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妡”常山长公主鼓圆了眼睛,“你竟然没死”
“区区一万猃戎人就想在京城腹地刺杀朕,你们也太看得起猃戎了。”王妡轻轻抚着骏马黑亮的鬃毛,对常山长公主微笑“朕没死,不过,你就要死了。”
“你,你敢我是当朝长公主”常山长公主颇有些色厉内荏。
王妡脸上笑容一收“常山长公主萧卿雪勾结猃戎,妄图颠覆国祚,押入台狱待审,公主府一干人等投入诏狱。”
左右禁军得令,如恶虎般朝常山长公主和公主府一干人扑过去。
常山长公主叫府令召集起来的流民之前大部分被萧珹带着黑甲士兵给拿下,一些漏网之鱼听闻王皇后回城早就躲了起来,公主府的侍卫被湛驸马带了出去就不见踪影了,常山长公主身边只有府令和侍女仆役等,面对禁军连一战之力都没有,不到一炷香时间阖府上下就被拿下,常山长公主因为激烈反抗被殿前司的两名都虞候给摁在了地上。
“混账东西,你们竟敢如此对我,我可是当朝长公主你们这些乱臣贼子王妡王妡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
常山长公主趴在地上疯狂咒骂王妡,萧珹原本打算静观其变,见状再忍不住,上前阻止。
“皇后,长公主纵使有错,自有宗正寺责罚,你何必如此羞辱她”
“萧珹。”王妡俯视着站在马前的人,说道“说起来,京城民乱能如此快速平息,你有大功。”
萧珹愣了一下,不知王妡是何意思,便没有接她的话,看着王妡等她的下文。
王妡也没有让他等,说道“畜养私兵,德阳王,你是想造反自己当皇帝吗”
萧珹沉着道“此黑甲军并非由本王畜养,乃官家近卫,官家知悉京中生乱,特叫本王领着近卫平乱。”
“萧珉让你平乱。”王妡微微一笑“萧珉都驾崩了,他怎么叫你平乱”
“什么”萧珹无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不敢置信问道“官家驾崩了”
被摁趴在地上的常山长公主也停止了挣扎,努力抬头去看王妡,想从她脸上找出她说谎的端倪。
王妡睨着常山长公主,道“可不就是驾崩了,全拜你们这些吃里扒外、狼心狗肺的东西所赐,你们勾结猃戎,与虎谋皮,现在好了,被恶虎咬断了脖颈,萧珉被猃戎人杀了,亡国之日不远矣。”
“不、不不不,不可能,官家不可能”常山长公主用力摇头,不想相信,“是你,王妡,定然是你这贱妇害死了官家,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常山长公主越骂越不堪听,押着她的都虞候想堵了她的嘴,被王妡阻止。
“无妨,也好叫京城百姓们知道,朝中竟有如此又蠢又坏之人,与猃戎勾结害死了大梁皇帝。”王妡的笑容中透出了一丝真心的愉悦,“我说,朕还得感谢你们。”
“带走”
禁军得令,不止带走了常山长公主,德阳王萧珹也被推搡了一下。不过萧珹很俊杰,知道此时反抗也是徒劳,被禁军推搡了一下后顺势扔掉了手里的刀,双手半抬着对王妡说“我自己跟你走。”
王妡对禁军摆了摆手,给了萧珹嗣王的体面,叫人牵了匹马来。
“回宫。”
天启宫乾元殿前庭,满跪着文武百官,以中轴为界,左边穿着朝服手持笏板,右边裳发凌乱身捆麻绳。
左边不少人打量右边的,尤其是跪在右边最前面的吴慎。
“吴大相公真与猃戎勾结”
“你说呢”
“我以为是皇咳咳唉,吴大相公一世清名就这么毁于一旦哪。”
“跟权倾朝野比起来,一世清名算得了什么。”
“文人不是最重名节么”
“就吴慎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他还算什么文人,他还有什么风骨。”
“他都做了些什么”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装傻”
“话不是这么说,在下”
啪啪
静鞭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说小话的朝臣们瞬间噤了声,典仪高唱“请中严”,群臣腰躬得更低一些。
随后传来整齐的步伐声以及夹杂着的马蹄声。
步伐声没一会儿便停住了,只余哒哒哒的马蹄声继续往前走,最后停在群臣正前方。
“臣叩见皇后,皇后千岁。”
左边群臣行礼,右边阶下囚死命挣扎。
“平身。”王妡没有下马,朗声道“匆忙召众卿入宫,想必尔等都知道发生了何事。”
左边的群臣起身,这才看到王妡袆衣半身染血的造型,心里各自犯起嘀咕。
城中先头到处有人喊“妖后已死”,说是被猃戎人一箭穿心,如今别说死了,看起来似乎连伤都没伤着。
还好,还好,自己紧闭了家门没瞎出去跑。
王妡朝李渐摆了下手,后者握紧佩刀,高声道“迎大行皇帝”
殿前司禁军一声一声传往宣德门外“迎大行皇帝”
大行皇帝
吴慎猛地直起身往后看,被看押他的步军司禁军给用力摁住,他用力挣扎抬头去看王妡,被堵起来的嘴呜呜直叫。
在吴慎身后跪着的瞿纯仁瘫软在地上,一张脸不用傅粉也白如纸,眼神绝望。
官家驾崩了,这事定然会算在他们头上,别说自己的性命了,恐怕家人族人也保不住了。
妖后恐怕早就知道他们的计划,将计就计,将他们一网打尽。
满庭的朝臣,站着的,捆着的,没有不震惊的。
众人无声回头看着乾元门,等了许久,终于听到了辚辚的马车声。不多时,大开的乾元门外出现了四匹并排的八骑骏马,拉着一座华丽的帝王梓宫,慢慢进门来。
群臣退至一旁,目送梓宫停在丹陛之下。
“跪”典仪唱道。
群臣跪下叩首。
皇帝是真的驾崩了,在叩下去的一瞬间,许多人在心里确认了这个讯息,心思活泛之人在伏倒额头触地之时已经开始盘算新帝该是哪位了。
“兴跪拜”
群臣在典仪的唱礼中,对萧珉行最后一次三跪九叩大礼。
王妡下得马来,沉默注视着一个个满面哀戚的大臣,最后将视线投向吴慎。
吴慎等被捆着的罪臣们被禁军摁着,没有资格以臣子礼叩拜大行皇帝。
吴慎努力抬头朝大行皇帝梓宫看,脸上的哀戚透着几分真诚,就是不知道哀戚的是大行皇帝还是他自己。
感觉到王妡投过来的目光,吴慎把视线移了过去,与王妡对视了片刻便移开了。
王妡眉尾微挑,目光从吴慎身上移到瞿纯仁身上,再一一扫过被捆的那一群人,负在身后的右手五指无意识收紧。
群臣对梓宫三跪九叩时,殿中省和内宫局在火速安排人给天启宫换上素缟。
天光殿在王妡回城的第一时间就被禁军围了起来,澹台太后听内侍来报,知道王妡没死,当时整个人差点儿就癫狂了。她冲着门外禁军吼叫撒泼,禁军不为所动,说“天光殿许进不许出”,刀一横,澹台太后差点儿就撞刀刃上去了。
没多久,澹台太后就看到外头有内侍宫人在挂白麻,她心里咯噔一下,连忙叫人去问是怎么回事儿。
天光殿里任何人都出不去,内侍只能问外头把手的禁军。
“挂白麻怎么回事儿”一名都虞候肃穆说道“国丧。”
澹台太后一直注意着外头的动静,听到“国丧”二字再忍不住又冲了出来,大声问“国丧是什么意思你给我说清楚”
举国上下,能以国丧之礼治丧的,只有三人皇帝、皇后、太后。
王妡没死,她这个太后还在,那治的是谁的丧
澹台太后心头浮现一个名字,且又听都虞候说“猃戎狼子野心,借和亲之事刺杀我朝帝后,意图叫我朝大乱,他们趁机出兵攻占我朝沃土。好在皇后殿下得天庇佑,福大命大。”
王妡得天庇佑,福大命大,没死。
她儿子却死了。
所以她儿子没福没命
澹台太后受不了这等打击,身子一软,昏过去了。
天光殿前因为太后昏迷而一阵骚乱,有想趁乱跑出去的,被禁军用刀挡了回去。
“只许进不许出,还需要我说第三遍吗”都虞候横刀,凶神恶煞。
“官家驾崩,我等且需脱簪哭灵,把我们关在此处,于理不合,岂非是天下人话柄。”生了大公主的张昭仪现在是尚且安好之中的妃嫔里分位最高的,她被好些人或哀求或怂恿,壮着胆子去跟禁军理论。
禁军却不听,他们得到的命令就是围住天光殿,不许叫任何人离开。
张昭仪见说不通,也毫无办法,对其他妃嫔道“既如此,咱们就先进殿耐心等着吧,皇后仁慈,总不可能关咱们一辈子吧。”
二皇子生母汪婕妤一肚子的焦急心思,哪里坐得住。
虽说皇长子被立为太子,可只下了诏,没有册文和祭礼,那就还不算正经储君。现在官家驾崩了,新君是谁,可有得说道。
云淑仪被太后叫人打得奄奄一息,三皇子和五皇子的生母还不让汪婕妤看在眼里,至于皇长子,可不得皇后喜爱的。
这么一想,汪婕妤就更加坐不住了,她频频看向殿外的样子被其他妃嫔看在眼里。
过了近半个时辰,禁军请来为太后看诊的御医和医女进来,一群妃嫔立刻围了上去,七嘴八舌问“现在外头什么情形”“大行皇帝梓宫停在何处”“新君是谁”
廖御医连连告罪“各位娘娘、小主,臣什么也不知道,臣是从家中被召来为太后看诊的。”
“你怎么能什么都不知道呢”汪婕妤不信。
廖御医说道“婕妤娘娘恕罪,臣只知大行皇帝的梓宫现在停在乾元殿前,群臣正在叩拜哭灵,之后会送到甘露殿,应该就会请各位娘娘、小主前去哭灵了。”
“那新君呢继位的是谁”汪婕妤问。
“这臣岂会知道,乾元殿待会儿会宣读遗诰吧。”廖御医拱手,“还请诸位娘娘、小主让一让,让臣去为太后看诊。”
汪婕妤把路给让开了,坐回椅子上,正好对上张昭仪打量的目光,大大方方任她打量,并道“想必待会儿遗诰就会传到后宫来吧。”
“呜呼夫受命终毕,人之大伦,修短之所共同,圣贤之所不免。朕以眇身,嗣膺鸿绪,钦若穹昊,肃雍清庙,顾諟明命,载迪彝伦。但存亡者人之晦明,生死者物之朝夕。常情所滞,唯圣能通,脱屣万方,无足多恨。皇后王妡,久叶祥符,夙彰奇表,天纵神武,智韫机深。晷纬呈象,休徵允集,华夏载伫,讴颂知归。今禅皇帝位於王妡,所司备礼,以时册授。四方岳牧及长吏,下至士民,宜悉祗奉,以称朕意。”
萧珉的遗诰念到这里,群臣骚动起来。
这说的啥
皇位禅让给皇后王妡
大行皇帝把皇位禅让给了皇后王妡
这怎么行
皇位怎么能禅让给一介妇人
“中严”
典仪喝了一声,侍御史在旁盯着他们,左边群臣勉强按捺住了,右边的罪臣反抗激烈,被堵了嘴,呜呜叫也要打断遗诰的宣读。
礼部尚书阙元忠不为外物所扰,继续宣读“夫政惟通变,礼贵从宜;利在因民,义存适要。条章法度,不便於时者,随事改易,勿有疑滞。朕虽德愧古人,岂忘景行属纩之後,三日便殓。新帝王妡可於柩前即皇帝位,以日易月,於事为宜。园陵制度,务从节俭。百辟卿士,孝子忠臣,送往事居,勿违朕意焉。布告天下,咸使知闻。”
阙元忠收起遗诰,跪在王妡面前,将遗诰双手奉上。
王妡接过后,对群臣道“免礼,平身。”
群臣起身,表情都十分复杂。
从古至今,岂有女人做皇帝的,何况还是大行皇帝临终禅让,这怎么看都不合理不对劲儿。
“送大行皇帝入甘露殿宝床。”王妡吩咐道。
按照遗诰所言,新帝于柩即皇帝位,将梓宫送去后三殿之一的甘露殿后,群臣就要叩拜新君,王妡正式接管皇权,为皇帝。
刘敏看着梓宫被拉走,典仪已经出列,心里直打鼓再不阻止就晚了
就在他和其他一些人要出列反对王妡即皇帝位时,那边被捆绑起来的瞿纯仁竟一个猛子挣脱了看押他的禁军,朝王妡冲了过去。
李渐就在近前,见状,二话不说,当即拔刀砍向瞿纯仁,锋利的精钢刀把瞿纯仁的脖子砍断了一半,他倒在地上,鲜血喷溅出来,将青砖地染红了一大片。
血腥味被风一吹,四处散开,骚动的群臣静了一瞬,胆子不大的按住了自己蠢蠢欲动的脚。
李渐一甩刀上的鲜血,甚至甩到了离他很近的左槐和刘敏的脸上,横刀立于王妡身前,对在场群臣虎视眈眈,大有“反对者先问问我手中刀”的威胁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