩低下头，局促不安地看着已经黑掉的手机屏幕，不说话了。
楚杭深深叹了口气，问“所以呢”
陆越岩小心翼翼地抬头，几乎是痴心妄想地轻声问他“我能不能能不能去你家暂时”
“不能。”楚杭拒绝得非常干脆。
“哦，好。”陆越岩笑了笑，像是早就料到这个回答一般，并没有什么意外，“那我直接去机场，到了国内，什么都好办了。”
楚杭“”
是的，直接办葬礼都容易。
“你威胁我”过了片刻，楚杭忽然问。
“没有”陆越岩急急起身，由于动作幅度太大，免不了又是一阵晕眩晃悠，他再次抓住长椅椅背，近乎急切地解释，“真的没有，我没有那个意思，你别多想，你不想见我我知道，我走，这就走，你你快上楼吧，外面太冷。”
说完就真的要转身，踉踉跄跄的，恨不得立刻消失在楚杭眼前。
“”过了两秒，楚杭忽然出声，“就这一次。”
陆越岩猛地站定脚步，等那阵天旋地转的失重感过去后，才僵硬地转身，脸上的神色像是不可思议，“什、什么”
“只有这一回，看在你生病的份上。”楚杭深深吸气，口吻冷静，“但是退了烧就走，而且别再来找我了，能做到，就跟我上来。”
说完收回落在陆越岩已经烧出两团驼红的脸上的视线，再不看他，径直往公寓楼门口走去。
陆越岩看着他的背影愣了片刻，缓缓舒出一口滚烫的气息，提着灌了铅一样沉重的双腿，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小杭圣诞节，就当日行一善了。心中碎碎念jg
陆总呜呜呜呜，老婆真好憨憨感动落泪jg
感谢追文订阅的小天使们，十九花样比心
本章前排继续掉落红包，爱大家，u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