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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藏锋
    他借力跨坐上马背, 揽着身前细腰,雨势瓢泼中,照夜白扬蹄嘶鸣, 飒踏。

    明明她一身亦是湿透,却让人有着炽热的暖意涌上心头。

    能出现在这儿, 还有胆子在宫禁内纵马的人,然不会是寻常人, 些个内卫本就因红衣女子的出现, 略有踌躇,怕伤及贵人,便是丢了性命也担不起责。

    待看清马背上的少女真容后, 更是不敢上前,瑞春郡主。

    虽非皇族血脉,但雍宁王可是北唐朝唯一的异姓王, 等闲谁敢得罪

    安知虞与宋骄娇顾横云到御花园时,便瞧见一幕,当下心头一颤。

    国子监些责辱欺压与这一比, 算是小打小闹了, 顶多羞辱一番, 或是捉弄玩人看人笑话, 宋风荷这一出手,是奔着要人半条性命的啊。

    无论如何, 她不能让宋惊唐在离开上前出事。如果这少年出了什么意外,将她拿什么跟宋临和安明若斗

    这可是被寄予重望,她将的保命符

    正巧先前宋风荷下场后,骑的马被內监牵着候在一旁,安知虞情急之下, 也不管这是谁的马了,从內监手中夺过缰绳,翻身上。

    宋骄娇与顾横云,则径先亭中,一喧一嚷干扰宋风荷视线。

    安知虞近前时,看清少年上的伤。

    般俊俏的一张脸,左颊被划破长长一道,鲜血直流下,染红了领衣襟,雨水淅沥晕染开,到胸襟前已成淡粉色。

    安知虞睁圆了双眼,掩不住的愤怒,心尖似有细密针扎。将少年拉上马背后,调转马头,朝亭子处奔。

    到了宋风荷跟前,拉缰勒马,人就在瓢泼雨势里,扬声道。

    “五殿下雅兴,近阿虞亦觉着击鞠有趣,见这边热闹,便忍不住加入,还望殿下勿怪。”

    风亭下,宋风荷阴沉着脸,坐在铺着软垫的石凳上,直到人近跟前,缓缓敛眸里色,弯了弯唇角。

    “郡主也雅兴,专程从宫外赶。”

    目光移到她背后的少年身上,“吾从前怎么不知,原郡主与燕世子交情匪浅”

    安知虞因大雨浇淋有些睁不开眼,一双桃眸微微眯起,但笑容却是明媚至极,“不过同一屋檐下的交情罢了,今日入宫陪六殿下解闷儿,适巧经过,瞧见五殿下这匹照夜白,忍不住手痒”

    “可惜雨太大了。”她转眸,“想必五殿下也是因雨势过大,扰了兴致吧”

    宋风荷不开,安知虞便不动,仍旧站在雨里。宋风荷就算心下不悦,但眼下形势,怎么样该看在雍宁王府的子上,就此作罢。

    如今当着安知虞和顾横云跟前,她若再为难宋惊唐,怎么也说不过了。

    俩人僵持不下时,后方又传动静,原是女帝下朝归,途径御花园。

    见这边热闹,遣人探后得知这些晚辈在,遂让辇车过。

    宋风荷本在斟酌说辞,听闻圣驾临时,不由得轻轻蹙眉,缓缓开,“郡主还是先入亭中避避雨吧,莫要受了凉。”

    等到这会儿了,安知虞也不介意再多淋么一小会儿。

    嘴上虽是应,可下马的动作却是缓慢得不行,还不忘叮嘱宋惊唐,“世子看起伤得不轻,慢些”

    等她磨蹭下了马,辇车已近跟前。

    圣驾亲临,众人当跪拜,安知虞和宋惊唐更是直直跪在雨中。

    御辇上打起帘子,率先就见跪在雨中的俩人,姚琞sheng微微惊讶,“这是怎么了怎么跪在雨中”

    凤眸一眯,立马朝亭内投,在两个女儿身上转了一圈。

    似在思量是谁发了脾气,罚了雍宁王府的小郡主。

    虽然平素只有六公主宋骄娇能干出这事儿,可宋骄娇与瑞春郡主交,况且即便吵了嘴要罚,在场的五公主宋风荷必然也会阻拦,显然,这回不会是宋骄娇。

    目光最后停留在己的嫡女身上。

    宋风荷只觉一股迫势压得人心头微抖,顿时心头一紧,不觉埋下了头。

    女帝待她严苛,比之皇子更甚。

    安知虞眼眸流转,扬起笑,打断这无形的威势,“是阿虞玩心重,又见世子寡不敌众,一时按捺不住,这不顾雨势上了场,让陛下担忧了。”

    说罢,拽着宋惊唐步入亭下。

    了大雨浇淋,他脸颊道伤又渗出血珠儿,顺着下颌线流下,触目惊心的红。

    姚琞错过方话里句寡不敌众,当下眸色一沉,“燕世子这是怎么了”

    宋惊唐这抬手揖一礼,“回陛下,是方击鞠时”

    少年说话略显虚弱,语速轻缓,一停顿,让宋风荷心头微微一跳,又听见少年平缓地继续道,“不慎受了伤,擦破点儿皮,并无大无碍。”

    顾横云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提了声调,生怕人听不见似的,“流了这么多血,衣襟染红了,可别破了相啊。”

    安知虞也侧眸,接道,“是啊,以往陛下笑阿虞贪玩,依我看,世子比阿虞还不让人省心呢,这么大雨,又受了伤,还一心想要与五殿下的近卫击鞠”

    到底不敢明目张胆的告状,可不代表她们不能阴阳怪气一把。宋骄娇听着俩人一唱一和,悄悄后退两步,只望五皇姐忽视她的存在,别记恨到她头上。

    姚琞瞥了眼恭敬垂首的宋风荷,多说什么,眼底已有凝重之色,可一转脸,却是摇头轻笑,“你们这些孩子啊,就是年纪小,性子顽劣。”

    再一摆手,“李德胜,带郡主和世子先将湿衣裳换下,再宣太医世子瞧瞧伤,虽说是儿郎,脸上若留了疤,总归是不的。”

    皇帝的意思便是,燕世子脸上不能留疤,似乎只要看不见伤痕了,便什么未曾发生过。

    其实今日若非是安知虞顾横云闯了,姚琞就算知晓此事,估计也是坐视不理,她不现身,朝臣若问,只说一概不知。

    之以冒着雨,专程过一趟,不过是怕宋风荷失了,有损声名。

    姚琞转头,冷冷看了眼宋风荷,“如今公主里头,数你年纪为长,不规劝弟弟妹妹们,反倒带头胡闹,可还有点公主的样子”

    不轻不重一句斥责,此事就这样不了了之,陛下不肯多问一句,她们然就法继续告状,这明白过,皇帝看似对五公主严厉,实则却是最袒护的个。

    今日之事,宋风荷明明欺人太甚,甚至伤了宗亲之子,却一点事儿有,若换作宋骄娇,只怕难以轻饶。

    安知虞悄悄抬眼,窥见女帝眼底的敷衍,与宋风荷不经意间的一丝不屑,心中顿时不是滋味儿。

    果然,只有己的孩子是孩子。

    已到午时,见晚辈在,女帝遂命人布膳,留了午饭。

    皇帝开,然人推诿,纷纷尊诺。

    只是安知虞始终忧心少年,也不知身上还有有受伤,又摔又打的,远远看着觉得疼,此刻确要硬撑着作陪。

    陪皇帝用膳,众人无不小心翼翼,话也不敢多说,就连一向话多的顾横云,这会儿也蔫了下。

    宋骄娇更是不敢吱声,虽说陛下对她不严厉,可毕竟不是生母,到底是难以亲密无间,在姚琞跟前,难得的乖巧。

    却不想,即使她一言不发,也有人能将话题扯到她身上。

    宋风荷搁下象牙箸,拿起锦帕压了压嘴角,朝宋骄娇道,“六皇妹往日最是懒怠,艳阳不肯多两步,却想到今日雨势瓢泼,竟还能见你逛园子。”

    “”真是怕什么什么,宋骄娇支吾了一声,然后答她,“虽然幼长在宫中,却还未曾见过雨雾中的御花园,想着这雨雾清濛,必与艳阳时有不同,或许别有一番趣意。”

    顾横云听完,一甜汤差点呛在喉间,忙掩住嘴轻咳两声,压了下。

    这伙,直接把阿虞方编的蹩脚说辞拿用人能信吗

    安知虞亦停箸,眨了眨眼,替宋骄娇补上一句,“五殿下与六殿下不亏是两姊妹,想是嫌夏日殿中闷热,喜欢雨中赏景,御花园的风亭下,确实凉爽怡人。”

    “是呢,吾与六皇妹,的确喜多有相通。”宋风荷抿唇淡笑,这会儿,她又恢复成副雍容华贵的仪态,眉眼带笑,宽和待人,“一样喜甜食,一样不爱吃杏子,冬日里畏冷,夏日里怕热。”

    “吾还记得,岁时,六皇妹嫌殿中放了冰鉴还闷热,就跑到太液池边的稚水亭小憩,说儿凉快,后吾亦了回,确实是凉快,四临水,湖有风,很是怡人。”

    人听完,有些不明以,她平素并不爱带着宋骄娇一块玩儿,今日怎么倒是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

    宋骄娇闻言干笑两声,“是是是,五皇姐记性真”

    不过偶然碰见一回,还能记得这般清楚。

    安知虞觉着不太对劲儿,可却又说不上种感觉。

    但很快,姚琞一句话,瞬间让她明白过是哪里不对劲。

    “是吗骄娇这般怕热但夏日亭子里蚊虫多,常也不,明日朕便让钦监测个日子,命工部尽快动工建清凉殿,到暑末三伏,骄娇便不用亭子里头歇凉了。”

    为了六公主,要建清凉殿可安知虞记得,明明起先是说五公主提议要建这样一座宫殿的。

    朝中有大臣反对,皇帝暂且压下动工,可如今风向一变,怎就成了要为六公主建了

    宋骄娇也是愣了下,很短一瞬,随即笑嘻嘻起身,欢欢喜喜的谢恩了。

    皇帝要的恩宠,她不能不要,尽管这份恩宠用意不简单。

    到时候再有朝臣反对,么也是因为六公主想要这么一座宫殿,陛下宅心仁厚,待庶出女儿胜过嫡出,有求必应。

    铺盖地的折子,只会将矛头对准宋骄娇,劳伤财的是六公主,非宽厚待人的五公主。

    相明白其中关窍后,安知虞顿时有些歉然,宋风荷方开就是在设套,等着她和宋骄娇上钩呢,显然是因今日之事不悦。

    果然是不容小觑的人物,若穆韫月有半点儿五公主的聪慧手段,也不至于会被安知虞反将一军了。

    用完膳,内侍省的王士良带着人呈上冰镇杏仁露。

    宋风荷捧着白玉荷叶盏,忽然又开,“燕世子也许久未入宫了,上回还是元宵宫宴上,远远瞧见一眼。不知世子在雍宁王府,住得可还习惯”

    少年淡淡回道“劳殿下记挂,惊唐一切。”

    “惊唐”宋风荷忽然一声呢喃,莫名的,让人眉心一跳。

    安知虞刚疑惑抬眼,不知她又要作什么妖,果不其然,就听她接下一句。

    “母皇,女儿愚见,似乎燕世子这名字,有冲撞国名之嫌。”

    一语出,四座皆惊。

    安知虞刚要回一句,这可是高祖皇帝赐名,但还不等她开,宋风荷已顾接着道。

    “虽说是皇爷爷当初赐名,可近年,番邦多有扰我北唐边境,北有蒙契,南有夷戎,惊唐惊唐这惊字,多有惊惶、惊骇、惊厥之意。况以国号为名,怕是不妥吧。”

    安知虞有些按耐不住愤懑,这惊字,亦有惊奇,惊喜之意,怎就不说高祖皇帝之意,是赞誉这孩子有惊世之,惊艳北唐。

    她正要开,旁边案牍下伸一只手,按住她手腕。俩人刚是共用一张案牍,上首中间是圣驾,宋风荷与宋骄娇各居一侧,对是宋骄娇与秦霜色。

    侧眸,对上少年淡漠的视线,意思很明显,是让她别说话。

    有些底下独一份儿的荣誉,让众人艳羡,同时也能成为枷锁,在有足够的能力之前,怀璧有罪。

    姚琞听闻,略微沉吟之后,竟然点头,“倒是有些道理。”

    高祖皇帝,是宋氏的高祖皇帝,可如今的下,坐镇江山的,是姚氏。

    即便已经站到了最高处,即便已经拥有凌驾于众生之上的皇权,可人心仍旧是不满足的,于是,就会开始躁动起,兢兢业业的操劳数十载,可这依然是宋氏江山,早晚有一日,是要还回的。

    宋风荷出案牍后,跪在殿中,行了个端礼,朗声道。

    “女儿斗胆,请母皇为燕世子另赐字为名。”

    少年瞳孔猛的一沉,对比于身的伤痛,这是更令人难以忍受的屈辱。这一改,不仅是羞辱,更是对宋氏旁系皇族的挑衅。

    安知虞只觉手腕处的力道骤然加重,像是抓住最后一丝清明,原本安抚她的人,眼底已有戾气。

    她反手握回,指甲掐在他手背,让人清醒。

    安知虞当然知道这少年,并非真是旁人眼中个羸弱可欺的质子,如今不过是迫于局势,蛰伏藏锋,只要他能离开上,将

    将会是有人的劲敌。

    就连一直沉默的秦霜色,忍不住进言道,“可世子之名,毕竟是高祖皇帝赐,贸然改之,怕是不妥。”

    宋风荷看她一眼,“怎会不妥为了我北唐国泰安,百姓无忧,不受战乱惊扰,皇爷爷在有灵,亦是赞许的。”

    反正话让她说完了,旁人说什么有反驳的理儿。

    况且只是一个质子罢了,燕王受忌惮,被贬边境驻守多年,朝中无人为他说话,他儿子改一个名字,难不成还有人替他守得住不成

    高居主位的女帝一颌首,“准了,但这名,既是你提出,便由你取吧。”

    到底是亲母女,怎会看不出女儿心中有气,又不是什么大事儿,能让嫡女开心,仅仅只是一句话的事情。

    宋风荷略微偏头,扫过少年已显冷戾的眉眼,目光再落到旁侧安知虞身上,忽然道,“听闻郡主与世子常以姐弟居,不如由郡主如何”

    不能光她一个人被记恨呀,记错的话,往日安知虞可也是少捉弄人,怎么,今日跑行侠仗义了

    安知虞闻言一愣,“”

    作死这种事,倒也不必把每个人拖下水吧

    手腕上的力道骤然一松,少年撤回了手。

    安知虞下意识偏头看过,只有一个眉目清冷的侧脸,尚且十五岁的少年,下颌线已出落得棱角分明,俊朗英气。她一时间左右为难,却只得站起身,“阿虞疏学浅,怕是”

    宋风荷一句话堵死她的退路,“无妨,名字已,不过是一个称呼,况且连司马博士曾夸赞过郡主有灵气,郡主又何必谦呢”

    不听不重要,有无意义不重要,哪怕她取个猫儿狗儿,宋风荷要说。

    女帝亦是饶有兴致看向她,安知虞退无可退。

    可一时间,她哪里能想出什么名字啊思绪散乱,甚至不敢再看旁边人。

    这么得罪人的事儿,为什么要推到她头上。

    斟酌半晌,安知虞忽然道,“阿虞倒是想到一字,觉着甚是有趣。”

    听她此言,众人皆奇投视线。

    安知虞叠手一礼,缓缓开,“先前见内卫手中一柄斧钺,威风凛凛,不威猛。这斧钺能上砍骑兵,下砍马蹄,蒙契擅骑兵作战,以此为名,也可彰显北境燕王率军队,骁勇善战,驱蒙契敌寇之心。”

    钺,一柄利斧罢了,终为陛下用。

    况且,北境军队亦是骑兵居多,这把利器牵制在皇帝手中,一样能上伐蒙契,下砍燕军。

    甚得女帝之心。

    “,此字甚。”姚琞抚掌。“宋钺这名,很是不错。”

    从此,世间再无宋惊唐,曾经属于个少年的惊世荣光,至此消散。

    有的,是皇权牵制下的宋钺,一柄控的利刃。

    出了宫门,便见顾山亭的身影。

    似乎已经等了许久,见着人身影,连忙迎了上,“怎么样事儿吧”

    他先是将安知虞和顾横云打量一番,全须全尾的,不像是有事。可转眼看见宋惊唐,却不由得愣了下,压低了声儿,“这是受伤了了”

    安知虞摇了摇头,“什么大事儿,你先带阿云回府吧,免叫舅舅担忧。”

    人这厢说话,远处秦霜色踯躅许,想上前却又犹豫,最后直到这边人,各登上各府马车离,略有失望的叹气,闷闷地钻入软轿。

    回到府中,先让桃酥请了大夫,往静斋瞧伤,她本打算跟着往静斋,却被府中长吏拦下,说是安则甫在书房等她。

    吧,这些个手眼通的大人物,消息果真是灵通的很。

    少不了要被念叨句,对她说,不痛不痒的。等安则甫叮嘱完,又先了酹月居,哥哥必定已经为她担忧一个下午了。

    况且少年瞧着是摔得挺惨,但这一路上,也见他皱过眉,想必并不严重,反正已经让桃酥请大夫了。

    到酹月居时,安知鹤正在由云游医仙施针,风曲正在廊下煎药,安知虞也不敢惊扰,便坐在廊下,抢过他手中蒲扇,学着风曲煎药。

    直到做完今日治疗,她端着药进,又将今日宫中发生之事一一交待完,让他宽心。

    等从酹月居出,金乌已西坠,残霞漫,安知虞这朝静斋赶。

    这段时日她倒是常,个仆婢见着她也不再惊惶,行礼后各退下。安知虞刚到主屋前,就见桃酥正与孔商在门前争执,大夫亦被拦在门外。

    “孔护卫,是郡主命我请了大夫,您这拦着不让进,算什么事儿啊”

    年轻的护卫垂头拱手,伫立门前,“劳姑娘费神了,但世子不需要瞧大夫,属下替世子谢过郡主。”

    “今日在宫中,我们亲眼瞧见世子受了伤,这受了伤然是要让大夫医治,即便世子心情不畅,也不能拒医呀。况且,这是郡主命我请大夫替世子医治,孔护卫这是要违抗郡主吗”桃酥见他无动于衷,不得不搬出安知虞压阵。

    孔商剑眉紧锁,抿了抿唇,看着跟前郡主身边的大婢女,为难道“桃酥姑娘见谅,世子真的无大碍,还请送大夫回吧。”

    孔商有一身不错的功夫,但却在人情世故上略显耿直,说话亦不懂转弯,这番话说完,桃酥当下脸色就难看起。

    “孔护卫此言何意是怪我们郡主多此一举吗”

    她是王府的生子,幼跟在安知虞身边,大大小小的场见多了,认为威慑一个小护卫,还是不成问题的。

    孔商一噎,一时不知如何应答,但人却依旧挡在门前,得罪了郡主,然少不得一顿责罚,可与护世子周全相比,无论什么责罚他认了。

    “属下并无此意。”

    说歹说,这人却不开窍,桃酥也气了,杏眼一瞪,“你这倔驴,当真是不把郡主”

    见此,安知虞不由颦眉,唤一声。

    “桃酥。”

    一道清脆泠音,后方传,桃酥一惊,忙回首,“郡主,您怎么亲过了”

    桃酥在这耽误了一会儿功夫,怕安知虞怪罪办事不力,忙解释,“奴婢从万善堂请了大夫瞧瞧世子,但孔护卫拦着不让进”

    说着,瞟了眼斜侧方的孔商,阿弥陀佛,并非她桃酥不厚道,着实是这厮太不通情理,倔得跟头驴似的。

    安知虞入廊下,并无责备之意,只是视线落在守在门前的护卫身上,对于孔商这人,她上一世未曾留意,只知道后,这年轻护卫成了随燕军征战沙场的将军。

    当日屠城,孔商便是先锋将领。

    刚及弱冠的年轻男子,生得亦是眉清目秀,丝毫瞧不出他有一身颇为厉害的功夫。

    安知虞不动声色将人打量一番,随后开。

    “先在外边等着,我看看。”

    今日这一番闹剧,想必少年心里也不过,按照她前世了解的,以他冷戾狠心的脾性,这会儿指不定在密谋什么大事呢。

    还真让人奇。

    桃酥领命,心下却将孔商悄悄骂了一回,怪这倔驴,郡主定要觉得她今日办事不力了。

    安知虞越过人,提步跨入门槛。

    “郡主,世子他”孔商想拦,记起先前主子的嘱咐,又收回手。

    嘶,郡主这句先在外等着,是也包括他对吧

    安知虞推门入内,随后将门虚掩上,既然宋惊唐这般不愿见大夫,她只想着,莫不是有什么不能见人的

    本以为少年如上回一般,苍白虚弱的躺在床榻上,结果步穿过屏风,入眼却见少年坐在矮案后,赤膊着上身,手上拿着一小圆瓶,似乎正在擦药。

    “呀”安知虞不料撞见这一幕,连忙捂眼转身,“你怎么不穿衣服”

    果真是不能见人的一幕,她虽活了两世,可前世连拜堂还拜,人就死了,虽说年已二十,可就算变鬼,也是个黄花女鬼。

    少年反问她,“穿着衣服怎么上药”

    ”“这倒也是,安知虞无话可说,只得先解释一句“我并不知你在上药,绝非有意闯进的,是,是”

    是以为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呢

    “嗯”少年略带鼻音的一声嗯,尾音微微上挑,“郡主姐姐是帮我上药的”

    上药上什么药什么上药

    这小子,知不知何为男女授受不亲

    “这种事,你的护卫不会做吗”安知虞撂下一句就,可脚刚踏出一步,袖子就被少年一抬手臂拽住。

    拽得她险些一个趔趄。

    “孔商不是被郡主姐姐关在外了吗”

    “”明明她时人就在门外,虽然,虽然也是她关的门错

    安知虞不回头,只是用力想扯回袖子,“松手,我让孔商进帮你上药。”

    结果宋惊唐忽然问道,“你身上的药味儿,是从哪儿的”

    语气有些不对,忽然变得正经。

    什么药味儿安知虞微愣了瞬,反应过他说的药味儿,“方在酹月居煎药,兴许窨得的药气吧。”

    宋惊唐松开她袖,“这药,是安世子服用的”

    安知虞步子微滞,点头,“正是。”

    “为了医治眼睛,贵府也算寻遍名医,但一直未见起色,就不曾想过,是服用的汤药有问题吗”

    这一句话,惊得安知虞瞬间转身,也顾不得什么避嫌,“你说什么”

    宋惊唐坐着案后,抬头望着她,“我说,这药气闻着有问题。”

    “不可能,这药是风曲或梁嬷嬷守着煎的,并且服用前有验毒。”安知虞将信将疑,光闻味儿就能辨出有问题狗鼻子啊“再说,你有何证据”

    他漫不经心勾了勾嘴角,“有问题不代表是有毒,郡主不信便罢。”

    安知虞咬了咬唇,虽觉他说荒谬,并且风曲和梁嬷嬷是绝对信得过,况且哥哥也中毒啊

    等等,他意思是,服用的药并非是治疗眼盲的药可每个大夫开方子是查验过的啊

    事关哥哥的眼睛,安知虞是宁可信其有,忙换了语气,“我不是不信,个,你说明白些,这药味儿闻着有何问题”

    少年抬眼看了看她,将手中瓷瓶一举,“劳烦郡主姐姐帮个忙,背后我抹不到。”

    安知虞盯着他手中瓷瓶,视线旁移,扫了眼少年结实的胸膛,又慌乱地移开眼。很是为难,“这、这个,男女授受不亲,我不便替世子上药,让婢女吧”

    “啧。”他一声轻笑,放下瓷瓶,只道,“既然郡主姐姐诚意,还请另寻高明。”

    “”安知虞险些忘了,眼前这人本就不是什么俗世认同的人,否则前世也不能干出屠城的事儿。

    不仅不是人,如今看,还是个卑鄙奸诈的小人。

    怎么,觉得她名字取得难听,这就开始报复她了又不是她非要他取名的,况且么短时间,能想到什么名啊

    罢了,上个药已,也算不得什么肌肤之亲,况且这是在己府中,外头又有己人守着,只要他不乱说,也不会有人知道。

    这少年,也不是会乱说宣扬出的人。

    再说了,他在上又什么朋友,跟谁说

    安知虞想了想,弯腰拿起案上的圆瓷瓶,一敛裙裾,在他身旁跪坐下,“你先,转过。”

    少年听话的转个方向,背朝着她,上是得逞轻笑,反正她看不见。

    起先只顾说话,又不意思往他身上看,这会看仔细了,安知虞不由得心惊。

    原本光洁白皙的背上,大大小小的淤青和擦伤,有的已经深红发紫,紫中带黑,手臂上也满是淤青,安知虞这辈子见过这么多瘀伤。

    她前世见过死人,可人死了就是死了,也不会喊疼。也见过哥哥眼盲,可眼盲是因撞了头,并有什么伤。

    这得多疼啊

    但是少年上却云淡风轻,倒像是一点事儿有。

    是不是忍习惯了的人,连喊疼不会了

    又或是,反正说了疼,也不会有人在意,何必说呢。

    小姑娘掀开圆盒盖子,圆瓶里装着一种不知名的药膏,淡绿似薄荷,有着淡淡的青草香,她用食指沾了点儿药膏,轻轻点上。

    本以为他是穿衣仙风道骨,脱衣骨瘦嶙峋,却不料少年的背并不单薄,不似京些文弱贵公子,反倒紧实精壮,难怪前世他在战场罕见敌手,怕是幼就暗中有习武。

    许是怕他疼,下手轻得不得了。

    宋惊唐蓦然身子僵了一下,吓得安知虞立马停手,“怎么了很疼吗我已经下手很轻了。”

    以为是己弄疼他了,语气带着小小的歉意,可又因为确实下手很轻,以还有些小小的委屈。

    但就是因为太轻了,像是抚摸一般。

    “”少年沉默了一下,道“这药膏需要用力化开,揉散,有效果。”

    “哦。”安知虞立马照做,加大了力气,将药膏在他背上的淤青处揉开,“你忍一下啊,疼的话就告诉我。”

    宋惊唐忽然侧了下头,从背后能看到清隽侧脸,“告诉你了,就不会疼了吗”

    小姑娘想了想,“我可以帮你吹一下呀,小时候我摔跤了,磕到膝盖,可疼了,梁嬷嬷就把我抱起,说吹一吹,很快就不疼了”

    说着,她稍稍附身,靠近少年肩膀,轻轻吹出气,像一道温暖的风,或是一支柔软的羽毛,挠在肩背上。

    宋惊唐垂放在膝头的手,缓缓攥紧,用力到手背筋骨分明。

    作者有话要说  递话筒请问小宋的背肌手感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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